第十章 花落離人歌（中）

()「一，二，三，四，五。」伊瀾愁眉苦臉的看著地上屈指可數的可愛小白菜，無言已經呆在花里快一個月了。可愛的菜菜們也因為伊瀾的暴飲暴食而所剩無幾。想著自己有可能被餓死的危險，伊瀾只能哀怨的望著高高在上的那朵花花：「花花，你再不出來我就要餓死了……」當然伊瀾是沒有用花靈的，因為她知道這時候是不能打擾無言的。這些事，她是能分得清輕重的。

「睡覺去，睡覺去，睡了就不餓了。」伊瀾現在就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日夜顛倒，不分白天與黑夜的趴在床上，看著可愛的小白菜只能吞吞口水暗暗的告訴自己「要節制，要節制……」這樣的伊瀾都快瘋了。

現在的伊瀾已經是人類的身體了。可是她卻是怎樣都吃不進一點葷腥，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只吃那些蔬菜自然是容易餓的，所以她的食量也變大了。原來一棵小白菜夠她吃幾天了，可是現在一天她就能解決了好幾棵。

在這樣沉默的花海之中只有風聲與伊瀾做伴，原來好似有生命的花兒們現在也是死氣沉沉的。

充斥著絕對的安靜，每一天都是都是這樣。也許伊瀾現在才知道，沒有無言，這裡的一切都不是她最初認識的那樣了。

撲通一聲，伊瀾又鑽到水裡去了。在水裡泡了很久很久，出來之後，她自作聰明做了一個危險的決定。

無言或許是十分喜歡白色，給伊瀾準備的所有衣服都是清一色的白。從水中出來的伊瀾光溜溜的在花海里跑來跑去，真不知道無言把她的衣服藏到哪兒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件雪白雪白的長袍，看著十分眼熟，不過應該不是自己的，因為穿起來實在是大了些，不過湊合著穿穿，反正很快就回來了。

一年多來，這是伊瀾第一次一個人出去。心裡的小小激動完全把那些無言的忠告自動屏蔽了。

素白的長袍鬆鬆垮垮的搭在身上，伊瀾依舊像一隻小兔子似的步伐輕盈的走出花海的萬紫千紅，眼前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青蔥翠綠。有時候伊瀾也會覺得奇怪，為什麼這樣一個古樸的林子里會有像花海那樣獨一無二的存在。不過她很快就會被別的東西分散注意力忘了自己之前到底在疑惑什麼。

伊瀾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記憶里的那片蘿蔔地，那是她還是小兔子的時候，媽媽帶著去的，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不知道那地方還在不在。

循著記憶里的路線，伊瀾最先見到的就是早已荒廢許久的兔子窩。心中有一些失落，雖然早已知道它們會離開，可是親眼見到曾經的家變得如此荒涼，還是會有一絲觸動。

既然找到兔子窩，那麼蘿蔔地應該就不遠了。

伊瀾繼續向前走，只是步伐好似沉重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輕快的蹦跳。

「王，林子里好像來了生人。」

「人？你確定？」這聲音聽著細細柔柔的雌雄莫辯。

「是是是，是人的模樣。」那小妖怪好像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樣子似乎讓那帘子後面的人有些不滿。

「收起你那噁心的樣子，有時候你見到的是人，它反而不是人。若你見到的不是人，有時候他會變成人。」

那小妖著實是愚笨了點，這句話徹底的把他弄懵了：「王，我們可以去嗎？」

「我也去看看，畢竟這林子也多年沒出現一個真正的人了……」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蘿蔔啊，可愛的蘿蔔們。」伊瀾終於找到了那一地的蘿蔔頓時心花怒放，那些心中的陰霾也煙消雲散了。此時她終於發現有一副人的身體是多麼幸福的事。之前她需要拔，拽，踩，挖，無所不用其極的才能把一支小蘿蔔弄出來。現在弄這一大堆也費不了多少力氣。

滿載而歸的伊瀾臉上寫滿了喜悅。

「王，就是她。」小妖看著伊瀾那樣細皮嫩肉的樣子便覺得自己又可以美味一餐了。

「她……」男子一襲紅衣，敞露著的胸膛線條分明，一層薄薄的紅紗難掩他那驚世容顏。如墨的長發隨風飄揚，一種隱隱的威懾力量使得方圓百里之內的所有生物無一不俯首稱臣。

男子嘴角的弧度愈發詭異：「你們去吧。」

「是。」小妖們摩拳擦掌，似乎一場饕餮盛宴即將展開。

就在小妖們出動不久之後，那紅衣男子也憑空消失在原地，只是在萬綠叢中留下一抹暗紅的殘影。

伊瀾此時還是滿臉笑容的抱著一堆可愛的蘿蔔往花海的方向走去。卻不知四周的林子里早已是十面埋伏。

眼前突然出現人把伊瀾嚇了一跳：「你，你，你是誰啊？」伊瀾變成人之後從沒見過除了無言之外的人，眼界自然是高了。見到這麼不像人的人，她自然是會嚇得不清了。

「我是誰？我們是誰啊？」此話一出那些埋伏起來的小妖小怪都冒出來了。見到那麼多不像人的人，伊瀾驟然覺得有些不對。

那小妖拿起伊瀾懷中的一根蘿蔔笑道：「小姑娘，這東西，可不好吃啊。要不要嘗點葷腥？」

搖頭，搖頭，搖頭：「我不能吃肉的。」伊瀾十分認真的說道，每次她嘗到葷腥都會吐上大半天。

「哦，原來小姑娘不能吃肉啊」眾小妖哄堂大笑。

伊瀾隱隱的感覺到一些異樣，不過卻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只是覺得實在是不喜歡眼前這些人。

「我要回去了。」伊瀾想要離開，可是那群小妖卻涌了上來。

「你們要幹什麼？」

「小姑娘，這林子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進來了也許就回不去了……」說罷立刻抓緊了伊瀾的手腕。

「蘿蔔，我的蘿蔔……」看著散落一地的小蘿蔔，伊瀾頓時怒火衝天：「你們，把它們都撿起來」

小妖們面面相覷，表情各異。

「你，你以為你是誰啊？叫我們撿東西？小的們，上」話音剛落所有的小妖把伊瀾層層包圍。

見這事態伊瀾也來不及考慮了，拔腿就跑。原來就寬大的長袍也被樹枝劃得七零八落。

伊瀾不敢往花海的方向跑，因為她害怕那些人打擾到無言。不能回花海，那她可以去哪裡呢？

腦海里頓時閃過一個滿是桃花的地方，那裡嗎？伊瀾現在只能去那裡了，其他的地方她根本不認識，若是迷路了那隻會更危險。

跑著跑著伊瀾便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每一次被追的時候她都是跑的這一條路。不同的只是上一次是自己還是小兔子的時候被狼追，而這一次是自己已經變成人之後被一群不像人的人追。

還是一樣的死一樣的寂靜，毫無生氣。不過卻有一種熟悉的氣息，應該就是賜予她百年修為的那個人吧。

早已跑的脫力了，可是卻停不下腳步。如同上一次一樣，進入這裡，好像一切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啊」全力奔跑的伊瀾好似撞到了什麼東西，痛的她連話都說不出了。不過好在她終於可以停下了。

「真的是你。」

尋聲而去，一個狂狷而又妖媚的鮮紅身影出現在伊瀾眼前：「你是誰？」

「哈哈哈，你真有趣……」男子笑得合不攏嘴，讓伊瀾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問你是誰啊？」一手揉著自己撞得不輕的腦袋，一手整理著自己衣裳。伊瀾自然是知道的見到陌生人的時候一定要把衣服穿好，可不能像在花海一樣。

「你知道剛剛那些東西想幹嘛嗎？」紅衣男子靠近伊瀾輕聲說道。

「什麼東西？」伊瀾懶得理這個怪人，自顧自的整理著自己的衣裳。

「就是追你的那些東西。」

「哦，那些人啊……」伊瀾看著他一眼：「不知道。」

「人？哈哈哈原來他們是人啊？」伊瀾不喜歡眼前的這個怪人，總是愛莫名其妙的笑笑笑。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可笑。

「我告訴你，他們都是些妖怪，剛剛是想吃了你。」

伊瀾的手抖了一下：「你騙人。」

男子輕輕縷起伊瀾的髮絲，在她耳邊淡淡說道：「你是人么？」

伊瀾故作鎮靜道：「當然了，不是人還能是什麼。」

「哦？你不是一隻笨笨的小兔子嗎？」

伊瀾知道眼前的定不是凡人，說她的兔子她接受，可是說她是笨笨的兔子她就不高興了。懶得跟這個怪人多說，感覺好像已經沒人追自己了，便起身打算回花海。

「這麼快就想走嗎？」一手抓住伊瀾的肩膀貼近自己。

伊瀾感覺自己已經動不了了，心急的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她始終告誡自己不能打擾無言。

「怎麼了，是不是不能動了？」男子邪肆的笑著：「小兔子，你真不認識我了？」

「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

「那洛淵呢？」男子在伊瀾耳畔輕聲問道，溫熱的氣息在她的脖頸縈繞，讓伊瀾不由的感到萬分煩躁。

「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無言從來沒有告訴伊瀾到底是誰把她變成了人的樣子，而伊瀾也沒有問過。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伊瀾不要問無言這個問題，所以這一年多來她都沒有輕易提及這個問題。她不想讓無言不高興，更害怕無言不理她，也許她心中還是害怕被遺棄……

紅衣男子眉頭一皺，不過很快又恢復了那種慵懶而又魅惑的的笑容：「哦？是這樣么？那你這一隻才滿周歲的小兔子是怎麼修得人身？我有些好奇……」

「不知道。」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曾經有一隻笨兔子闖進這裡，卻莫名其妙的得到上神眷顧，得到他的百年修為。你說它是不是很幸運啊？」

「不是。」這兩個字說得乾脆利落，無言曾經告誡過她不能告訴任何人自己的真身是一隻兔子。

「你又不是她，你怎麼知道她不幸運？」

伊瀾一時無言便掙紮起來：「你放開我，我要回去」

「你要回哪兒去？這林子可不是你能夠生存的地方。」男子放低了聲音魅惑道：「不過，你若是願意跟我回去，那在這林子中便沒有任何人敢得罪你。怎麼樣？」

「不怎麼樣放開我，我要回去」伊瀾掙扎著，那男子卻頓時撤了力。

伊瀾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跑開了。

「沒想到，她還能活著……」

「這世道也許真是太平了太久，連這隻普通的小兔子都能引起妖王的興趣？」

紅衣男子依舊柔媚道：「魔君怎麼又有興趣來我著林子里了？」

「太無聊了……」

妖魅的聲音再一次在這個死寂的空間中響起：「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