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漠然相處,不願為征服欲埋單
這天下午,安若做了個夢。
夢裡面,她終於考到了律師執照,打贏了她人生的第一場官司。正當她腳步輕盈的走下樓梯,面前卻出現了顧初那張矜貴俊逸的面龐,他就在距離她幾公分的台階下,含笑的朝她伸出了手。嘴角含笑,「我的眼光從來不會出錯,過來若若,我帶你回家。」
她猶豫中伸出了手,剛要相握之際,顧初的指縫稀薄,無盡的冷風從安若的指尖穿插而過。
面前一場虛無,隱約間他說:「你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好好的不呆在我身邊?為什麼?」聲音凌厲滿含指責。
面前場景切換,只餘一片刺目的白,明晃晃的刺著安若的眼睛,安若跌坐在地上,空洞的空間內,有個嬌俏的女聲響起,「姐姐,你要代替我,留在初哥哥身邊,他真的很孤單,也很需要你。」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做你的替身,我只是自己,只是安若。」
安若從噩夢中驚醒,一抬眸,就是一雙漆黑的眸子,回過神來,她竟緊緊抓住了陸埮的手。
背上有汗沁出,比起夢境心慌,陸埮的眼神更讓她覺得焦躁。
有多久沒有夢到顧初了,連她自己都不記得。這個夢意料之外的,她承認他對他還有情,那樣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縱使初心太過黑暗可過程卻是極盡溫暖的。
相識十幾年,相處一年多,他們見證了彼此一步步的改變,潛移默化的對方好像成為了另一個自己,要割捨談何容易...
到如今她還在奢望,企圖摒棄那樣醜陋的事實,可是沒有它,他們之間一開始就沒有可能,多可笑,真的是成也它,敗也它。
如果...安若笑了笑,這世上沒有如果,她已經很久沒做夢了。
副駕駛坐上,安若開了一點窗,微風吹拂著她的臉,伸手探向窗外,彷彿那樣就能夠接近那抹明媚的光亮。
「危險,快放進來。」身旁之人疾言厲色。
安若愣了愣,在韓愈冷冷的眸光里,看到了她濕潤的眼角,然後在他的注視下,一點點的收回手,搖上車窗……
是了,她還在陸埮的車裡,夢境恍惚讓她遺忘了這一點。
陸埮在安若伸手回抱住書包的瞬間,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唇角分明在笑,但卻讓人覺得笑容很冷。
他說「顧初是誰?替身是什麼意思?」
那日,農家樂的停車場內,陽光傾瀉而下,溫暖真實,卻暖化不了陸埮臉上籠罩這的薄薄的寒冰。
其實在安若醒之前,他就已經把車停在這裡了,正值午餐時間,來往的人很多,再加上安若也還沒醒,所以他沒有下車,也沒有急著叫醒她,只是靜靜的看著她恬淡的睡顏。
夢中的她並不安分,似乎是在做惡夢,任憑他怎麼叫都沒有醒轉過來,嘴裡還有囈語,很輕。他湊近了才聽見她在呼喚「顧初」,醒來的那一瞬間,她抓著他的手,口中大叫著「我不是替身」,語氣那麼激烈,那麼難過,也不知怎了,安若心裡竟颳起了寒風,刺骨的涼。
那個「顧初」必定是個男子,韓愈能夠真切感受到顧笙的傷心,可見這個人對顧笙來說,究竟有多重要。
她在人前總是披著一張面具,習慣用冷漠來掩飾自己的情緒,可是他知道,實際的她不是這樣的,起碼不會是冷漠的,舞會那天,他在會場一隅,曾看到她被身邊的女孩子逗笑的樣子,那笑,發自內心,帶著少女的明媚和嬌俏。
雖然認識時間不長,卻足以讓他大致了解到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
禮節得體,理智自信,看似淡然,卻對看重的人和事,不輕言放棄,性情寡淡,不喜與人說話,很多時候喜歡一個人靜靜的發獃,那時候的她,毫無防備,迷茫的像個嬰孩,很可愛。
這些對於陸埮來講,都是促成他喜歡和欣賞的點。包括她總是疾言厲色的拒絕他,言語諷刺他,這些在事後看來,他也覺得很可愛。
但這句「顧初」在他耳里聽來,卻激起了他前所未有的憤怒和不安。
顧初是誰?和她是什麼關係?是她喜歡的人?那他現在在哪?關於『替身』又是什麼意思?
他竟忘了,今年才是正當好的雙十年華,她的特別他能注意到別人難道就注意不到嗎?他沒有忘記她是從S大轉學過來的。
如此不符合常理的舉動,其中一定存在隱情。
他想要去了解,想要知道真相,可是......如今這個年代這個社會,大學戀愛已經成為一種時尚,若她曾被人青睞,或是她曾經有個很深愛的人,念念不忘。
一想到此處,陸埮的心口湧出失落,隱隱焦躁。
真正焦躁的那個人是安若。手被陸埮握著,眼神漫不經心,撩撥著安若每一處躁動的神經末梢。
雖然認識不久,她還是很清楚陸埮此人及其強勢,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一個大四學生能夠成為青雲這種大律所大力捧的新人,不可能簡單。她知道,如果現在不給他一個解釋的話,今天中午他們都要耗在車上了。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安若的臉色很不好看,那個人那些事一直都是她心底里上了鎖的秘密,他算什麼大剌剌的當面問。
縱使他們已成過去,但有些事情就是不可觸碰的,每個人都有底線,她的底線很簡單,只是『顧初』。
他就像一顆惡性腫瘤,長在她貧瘠的心上,時不時的提示著他的存在。雖然她總在儘力的去遺忘他的存在,結果並不理想。
所以她會用課業用論文用考試,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充沛著她的生活,讓她沒有時間沒有精神去想他。
陸埮的本質是陰鬱的,帶著冰。一旦揭下他虛偽偽善的面具,流露的必定的暴戾無常的他。現在他就那樣的盯著安若,灼熱滾燙的眼神好像只要他願意,隨時都能把她燃燒成灰。
安若並不懼怕,但他身上的青草氣息卻讓她屏住了呼吸,不同的兩個人,卻有著如此相似的氣息,也正因為熟悉,才令她心生抗拒。
是啊!為什麼要告訴他?陸埮勾起唇角,渾身卻散發出清冽的氣質,左手搭放在方向盤上,就那麼盯著安若不放,手指悄無聲息的握緊,然後鬆開。
「男朋友?」意料之外的他問的很平靜。
安若冷淡的言語並沒有激起他的怒氣,他已經25歲了,也算曆經了些人事,考慮事情也不再那麼片面,她在夢中喊顧初名字的時候,眼角濕潤,帶著追憶,最後一句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態度。
年輕人談戀愛,分分合合很正常,如果是做錯了什麼事的前男友...尚未從安若的嘴裡得到答案,陸埮的心卻漸漸安定下來。
陸埮的語氣溫和,實在出乎安若意料之外。仔細想想她在睡夢中抓著他的手,嘴裡喊著「顧初」的名字,陸埮出於好奇,問一下他是誰也是有的,想來是她太過激了些。
此時陸埮已經鬆開了她的手,安若暗自鬆了口氣。車內氣氛沉悶,安若有些緩和氛圍,開口解釋:「他是舊人」
話音很輕,短短帶過。卻讓陸埮不期然的皺了眉。
舊人,還真是個隱晦的解釋。
兩人各有想法,誰都沒有再開口,一時間車內氣氛又開始沉悶。
良久,陸埮開口詢問,「還很喜歡他嘛?」
「雞肋罷了。」
陸埮側眸看過去,後者靜靜的坐著,抱著書包,姿勢充滿著防備,這麼看著內心卻意外的湧上一股心疼。
想要伸手過去擁抱她,卻覺得這樣的行為太冒失了。
良久,他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響起,語調沉穩;「在愛情還沒開始以前,你永遠也想象不出會那樣的愛著一個人,在愛情結束以前,你永遠想象不出那樣的愛有一天也會走到山窮水盡,愛情被忘卻以前,你永遠也想象不出那樣的刻骨銘心也會只留淡淡痕迹,在愛情重新開始以前,你也永遠想象不出還能在一次找到那樣的愛情。」
第一次陸埮這麼溫情的和她說話,卻是以情場浪子的身份,安若有些不適應。
這樣的恐慌是有原因的,她不敢想象如果陸埮真的對她感興趣未來她該如何...
顧初和陸埮是什麼樣的人,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優雅貴公子,他們可以自由自在的追逐夢想,不必為金錢發愁,更何況容貌出色,想找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但短短几日,她察覺到了顧初和陸埮待她的不同。
前者顯於外,後者隱於內。溫情這種東西,表現的方式各有不同,目的卻是一樣。
那兩人都是生性淡漠的人,只對最親近的人好,至於別人,禮節到,僅限泛泛之交,想榮獲真心,卻不是簡單的事。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對你好的人只有家人,至於其他人,要麼是為友誼,為愛情,為事業,為名利……剛開始的時候,人們喜歡追根究底,到最後懶得繼續深究,待一個人好,似乎也開始變成了習慣。
安若問自己,他們為什麼對她好?總會有一個原因的,拋開所有猜測,似乎只有男女之情了,但……
她早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女了,對於情事也多少有些了解。與其說這是男女之情,不如說是他男性本性的征服欲,過了興頭,就會消散無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