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藤上花(十九)
「請坐,不要拘謹。」
陸衍之慈眉善目地說道,梁司藤穩住心態,靜坐下與他面對。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陸衍之自嘲般得呵笑出來,「我這個父親當的不稱職,女兒失蹤多日竟然都沒早點找到她。」
梁司藤聞言臉『色』稍變,知他意思在責備隱瞞、欺騙陸言薇這件事,愧疚道:「對不起。」
「不必道歉。」
陸衍之擺擺手,繼續說:「該道歉是人是我,我沒經過梁先生的同意把你的底細全部調查了一遍。」
梁司藤這才覺得眼前這位有些『毛』骨悚然,說這番話時竟然還能一臉慈祥長輩的表情,也自知自己的老底被『摸』乾淨更無法隱瞞,便如實得向陸衍之坦『露』。
自小被雙親拋棄,由年邁的姥爺撫養。長大后的梁司藤當了醫生,涉世未深的他被人利用污衊不止丟了工作和屬於他的榮耀,還被判了五年坐牢。
沒了醫師執照,只能窩藏在黑市謀求生存。
「在污泥里掙扎的我,從沒想過有天會自卑,直到遇到小白、得知她身份是誰。」梁司藤說完不禁苦笑,「雖然我自不量力,但我真心愛她。」
「小薇年紀還小,老實說我並不滿意你成為她將來另一半。」
陸衍之直言不諱完,伸手把桌上的一份文件遞給他,「不過,如果你能幫我辦成一件事,我或許會重新考慮你是否適合小偉這件事。」
梁司藤的欣喜多過疑『惑』,他迅速把文件翻開,裡面是一堆病歷資料。很嚴重的病,病人不僅年邁且不易動手術,就算手術成功的幾率也只有15%。
「這是?」
陸衍之攏起笑容,說:「這是我們家一位老傭人,看遍了很多專家名醫,都說活不過三個月。」
老傭人需要這麼大費周章的嗎?
梁司藤心中疑慮又猜不透他的心思,想到這將是自己和陸言薇唯一的希望,於是答應道:「我會儘力救治他。」
「好,期待梁先生的手術。」
————
陸言薇站在樓梯口不住得張望書房的方向,心裡急的直打鼓。二哥在旁邊嘲笑她,兩個人頂嘴耍打,最終被蘇洱分開。
「媽。」
陸言薇扁著嘴,抱住蘇洱,「爸爸會不會傷害到他?」
「不會的。」
蘇洱拍拍她的背脊,給予安慰。她很清楚陸衍之必定已經把梁司藤的底細查清,之前聽老大談及梁司藤的工作,她多少知道些內幕,也篤定這次談話不會是皆大歡喜的結果。因為陸衍之很疼孩子,對於想隱瞞不讓他們找到小薇這件事上,他看似平靜其實心中早就怒火中燒。
再看女兒一臉焦慮的樣子,蘇洱想了想,問她,「小薇,你實話告訴我,對梁司藤你有什麼看法?」
「看法?」
「他騙了你,你決定不和他糾纏還是選擇原諒給他機會?」
沒想到慣來說話含蓄的母親,竟然這麼直接把這個問題言明,陸言薇在驚怔之餘閃避了會兒,最終回答:「說了你可千萬別生氣,雖然他騙了我,但我還是很喜歡他。跟他在一起的時光很幸福,而且當初孤零一個人差點死的時候,他的出現真的太像一縷曙光。」
陸言薇靠在蘇洱的肩頭,軟聲道:「媽,這樣的人我怎麼會記恨他。」
「得嘞!」
二哥突然出現在旁,聽完牆角,發表意見:「有老媽在,你還怕老爸棒打鴛鴦嗎?陸家王牌不是瞎叫的。」
這話倒是真的,家裡以及公司的事,許多事陸衍之不同意只要蘇洱發話,他准能退讓幾步。
得到二哥提點,陸言薇倏地鬆緩口氣,拉住蘇洱,「媽,你一定要幫幫我。」
蘇洱溫婉一笑並沒回答。
這邊正在想后策,書房的門開了。見梁司藤和陸衍之和顏悅『色』的走出來,她的心稍稍往下放了放,尤其是梁司藤走過來告訴她,「我會在潼市多留幾日。」
「好。」
「另外這幾天我可能會有些忙。」
陸言薇連連點頭,「好,我不去打擾你,等你忙完了一定記得要來找我。」
梁司藤眸光里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一如往常想輕輕『揉』她的發頂,但手指還沒碰到她,手腕便被陸言商一把握住。
比起這個家裡其他人的好臉『色』,他顯得刻板嚴肅的很,一直視梁司藤為敵人,「她還不是你的誰。」
話落把目光移向陸衍之,「爸,你到底和他說了什麼?難道真打算原諒這小子,他可是差點讓小妹永遠回不了家的人!」
「這是對客人的態度嗎?」
陸衍之反而把不滿撒在他的身上,陸言商語塞冷冷地掃了梁司藤一眼,鬆開手。等梁司藤走後,陸宅重歸平靜。
蘇洱洗完澡時突覺頭部一陣眩暈,手沒扶住盥洗池,哐當甩了一地瓶瓶罐罐摔跌在地。眼前驟然一頓黑,還沒等反應過來已經被闖進來的陸衍之扶住。
「小洱!」
熟悉的嗓音里儘是焦慮緊張,「摔到哪裡沒有?」
「沒事,只是剛才有點頭昏。」
她無奈得笑出聲,由著他把自己攙回卧室,陸衍之卻抱住她,長嘆了聲氣。蘇洱當他還在擔心后怕,笑著拍拍他的手,溫軟道:「我真的沒事,只是洗太久了有些頭昏。」
未免他始終在這件事上糾結,蘇洱把話題挪到別處,「今天你到底和梁司藤說了什麼?依照你的脾氣不可能對他這麼和顏悅『色』。」
「我讓他幫我做件事,成功了會考慮他和小薇的事。」
「什麼事?」
陸衍之說:「讓他替陳伯做場手術。」
陳伯?
蘇洱更加疑『惑』,這位陳伯早年在陸宅當花匠,前不久才離開,原因是生患重病不久於人世。雖然陸家對傭人一向溫暖但不至於會這樣大費周章,況且陳伯的病也不可能醫治好。
想到這,蘇洱不禁一怔,「你該不會故意用這個辦法,想讓梁司藤知難而退。」
他笑笑,並不回答。
「衍之,你也看到小薇的樣子她對梁司藤可能是真心,如果你給了希望再給她當頭一棒我擔心小薇的脾氣會鬧出大事。」
「別擔心,我自有打算。」
陸衍之捏捏她的臉,笑得寵溺:「睡吧,我給你按按頭會舒服些。」
這件事後不久,梁司藤真的再沒來過陸宅,專心致志研究陳伯的病情。兩周后,梁司藤主動打電話給陸衍之,確定進行手術。考慮到他沒有執照,手術地點是陸衍之為他特地建造的手術室。
手術室上有觀摩台,玻璃構造特地留有空間能讓陸衍之觀看全場。
「你還有機會反悔。」
陸衍之給他再次選擇的機會,梁司藤微笑,「反悔了才會後悔一輩子。」
「好,開始吧。」
陸衍之略有讚許地點點頭,麻醉師就位,副手在旁協助梁司藤投入緊張而耗時的手術中去。從上午一直到下午兩點,整整八個小時,幾次病人瀕臨險境硬是被梁司藤拽出鬼門關。
他的手法嫻熟,讓副手皆是暗自讚歎。
最後縫合完畢,麻醉師彙報病人情況,一切難關終於克服。
「梁醫生!」
助手皆鞠躬致敬,他抬頭望向觀摩台上的人,陸衍之只是笑但眸中多了一份激動。等梁司藤走出手術室,陸衍之已經在外等候,「梁先生不虧是黑市神手,果真沒讓人失望。」
「是陸先生謬讚。」
梁司藤回應完,又道:「手術已經成功,您可以告訴我真正的考驗是什麼了。」
沒想到他竟然發現其中隱匿,陸衍之怔了片刻之後,臉『色』轉變地有些嚴肅,「我想讓你幫我的太太做場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