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涉人間
()絕壁之上,紅與黑兩個人影臨風而立。
「這回洛淵一不小心留下的原來一隻兔子而已。」
「你就這樣放他們離開?」
聞殤凌空而坐,姿態慵懶撩人,暗紅的綢緞與如墨的長發隨風飛揚,說不出的霸氣與張揚。狐狸般的媚眼假寐似的半開半合,柔媚與狂狷兩種矛盾的氣質在他身上得以完美體現。輕啟紅唇魅惑的聲音在空中回蕩,似乎連雲朵們都迷醉了圍繞在他身旁:「離開了這林子什麼事都不歸我管,若是洛淵再下凡來,到時候倒霉的可不是我。」
「再說了,神嘛,總有那些條條框框的原則。可不想我們,那些不善良的事,他們是做不出來的。」
「你真以為他們有那麼善良?」這一次噬恨的話語里竟然隱含了一絲鄙夷情緒,這的確是機器少見的。
聞殤好似剛睡醒的樣子輕聲道:「至少洛淵有那麼善良……」
「……也許。」兩人似乎都默認了這一點,洛淵與其他神不同。他的至善好似與生俱來的,不染一絲塵埃。
「花花,你確定我們已經到人間了嗎?怎麼走了大半天都沒有一個人的?」伊瀾嘟起嘴十分不滿的看著無言。看了那麼多人間的奇聞異事,伊瀾對於見到真人的渴求已經到達了臨界點。雖然她和無言都已經是人的樣子,可是她也是知道的在林子里幾乎是沒有什麼真的人類存在。無言是花,她是兔子,上次追她的或許也是些精怪。還有那個紅衣服的,是公是母她都險些沒分清,更不可能是人了。
所以綜上所述,伊瀾的確沒有真真切切的見到過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她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啊,幻象……
「伊瀾,再走一會兒,就到了。」無言本體為稀世珍寶自然是不知身為小兔子的無奈。
「我走不動了……」
無言停住腳步,微笑著走到伊瀾身邊。一眨眼的功夫他手上便出現了一支可愛的胡蘿蔔。
伊瀾看看他手上的胡蘿蔔,再看看無言。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拿著,一路吃著去就不那麼累了。」無言是了解伊瀾的,沒有任何人或任何生物能比他還要了解伊瀾。他知道對於這隻小兔子食物的誘惑有多麼的巨大。
搶過小蘿蔔,伊瀾好似又充滿了力量:「走走走,我們繼續走吧。」
一路上,無言只聽到身邊不斷傳來「喀嚓,喀嚓,喀嚓」的聲音。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在考慮下一次應該換一些吃起來比較安靜的東西。
天色漸漸地暗了,無言和伊瀾卻還沒有見到任何人的蹤跡。入夜了並不適合趕路,伊瀾緊緊的抓著無言的手臂,警惕的看著四周。這裡不像花海一般,雖然有時寂靜黑暗可是卻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這裡充斥的只有真正的黑暗,沒有任何光亮,唯一擁有的只有恐懼。
「花花,我們怎麼辦吶?」
緩緩的拍著伊瀾握住他的手臂,輕聲安慰道:「沒事,只是天黑了。我們今天就在這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要在路上歇一晚早已在無言的預料之中。伊瀾感覺十分遲鈍,而無言不然。他知道那片林子向外輻射著強大的威壓,不是一般人能夠靠近的。現在他們似乎才剛剛走出那林子的輻射範圍。不過那些殘存的震懾力對於一些膽小的動物來說還是一樣的可怕。
無言牽著伊瀾走到一棵大樹下:「就在這休息吧。」
剛坐下伊瀾便緊張的拉著無言的手:「花花,你也坐。」
黑暗中伊瀾看不見無言臉上那抹寵溺卻又無奈的笑。
伊瀾靠著無言,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無言身上淡淡的香氣,就像花海中的一樣。讓伊瀾感到溫暖安逸。也許靠近那種芬芳她便能有一夜好夢。
輕輕的撫摸著伊瀾長長的頭髮,軟軟的好似嬰兒的毛髮。溫熱的氣息通過她的頭頂,傳向她的四肢百骸。在這個更深露重的夜晚,那種最親切的溫暖。讓伊瀾的夢更加的安逸甜美。
朝露又一次漸漸的凝結在一起,可是無論是在數量還是在質量上比起花海來那都是遜色不少。不過對於無言來說那已是足夠了。花海對於他來說已是太過於奢侈的享受。
夢中,無言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伊瀾,該醒了。」
這幾個字宛如咒語一般,似夢非夢的伊瀾頓時清醒了不少。睜開眼,看見藍藍的天空,驟然感覺今天又會是美好的一天。
「啊花花,痛不痛,痛不痛?」伊瀾抱著自己昨晚的「枕頭」——無言的腿一個勁的道歉。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昨晚竟是枕著無言的腿睡著的。
無言又一次無奈的笑了:「我沒事。繼續上路吧。」
「真的?」伊瀾有些不相信的敲了敲他的腿,嚴肅的問道:「有沒有感覺?」
無言直接牽著她的手繼續上路,有時候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因為面對的是伊瀾。
「啊嗚,著火了,花花那邊著火了」伊瀾指著遠處升起的濃煙,緊張的抓著無言的手。
「那不是著火了,是那些人家正在做飯。」
一提到「飯」這個字伊瀾便滿腦袋的小白菜:「花花,我們也做飯吧。」
無言笑著拍了拍伊瀾的小腦袋:「看見炊煙那便是有人家,你終於可以見到真正的人了。」
伊瀾愣了一會,獃獃的看了看遠處的炊煙,又看了看無言:「人?」
「那我們快快去吧,別讓他們跑了。」說罷,伊瀾就扯著無言往前走:「花花,快點,快點,他們待會跑了怎麼辦?」
無言也不想解釋那麼多了,反正那些該知道的到時候她都會知道的,並不急在這一時。
「伊瀾,那邊有條小溪,你去洗洗換件衣裳,再去村子里。」
「不行不行,他們如果跑了怎麼辦?」
「不會跑的。」無言真不知道該怎樣把人類的生活具體的介紹給伊瀾,畢竟從書上看來的,基本上都沒有講人應該怎樣過生活。
伊瀾狐疑的看了無言幾眼,便乖乖的跑到小溪邊上。
見到小溪,伊瀾便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這一點倒是挺符合兔子的習性,愛乾淨。當她還是兔子的時候就總是喜歡舔舔把自己弄乾凈。可是變成人之後又不能舔自己了,所以洗澡便成了伊瀾最喜歡的事。
「花花,這裡有魚。」伊瀾的語氣里難掩的驚奇,這一年多來在花海的湖裡,根本是沒有魚的,這回見到魚了,的確讓伊瀾十分興奮。
見伊瀾這麼久了還沒從水裡出來,無言有些無奈道:「伊瀾,別和魚玩了,再不出來那些人都跑了。」
一聽見「人都跑了」這四個字,伊瀾頓時從水裡躥了出來:「花花,衣服。」
同樣是把手伸得高高的,雪白的衣裳依舊從天而降。換好了衣服,無言照舊幫著伊瀾把衣裳整理好,即便是過了一年多,伊瀾每次穿衣服的時候總是不能穿得好好的,衣帶總是系不緊。這讓無言即無奈又無措。
想著這些,無言竟然忘了要幫伊瀾把頭髮弄乾。伊瀾當然不是一個沉默的傢伙:「花花,頭。」指著自己濕漉漉的頭髮,一臉天真的樣子。讓無言驟然覺得,這個小伊瀾因為這樣的小心機顯得愈發有趣了。
依舊溫熱的氣息在她的髮絲間縈繞,一股淡淡的芬芳也隨之滲入。頭髮幹了,完美無暇的雙手輕輕的梳理著伊瀾的髮絲。簡單的梳了一個小髻。這樣的享受讓伊瀾舒服的快睡著了。
「好了,我們去村子里吧。」
伊瀾堅定的點了點頭,好像她將要面對的是一件多麼偉大的事一般。
走到村前,伊瀾聽到了那些在花海中不可能聽到的聲音。雞鳴,狗吠,孩子們的嬉鬧,大人們的勞作聲……這些對於伊瀾來說都是那麼新鮮。
當伊瀾和無言兩人走進村子里的那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們所吸引了。在這樣一個偏僻的村子里,打扮得像伊瀾他們一般光鮮亮麗的人是根本沒有的。孩子們驚奇的看著他們,感覺好似神仙下凡了。大人們緊張的把自己的孩子領回屋子裡,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跟他們說話。
一大群人簇擁著一位白髮老者走到他們面前,雖然那老人已是滿頭白髮,不過腳步依然穩健。看得出是勞作多年的結果。
「不知二位,從何而來?」說話間,老者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
這時無言用花靈跟伊瀾說道:「下面我說一句,你跟著我說一句。」
伊瀾一聽立刻緊張起來了,注意力十二分集中。
老者本來是看著無言,原以為應該是這位看似年長一些的少年回答。
「父母在鎮里做生意,我和哥哥此番是想去鎮里尋親的。」
老者看著伊瀾渾身乾乾淨淨不像是長途跋涉而來,不過看向無言他便覺得伊瀾所言非虛了。無言身上原是素白的長袍好似沾了好些泥土,讓伊瀾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在自己洗澡的時候無言在泥堆里打了好幾個滾。
「原來是要去鎮子里,難怪了。想公子小姐這樣的天人之資想必也不是我們這窮鄉僻壤可以容得下的。」話雖是這樣說,可是老者的語氣里卻還滿是驕傲。
「老人家,我和哥哥想要在這村裡小住幾日,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那是自然,不過我們這村子里是不養閑人的,即便是小住幾日那也要幫著我們勞作。不知公子可會耕地?」那老者顯然是故意刁難,這一點無言自然是看得出來,而伊瀾卻還在一邊慢慢理解「耕地」是個什麼東西。
「哥哥雖然不會耕地,但他飽讀詩書,寫了一手好字。」聽到這兒有些大人便按耐不住了。
老者見此情景,語氣便和善了些:「那也好,不如這幾日,公子就教教這些孩子學幾個大字。」
「哥哥幼時生了場大病之後便不能說話了,恐難勝任。」
眾人一聽,目光中難掩惋惜。老者目光一轉:「那小姐也應該有學過些詩書吧。」
伊瀾點點頭,看著這麼多真正的人,伊瀾正在拚命的壓抑自己的興奮之情。在加上要幫無言說話,便沒有功夫去想自己的事了。
「那就小姐來教吧。」眾人的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伊瀾有些無助的看向無言,無言點點頭。伊瀾教的確比他教要好太多了,畢竟他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朱大娘,這兩位客人你照看一番。」說罷老者便離開了,之後他們才知道那個老者是這個村子里的村長。
一路上,好似眾星捧月般。讓伊瀾有些不習慣,一次性見到那麼多人,她還有些緩不過來。
「花花,我沒在做夢吧?」伊瀾不可置信的感受著周圍的一切。
「沒有。」
無言若有所思的看著遠方,這個小村莊註定不能久留。消息過於閉塞,他根本無法查到軒轅家族現在的狀況。很快,很快他們就會離開這裡。也許最繁華的地方才是他們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