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厚禮之饋(2)

第121章 厚禮之饋(2)

外面是風和日麗,十里暖陽,隔著道觀的牆,白落裳也都能聞到從河面飄過來的酒香,真是勾得他巴不得馬上翻牆出去尋酒喝。

然而,他並沒有翻牆,也並沒有離開道觀,他還留在這裡,望著段南山,依然是那一副懶懶散散的神情。

秦卿究竟有著什麼秘密,小道童根本沒有說,因為段南山根本不想讓白落裳知道。

這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為什麼一個小孩子都可以知道,而白落裳這麼大的一個人卻不可以知道?

白落裳雖然好奇,卻並不逼問,因為他知道,如果段南山願意告訴他,就算他不問,段南山也會說。相反的,如果段南山一開就決定了不會告訴他,那麼就算他問上三天三夜,段南山也還是不會告訴他的。

不得不說,段南山的定力實在是好,坐了那麼久,居然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也不得不說,外面那十個人的定力也實在是好,站了那麼久,居然也是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小道童還垂著頭坐在一邊,看來是真的被外頭那十個人嚇壞了,一直坐在這裡,也不敢出門去。

白落裳乾巴巴的坐著,實在是覺得無聊,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戳了戳小道童的胳膊。

「幹什麼!」小道童不高興的瞪了白落裳一眼,「你能不能不要動來動去的?」

「不能。」白落裳笑眯眯的盯著小道童,兩隻眼睛好像天上的星星,能自己發光,閃閃的,有些晃眼,「我要是坐著一直不動的話,心裡就會發慌,所以我一定要動來動去。」

小道童別開臉,不知道為什麼,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喜歡眼前這人臉上那雙會發光的眼睛,然而,就算他不願意去看,卻又不能不去看。因為白落裳突然用手捏住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掰過了去。

於是,小道士只能惡狠狠的瞪著白落裳,不快道:「你再不鬆手,小心我咬你。」

白落裳笑著鬆開手。

小道士又道:「如果你不能安安靜靜的,那你也可以動一動,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說話?」

「不能。」白落裳以手撐臉,歪著頭懶洋洋的笑道:「我要是一直閉著嘴不說話,嘴巴就會發苦,所以我一定要說話,我現在就非要找一個人說話不可。」

小道童生氣的哼了一聲,「就算你要說話,也不要找我說話。」

「這裡又沒有別人,我不找你說話,還能找誰說話?」

「我不想和你說話。」

「我偏偏非要找你說話。」

白落裳簡直蠻不講理。

小道童嘆了一口氣,偷偷瞟了段南山一眼,然後又轉頭瞪著白落裳道:「你是想要和我說話?」

白落裳眉眼彎彎的點點頭。

小道童又問:「那你想要和我說什麼話?」

白落裳想了一想,微笑道:「隨便什麼也行。」

小道童又皺起眉頭,又生氣道:「難道你根本沒想過要找我說什麼?」

白落裳笑眯眯的點頭,「沒有。」

小道童狠狠的瞪了白落裳一眼,道:「那我不和你說話了。」

白落裳詫異,「為什麼?」

小道童往桌上一拍,生氣道:「因為無話可說呀。」

白落裳一把拉住小道童的手,笑盈盈道:「誰說的,我這裡有許許多多可以拿出來交談的話題。」

小道童噘著嘴道:「那你倒是說呀。」

白落裳轉了轉眼珠子,突然指著段南山,笑著問道:「你家師叔這樣打坐,難道不累嗎?」

小道童回之冷笑。

白落裳見自己被嘲笑,就奇怪道:「難道我問錯了?」

小道童一臉譏誚的冷笑著反問:「難道你沒有問錯?」

白落裳思考了一會兒,搖頭道:「我並不認為自己問錯了,因為我實在想不出自己哪裡錯了。」

小道童哼哼兩聲,冷笑道:「問一個道士打坐修道累不累,你居然還不覺得自己問錯了。」

白落裳反笑著問道:「難道做道士的,坐一天也不會累?」

小道童揚起下巴,得意洋洋的道:「別說坐一天,就是坐幾十年,也不會累。」

道士打坐,就是修道,既是修道,必然不會累。

白落裳怎麼可能連這麼簡單的事實,也都還要問上一問?

小道童對白落裳不太了解,當然也猜不透他為什麼會有此一問,所以他便開始嘲笑,嘲笑著白落裳的無知。

小道童在嘲笑,白落裳也在笑,而且笑得很開心,他故作驚訝的睜大眼睛道:「做道士原來真的這麼厲害!」

如此一聽,小道童突然挺直腰板,好像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得道高人,表情十分嚴肅的對白落裳傳教:「你知道為什麼道家打坐,會被叫做『定坐』?」

「我不知道。」

「看來你需要跟著我們打坐了。」

這話說得實在是太莫名其妙。

白落裳忍不住好笑道:「我為什麼要跟著你們打坐?」

小道士得意道:「因為打坐既可養身延壽,又可開慧增智呀。」

白落裳又聽不懂了。

小道童嘆了一口氣,一臉「你是朽木」的表情望著白落裳,嘆道:「你沒有聽說過嗎?靜則生慧,動則生昏,你就是太鬧了,所以才會變得這麼愚笨。」

白落裳指著自己的鼻子,難以置信的道:「你覺得我愚笨?」

小道童振振有詞道:「你能問出那樣的問題,你還說你不笨?這裡簡直沒有比你還要愚笨的人了。」

「我問的問題並沒有毛病。」

「你錯了,你的問題有毛病,而且毛病很大,如果一個人問你吃飯要不要用筷子,你會不會覺得那個人的問題有很大的毛病?」

「我剛才問的問題難道有這麼可笑?」

「當然可笑,在我看來,你問道問題和這個問題一樣可笑。」

白落裳只能嘆氣,只能承認自己的確是笨。

因為想要和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孩子講理,會變得和一個女人講理一樣困難。

白落裳苦笑道:「要你看,我要怎麼做,才能讓自己變得聰明一些?」

「至少,你應該學師叔那樣。」小道童一談到段南山,語氣就會變得不一樣,有著崇拜,有著尊敬,有著喜歡,跟對著白落裳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白落裳對此不屑一笑,冷冷道:「難道你要我像他那樣悶著不吭聲?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我死也不願意變成他那個樣子。」

小道童重重的瞪了白落裳一眼,生氣道:「我的意思是說,要像師叔那樣入靜打坐。」

白落裳擺擺手,「我不會打坐。」

「所以才讓你學嘛。」

「這個要怎麼學?」

小道童又開始傳教:「正所謂,心神俱明,與道為一。人能常清靜,天地自合一。求道之法,以靜為先,學道之初,要須安坐收心,你首先就應該安安靜靜的坐下,要收心。」

一個小孩子,卻裝著深沉的樣子在這裡賣弄,看起來實在是令人想笑。

白落裳忍住笑,道:「然後呢?」

入靜打坐可不是人人都學得來的,段南山那種物我兩忘的境界,也不是人人都能達到的。

當然,白落裳也根本一點也不想要向段南山學習。

在白落裳看來,要他學得跟段南山一樣,簡直比讓他戒酒還要困難。

小道童並不知道白落裳心裡在想著什麼,聽白落裳這麼問著,就板著臉,表情十分嚴肅的繼續傳教說道:「然後,便是無眼無耳無心,無眼無耳無心便能入道。」

「什麼意思?」白落裳奇怪道,「難道做道士還要先把眼睛挖出來,把耳朵割掉,還要把心也掏出來?」

小道童的臉色變了一變,有些僵硬的沉默了半天才嘆氣道,「我的意思是說,要做到『目無所視,耳無所聞,心無所知』。」

白落裳嘆氣,「我聽不懂。」

小道童瞪著白落裳看了半天,忽又無奈嘆氣,「你聽不懂也是正常的,一來是因為你笨,二來是因為你沒有入道,自然聽不懂。我的意思往簡單的說,就是外想不入,內想不出,莫起一念,萬事俱忘,自入虛無,心乃合道。」

聽完,白落裳又無奈的搖搖頭,道:「你這麼說,我就更加聽不懂。」

「不看不聽不說不想,這你總是明白的吧?」

「不懂。」

「你真笨!」

除了罵他笨,小道童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

正說這話,外面突然有人過來敲門。

不急不慢的敲了三聲,不重不輕,不大不小。

看來敲門的人,是一個很懂禮貌的人。

小道童跳過去開門。

門一開,就看見一個長得很黑的男人,長相兇惡,面色不耐,圓瞪的一對虎目還燃著兩團火。

小道童一瞧見這個人,立馬又蹦了回去,躲到了白落裳身後。

黝黑的男人,冷冷的看了小道童一眼,又冷冷的看了白落裳一眼,最後冷冷的目光停在了段南山臉上。

這個黝黑的男人,正是剛才站在院子里的那個黑漢子。

他為什麼來敲門?

還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

難道他是等得不耐煩,所以是來找人出氣的?

只見那黑漢子上前兩步,走了進來,對段南山拱手道:「我等奉命特來拜謝道長救主之恩,特奉上玉如意十條,西陽春十壇,物薄情厚,還望道長笑納。」

玉如意十條?

西陽春十壇?

白落裳忍不住笑出聲來。

黑漢子的耳朵沒有毛病,所以他當然聽得見白落裳在嘲笑他,而且還是絲毫不留面子的嘲笑。

被一個人嘲笑,尤其是被一個紈絝子弟搖著扇子嘲笑,絕對算得上是一件令人感到生氣的事情。

黑漢子也感到了非常生氣,可是他並沒有被氣得跳起來,他只是咬咬牙,居然忍了下來,面上雖有怒色,卻沒有凶氣。

他依然只看著段南山,只和段南山說話:「不知道長是否滿意?」

「滿意滿意,他當然滿意。」白落裳忍不住跳了起來,「他從小到大,幾乎從來沒有收到過如此名貴的謝禮,他又怎麼會不滿意呢?如果是我話,我簡直是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黑漢子終於忍無可忍的瞪向白落裳,冷冷道:「這位公子是誰?我和道長說話,又沒有和你說話,你這麼插嘴是不是太沒禮貌了?」

白落裳摸了摸鼻子,「我只是見他不想說話,就替他說了兩句而已,你既然不想聽,我便不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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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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