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清粥小菜
尤優一怔，何家原來也是孤女寡婦啊，那這個小蘭應該也過得挺不容易。
小蘭學著自己過世的老爹說話，臉上仍是一派天真純凈的笑容。
小蘭轉過臉來看著尤優，「柚子姐，我娘說的那些話，你別往心裡去，她就是聽了傳言才會那樣，我娘她不是壞人。」
尤優淺笑著頷首，「我知道何嬸為何那樣說，你應該也知道吧，你就不討厭我？」
這個年代的良家婦女總是格外厭惡那種離經叛道、不守規矩的女子。
尤柚之前「勾引」富戶家公子的行徑，在人們看來，她的名聲已經是壞了。
難怪這段時間，尤家人都不讓她獨自出門在村子里行走。
現在想來，大概是怕她聽見什麼不中聽的話，心裡頭又想不開要尋死。
小蘭搖頭，「我相信姐姐是有苦衷的，去年在縣城做丫鬟的李家姐姐回來了，她跟家裡人哭的可憐，說做丫鬟身不由己，我都聽到了。」
尤優嘆了口氣，可不是么，身不由己，可這個地方的女子，又何曾能爭取到真正的自由？
小蘭以為尤優在為流言的事情煩悶，「姐姐怎麼不跟大家解釋解釋？」
尤優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傻丫頭，是非黑白哪兒有那麼容易說得清楚？再說了，清者自清，我過我的日子，他們說他們的，就算不小心碰上了不喜，各自撂開就好。過不了半個月，大家說膩歪了，自然就不說了。」
小蘭苦著一張小臉，「可是，我娘說，這樣以後議親……」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說的不是未嫁女兒該說的話，趕忙用手捂上了嘴巴。
尤優好笑地說，「放心吧，何嬸聽不到，你是說有這件事，沒人願意娶我？女子又不是非要指望著男人才能活的。」
小蘭瞪大了一雙圓溜溜、烏漆漆的眼睛，她可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說法！女子到了年歲，不是都要離開一個家，嫁到另一個家裡去嗎？
尤優意識到她現在說這些話，對小蘭而言，是有些離經叛道了。
她掩飾著說，「別說這些了，咱們趕緊走吧，不然何嬸可要回頭訓人了。」
張舉人家的前院里，一字排開站了十個女子，大多都是中年婦人，只有尤優和小蘭這兩個年輕女孩子。
除了這些人，還有一個滿臉油光的矮胖中年男子，他身後跟著一個看上去怯生生的少年。
那男人一臉得色地站在尤優前面，時不時還轉過身來，不屑地打量她們兩眼。
尤優對此人第一印象就不好，她私心裡猜著，這位大概就是那聞香閣李大廚。
不一會，打裡面出來了一身穿靛藍長袍的男子，他鬢角的頭髮有些花白了，手中拿著一把合起來的摺扇，表情顯得有些刻板。
尤優偷偷抬眼望去，這人應該就是那張舉人吧？但願是個好說話的主！
張舉人咳嗽一聲，給身邊小廝使了個眼色。
機靈的小廝連忙走上前兩步，「除了李大廚，你們這些人都會做什麼呀！」
「洗菜……」
「我在家洗菜、切菜、炒菜都行的。」
女人們忙不迭地爭搶著表現自己，生怕落於人后，讓這麼好的差事落空。
別人都說完了，尤優還一言未發，小廝皺了皺眉，這摸不是個啞巴？
「你！能做點什麼事兒？洗菜？淘米？還是蒸饅頭？」
尤優心中好笑，在她前世的廚房裡，洗菜淘米的那不叫廚師！
頂多算是在廚房幫忙的阿姨而已，至於蒸饅頭……這有難度嗎？
她抬起頭，語氣爽利地說，「我會做菜。」
這句話出口，全場靜默，就連張舉人都看向尤優這邊。
至於那個李大廚子，看著尤優的目光滿是不屑和嘲諷之色。
小廝愣了愣，繼而不耐煩地說，「你說的是在家炒兩個菜，熬一鍋粥的水平吧？這裡是招幫廚的廚娘，可沒工夫讓你來搗亂的，去去去。」
尤優心裡一涼，難道這就是出師不利？不但沒機會施展，反而要被人趕出去了！
她本來也沒想著一來就能替代李大廚子，有機會上灶台幫忙總可以吧？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人家問都不問，更別提試試她的手藝了！
其他女人都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尤優，只有小蘭也慌了神，扯了扯她的衣袖，滿是擔心地說。「……姐姐。」
這邊正僵持著，從內院跑出來一個穿著粉衫的丫鬟，「老爺，夫人還是沒胃口吃不下飯，大少爺和二小姐已經過去勸了，可夫人勉強吃了兩口，又嘔的更厲害了。說是聞著味道就犯噁心，奴婢看著都心疼。」
張舉人也顧不得選人了，眉頭緊蹙道，「廚房都怎麼回事！夫人已經三日都未曾好好進過水米，這樣下去如何了得！」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尤優大著膽子上前一步，「張老爺，我也許有把握做出合了夫人胃口的餐食，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舉人憂心夫人，不假思索便允了，「嗯，你過來吧。」
尤優走上前去，壓低了聲音說，「張夫人可是有孕在身？」
張舉人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不錯，如今剛足兩月，可是從三日前就吐得厲害，連飯都吃不下了，尋了幾個郎中來看，都說無大礙，只開了安胎藥吃著。」
尤優心裡一下就有了底，孕吐而已，既然不是身體上的問題，那就好解決了。
她淺笑著說，「如果張老爺放心，可否允我一試，說不定這清粥小菜反倒會合了夫人的脾胃呢？」
張舉人猶疑地打量著尤優，不過是個黃毛丫頭而已，真的會做菜么？
尤優又道，「我就是試試，夫人若是合了口味，豈不是好事？」
這張舉人家裡三代富農，到了他這一代出了個讀書人，家族算是在鄉里有了個清貴的名聲。
這次要成婚的就是張舉人的大公子，而張家最近可算是雙喜臨門，除了要迎娶長媳入門之外，張夫人的肚子又傳出了喜訊。
張舉人老來得子，自然是喜不自勝，他與夫人一向又感情甚睦，自然格外著緊。
張舉人終於點了頭，「好吧，阿金帶著這位姑娘去廚房吧。」
張舉人說完，就先進後院看夫人去了，他一時間也沒心思操心別的事。
剩下那個叫阿金的小廝，他無奈地看看站在院子里的那些人。
「大家都在這稍等一會兒，我家老爺過會子出來再選人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