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護犢子
氣氛瞬間凝滯了下來,除卻三位尊者,蕭掌門也看向了蕭寧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以命償還?公平?」冷炎冷冷地重複。
蕭寧馨這才反應過來她方才一時激動都說了些什麼,驚恐萬分地跪了下來,「師……師父……」
「不要叫我師父,我可教不了你這樣的徒弟。」冷炎打斷了蕭寧馨的話,目光凌厲,「小小年紀竟如此惡毒!莫說你現在無事,便是有事,我也不會讓雲淺為你償命。」
「弟子如今能安然站在這裡,全靠錦衣哥哥相助,此事不管如何都是因雲淺而起,難道弟子要個說法也有錯嗎?」蕭寧馨不死心,據理力爭。
「你要說法?那我問你,更深露重你不回房裡歇著,去山門做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從入門開始你就經常找雲淺的麻煩,所以雲淺定不會將此等要緊之事告知於你,若非你總愛惹是生非,又怎會有此禍事,說到底是你自己作繭自縛!」冷炎厲聲呵斥。
「弟子……弟子沒有……」從小到大從未被如此指責過,嬌縱的蕭寧馨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如何反應,眼中眼淚盈盈欲墜,視線轉向在那邊默默不語的蕭掌門,帶了些許哭音喚他,「爹——」
到底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女兒,看她這般委屈,蕭掌門雖怒其不爭,卻還是有些不忍,為其辯解道:「但此事終歸是發生在縹緲的地界上……」
「是,縹緲會對貴派有所交代,但是讓我們交人,絕無可能!何況門內弟子犯錯,理應由我們自行懲處,哪有假手他人的道理?這件事你便是傳揚開去,我縹緲也是不怕的,不過,怕是蕭掌門日後便要落得一個挾私報復的名聲了。」
蕭掌門臉色已經可以用黑來形容了。話已至此,想要討人已經絕無可能,「那冷炎尊者覺得,此事應如何了結?」
黑金色的靈力包裹著紫金瓷瓶,冷炎輕輕一推,瓷瓶便飄浮到蕭掌門面前,「此為九花玉露,之前本想攜之去貴派致歉,既然你們來了,倒也省了一頓奔波。」
蕭掌門銀牙咬碎,僅憑一瓶葯便想打發他?當他是什麼人!
眼看又要劍拔弩張,一直靜默不言的洛錦衣突然開口,「所謂九花玉露,乃是取九種仙花,配以自極北嚴寒之地與熔岩交匯之處所生植被上採集的朝露水煉製而成,能活死人肉白骨,蕭姑娘雖已傷愈,但服之仍可以增進修為,是難得的好東西。」
雲淺微微挑眉,極陰與至熱,這都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但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看上去連蕭掌門都不太清楚的事,洛錦衣卻是明明白白。
語畢,就連冷炎也不由地多看了洛錦衣兩眼。
「既然有此物,為何當初馨兒重傷縹緲不曾拿出來?」蕭掌門質問道。
「你以為這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煉製的?便是這一瓶,也是前幾日方才煉就,其間花費的心血時間無法計數。」冷炎冷聲道,「彼時令千金剛出事,妖魔大軍便進犯了仙門,難道蕭掌門覺得令千金一人之性命,能敵得過仙門萬千條人命?」字裡行間,指責蕭掌門只在意一己之私,不顧大局。
「還有一事……」說話的卻是玄清子,依舊是一副隨意慵懶的模樣,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拿著白玉簫。
只見那白玉簫在他手裡轉出清冷的弧度,玄清子抬眼,笑得風雅無害,「師兄方才說雲師侄因未稟明仙長私自行動需要受罰,那麼蕭寧馨是不是也需要受到同樣的懲罰呢?都是縹緲的弟子,師兄可是要一碗水端平了。」
玄清子笑看著蕭寧馨慘白的臉,「雲師侄有守護仙門的功勞在身,可以功過相抵,但是你……又有什麼可以免除懲罰呢?」
蕭掌門立馬不願了,怒道:「馨兒重傷初愈尚需調養,如何能受得了責罰?」
「蕭掌門怎得就看到蕭寧馨傷愈需要修養,我這小師侄拼盡了一身靈力護得一派安寧,而你,先是在眾仙門面前為難於她,后又登門要求懲處於她,你怎就不考慮考慮,她也是身體虛弱需要靜養?今日這頓皮肉之苦,令千金是免不了了。」
「縹緲,是要與華陽交惡?」蕭掌門咬牙切齒道。
「蕭掌門這話,真是愧為一派掌門之尊。」慵懶之態褪去,玄清子少見地板正了臉,「便是縹緲與貴派交好,才會一再縱容令千金,然令千金不但不知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致使門下弟子怨聲四起,若非看在你的臉面上,早已重罰。如今又心生惡念,如若再不懲戒,將來難免要惹出禍端。既還是縹緲弟子,縹緲便有管束教導之責。況且,是蕭寧馨方才自己提的公平,總不至於雲淺要罰,她卻可以免於刑責吧?此等不一行徑傳揚出去,縹緲將來還如何管教門內徒弟?」
往淺了說,便是今天這頓責罰,只要還是縹緲派弟子是免不了了,但是深扒一些,竟有幾分驅逐之意。
照著蕭掌門愛女的程度,他定不會讓蕭寧馨受此懲處,換言之,蕭寧馨這縹緲仙派弟子的身份,今天也是到頭了。
看不出來,玄清子平日里一派閑散隨意的模樣,處置起弟子來竟與冷炎不遑多讓。
活了這一把歲數,蕭掌門哪能不明白玄清子的意思,憤怒地一拂袖,「既然如此,我父女二人也不在這裡叨擾了,告辭!」
卻在走之前,將先前的紫金瓶收入袖內。
洛錦衣沉默地抬手作了一揖,跟在二蕭家父女身後也走了。
玄清子見幾人走遠,方才重新靠到了座椅中,恢復了閑適的姿態,白玉簫歡快地在指間轉著圈,「終於把這兩尊大佛送走了,真是累煞我了。小女娃,你沒事吧?」
「謝師叔,雲淺無事。」
「無事便好,無事便好。」玄清子點了點頭,「那我同師兄便先回去了,吵得我腦袋都疼了。」
雲淺微微一禮,「二位尊者慢走。」
兩色衣袍停在雲淺跟前,雲淺莫名,微微抬眸,卻見冷炎和玄清子都在看她。
「尊什麼者,你應該叫師叔。」玄清子莫可奈何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冷炎,「師伯。」
雲淺張了張嘴,只是還不等她叫出聲,冷炎先開口了,「聽說,你於陌漓提議要下山去尋仙草醫治你玄清師叔的靈脈?」
雲淺一怔,不解地看向白陌漓,她何時提議過?堂堂仙尊,怎得也開始信口雌黃。
白陌漓一派淡然地回視,沒有一絲慚愧之色。
冷炎看著雲淺,面容還是一貫的威嚴,目光銳利,「你能有此心,自是甚好。」頓了一頓,又道,「你是陌漓收的第一個徒弟,他沒有當師父的經驗,但修為卻是無可挑剔的,你天資不錯,跟在他身邊好好修行,定能再精進不少。然山下不比門內,地方大了人多了誘惑便也多了,你須固守本心,戒奢戒躁,如若動了什麼歪心思,待你回歸,定罰不饒!」
「雲淺謹記尊……師伯教誨。」雲淺乖順道。
玄清子揮了揮手,似有些不滿,「行了師兄,關心就關心,你嚇小女娃做甚。」抬手拉了還想說什麼的冷炎就往外走,「我們也別打擾他們了,明日啟程必還有諸多事情需要準備。」
待得他們走遠了,雲淺問道:「師父何時也開始說謊了?」
白陌漓十分坦然,「怎麼就說謊了,你想給玄清準備修復靈脈的仙草是事實,我不過是換一種方式告訴他們而已。」
她的造物之能,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險,作為師父,他絕不可以讓她身陷險境。
「快去收拾行裝,晚上好好睡一覺,明日隨為師下山去。」
「真的要下山?」雲淺詫異。
白陌漓瞥了她一眼,「修行不光是閉門修鍊法術,入世也是修行的一種,更為考驗人的心性。況且都已經與你師伯師叔說了,如若不去未免說不過去。」
說不過去還不是你自己想的不周到,雲淺小聲嘀咕著。
見白陌漓瞅著她,規規矩矩行了個禮,「是,弟子這就去準備。」
白陌漓望著雲淺漸漸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此行山下,也不知會不會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