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三)
廉易愣了愣,緊跟著上前兩步問道:「赤尊,這是何高見?」
見其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赤騫熙嘆氣道:「就是字面意思。」
「啊?」廉易這下慌了,這就回去了?這也……說得過去,人家都跟著他走到這一步了,眼下這樣的情況人家不想抗正常得很,必竟記憶都沒有了,難不成非得拿刀架在別人脖子上不可?
其實也未嘗不可,只是他沒這個膽子。
廉易拿眼瞄著赤騫熙不得不說道:「來都來了,見一面吧,籽翎怪可憐的,為了你……」
赤騫熙腳步未有半點遲緩:「寒晶洞都成渣了,葉若軒的結界也進不去,留下有意思嗎?也就是我對這個人名像是有點映象,不聽我母親確認我根本就不會來。」
聽在廉易耳朵里卻是「值不著」,他一心想赤騫熙與辛籽翎見面,一來安了辛籽翎的心,二來定了赤騫熙的心,省得那青龍家的二公主出來顯山露水惹出些多餘的桃花。他如此這般剎費苦心,可是主角不帶心思這事可辦不成啊。
他苦口婆心又唯唯諾諾的道:「尊上啊,走這一趟也不容易,你看咱們走了好幾日又飛騰了一日,受了這麼些累沒將事了了多不划算啊。」
赤騫熙終於肯停下腳回頭看他:「然後觸動結界引雪豹族出來將我們抓了?」
「那是什麼話。」廉易陪著笑說道:「就尊上這一身本事,九天之上能有什麼對手。不過尊上說得對,不好驚擾別人,那現在怎麼辦?」
這就又回到最開始的話題上了,赤騫熙煩死了他,本不想理他卻又怕他可勁地糾纏,只得黑著一張臉回道:「回去,路上找機會。」
原來如此,這樣倒好。反正他也不知道眼下該怎麼辦,既然赤騫熙沒有掉頭回去就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第二日,白長貴也不好裝暈了,在各人殷切的關注下喝了兩碗黑色的不知名湯水,喝得他胃上犯抽,臉上青中泛黑倒真有些生病的樣子。他翻了兩下眼皮醒了過來,給他族下的幾個人遞了個眼色。那幾個子孫輩的忙上前將他扶著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弄得還真像那麼回事,
裴偉冷著臉看了眼做足戲的白長貴,移過目光看向屋內的人。
木鼎樺搬了根凳子正坐在辛籽翎身側,她又陷入了暈睡中,不過在這深睡中倒顯出幾份安寧來,眉頭不會微蹙,也不會不自覺的顯出一副愁容來。
他幫她掖了掖被角,雖說在葉若軒這處結界之中天氣和暖,但辛籽翎的手還是冰得嚇人,他知道她這副身子受了大苦,若是要靠她自己恢復很是需要些時日。
好在她身體內有赤真珠的殘留的仙力,當平日里這種蟄伏起來的力量迸發出來時她就會靈力大增,傷勢也會因此好得更快,這些他早在藍凰時便已查覺,只需再等幾日,到時候她會很快好起來,一切塵埃落定她也就不需要再受這些苦了。
屋外的人因為麗娘的一頓伙食鬧得人心惶惶,據說雪豹族裡各個豹子都想要在他們面前顯露一手,以展示他們高超的廚藝和熱情的待客之道。九天的靈族們深怕再被荼毒一次,深感這兩日時光足以年比。
木鼎樺從屋裡走出來轉到院后的小廚房裡倒了碗葯湯,再目不斜視地繞過眾人走進屋裡,氣得吞了兩碗苦藥的白長貴更是憤憤不平。待木鼎樺進屋后扯過一旁好說話的白正道:「你也不說說?」
白正看了他兩眼:「你怎麼不去說說。」看白長貴被他的話噎了一下又補充道:「她要是死在路上了這禍事還不是咱們要擔著,她這罪還沒定下來被咱們這一攪要是就這麼死了你覺得木鼎樺會依?」
白長貴嘴硬道:「她那罪不是鐵板釘釘的事嗎!」要是辛籽翎翻了身他又唱過這一齣戲白鵠族裡哪裡還有他的位置,他倒從沒有想過要幫白長烈報什麼仇,只是不願讓辛籽翎成為他的擋腳石。
「白長老!」白正雖說語重心長又頗有些看不起白長貴,像是早已看明白事情曲直,道:「話已至此,在下就不多言了。」
看白正走開,白長貴在心中一啐暗罵一句老狗,正了正衣襟放眼將周圍似是不經意看了一圈,見沒人注意到白正同他說的那不陰不陽的話便沒事人一般走開了。
裴偉走進屋裡,眼風掃過桌上剩下的半碗葯湯走到床邊看了看迷迷糊糊的辛籽翎問道:「她這個樣子明日走得了?」語氣裡帶著點長輩對小輩的關心。
木鼎樺知曉裴長老對他家當初對抗虛無境而死的父母非常敬重,對他自然也是以長輩愛護幼小的心待之,故起身施禮誠懇地道:「多謝裴長老關心,葉兄的這個葯還有些成效,只是她這個樣子上路恐怕還是有些勉強,這回去的路上還請裴長老予個方便多照顧一點。」
裴偉此人黑白分明,當時九天連夜押辛籽翎到極寒之地之時他便覺著蹊蹺,後來聽說木鼎樺被這位絕色美人迷得失了心性,竟暈了頭助她奪取藍凰君權,如今看木鼎樺這個樣子倒顯得事情有那麼幾分可信,想來許是怕木鼎樺反悔劫人。
傳言這辛籽翎野心昭然若揭,再加上這二人又出現在長陽宮中赤坤君夫人的院外,沖著掌控全九天去的動機可見一斑,可憐木鼎樺一片真心錯付,竟然愛上了一個蛇蠍美人。裴偉長嘆了一聲,當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如此,裴偉對辛籽翎沒有一絲好感,但對木鼎樺卻正好相反。眼下木鼎樺放下身段語氣誠懇,再加上當初他並不贊成將辛籽翎直接處死在寒晶洞中卻又無法反抗赤天翰的命令,眼下這般便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各人在忐忑不安中又度過一日,白長貴翻過當日到第二日一早出發之時才松下一口氣,因這一路北去辛籽翎便要在藍凰受審的故,心下輕鬆了不少。
雖說勾結虛無境此事的證據還沒有眉目,但是光是殺君弒父這一條在九天也是罪無可絮,就是九天不管藍凰也會因了這一條逐她下位再要了她的命。此人一死,他白鵠族長之位就會如擎老夫人所言那般定下了。
出了極寒之地又是一日之後的事了,這一路因裴偉的交待,在隊伍前頭押送辛梓翎的人倒是手下留情,只輕輕的扶著她並未強力羈押。
出了極寒之地再行不多時便是北方邊境,不再冰冷刺骨的氣候讓眾人都緩過一口氣來,即便是在北方山邊也沒有極寒之地那種讓人不適到骨子裡的冷,還有一輪發白的太陽在冬日將近的日子裡掙扎著發光發熱,讓人忽地生出些暖意。
裴偉很給面子,進入北方后就建議停下來原地休整片刻。眾人所處地已是山邊的一大塊平地,目可及處便是巋然不動的群峰疊翠綿延不絕。
一支二十人左右的小隊伍稍有些分散的停在一大片樹蔭下十分安靜,本來只有風穿過樹梢草隙發出聲音,本來挺和諧,可不遠處的草叢傳來了一陣刻意的響動,還不待有人開口裴偉已扯了一把草葉瞬間灌注內力甩了過去。草葉所及之處一個薑黃色的影子滾了過去,大概還是中了,哀嚎聲伴隨著那團黃影子響了起來:「哎喲,是老子!不對,是我!饒命,饒命啊!」
說完慘兮兮的從草堆中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邊走邊道:「君上,是廉易啊!哎喲,隕傑兄快來幫幫忙啊!」
所有人都向木鼎樺幾人看去,隕傑一臉無奈地走過去面對眾人解釋道:「確實是我族中人,失禮,失禮,給大家添麻煩了。」話音落下廉易已經跛著腿屁癲屁癲地跑到了他的身邊。
隕傑將他拉攏了些,小聲道:「你怎麼跑來了?」
廉易委屈巴巴地道:「我怎麼就不能來?你們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不在極寒之地呢?」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木鼎樺身邊,白長貴也挨了過來。
木鼎樺道:「你怎麼過來了?」
廉易看了看隕傑對木鼎樺道:「……我在府上等,等得心焦便想過來看一看這邊是個什麼情況,心下不安啊。」
白長貴癟了癟嘴,轉身走了。
廉易眼睛時不時瞟向不遠處依著大樹坐在地上休息的辛籽翎,嘴裡扯道:「飯吃得不好嗎?怎麼瘦成那個樣子了?那個破洞全成了渣渣,這又是怎麼了?不搞清楚就來回折騰人嗎?君上我過去近點瞧一瞧梓翎你說好不好?沒什麼影響吧?」說完回頭又重複了道:「沒什麼影響吧?」
木鼎樺低聲道:「現在回藍凰受審,你不方便過去。」
「她臉白成那個樣子今天還要走嗎?」廉易挨著木鼎樺蹲了下來:「君上,這天色都暗了,要不要就在這裡讓她休息一晚,明日再趕路?」
隕傑抬頭看了看青天白日掛在天上宣誓主權的太陽,再看了看自家君上的臉色估計著下一句也就該同意了。
果不其然,木鼎樺道:「確實如此,但要問過裴長老。以我與她的關係這麼多人看著不好出面,你代我去問吧。」
廉易揖了一禮匆匆跑了兩步又調頭回來:「哪個是裴長老?」
隕傑支了支嘴:「那位著墨青色衫子的老者便是。」他又瞧了瞧自家君上,探究了一下那臉上的表情對廉易道:「我陪著你去吧。」
話還沒說完廉易已經跑到裴偉面前嘻皮笑臉地鞠了個躬,滿嘴長老好,長老有福的亂說了一氣,正題還沒提,隕傑已走了過來,裴偉目光橫掃過廉易問隕傑道:「你家君上有話?」
見隕傑揖了一禮,裴偉便已明了木鼎樺想同他說些什麼,道:「申時快要過了,留一夜吧。」必竟這一夜之後這世上恐怕再沒有這個人了,木鼎樺恐怕要傷好一陣子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