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姜嫵生辰

第十九章 姜嫵生辰

「王妃可真是有心了,」姜嫵盞置桌上,矯笑掛俏面,「你我可從未曾像這般和睦。」

姜柔將朝服攏了攏,纖纖如玉的指頭點在心口:「皇貴妃娘娘生辰,親姊妹豈有不賀之理?」

姜嫵對上了其眸,笑語晏晏中皆是打量。

這姜柔一早便入宮拜見,趕在合宮之前,不似從前潑辣,言語中幾分恭敬真假不知。

「恭親王府比起邊疆可是舒適多了,只是不知王爺在都城待多久?他日若是啟程回邊疆,你可要遣人告知本宮一聲,好讓本宮備些衣物贈與你。」姜嫵眼波流轉,白皙玉指撫著垂下的珠絡。

姜柔指尖輕輕劃過手中娟帕,竟忍住了氣:「娘娘有心了,只是太后牽挂著,王爺短期內怕是不回邊疆了。」

姜嫵綽約正了腰身,坐姿挺端,清風動影,瞟其一眼,扶了扶藕臂玉釧,噙笑灧灧:「如此便好,王妃也可多陪陪姜大夫人,本宮可聽聞大夫人身子骨消弱,怕是……撐不過些許時日了。」

「你!」姜柔怒目圓睜,卻實實地咽了口氣,「妾身……謝娘娘關懷。」

姜嫵見其模樣著實驚訝,以往若是自己如此一說姜柔定是忍不住氣,今日這是……

「王妃在都城呆了些時日,人竟也溫婉起來了,不似從前,學了股邊疆蠻荒女子之氣。」側首牽動耳側玉墜搭碰於脖勁,涼意湧上四肢百骸,姜嫵帕拭唇嗤笑。

「妾身祝您在這宮中穩坐高位久寵不衰。」姜柔起身,重聲刺耳,「妾身告退。」

姜嫵側眸望其快步身影,笑靨漸冷,浣宜從錦齋宮回來正巧遇見姜柔,只見其憤憤離去,入殿走至姜嫵跟前:「娘娘,您讓奴婢做的事已經做好了。」

柔荑擊案鐸澤沿邊發麗,姜嫵半瞌目似是思索。

須臾,姜嫵側眸覷了一眼浣宜:「去,派人查查,那姜柔近日接觸了何人。」

吳佞站城樓之上,高聳入雲掇九天之星,萬家燈火,皆他盛世春秋。

他屈肘,只對暗影里的人道:「你故國遣禮來了。」

那人低著頭,菱角分明的臉龐看不清神色,皆被黑暗隱了去。

「陛下且放心。」

開口是嘶啞的聲,像是被沙子糊住了喉。

吳佞笑意不及眼底,轉身望向燈火通明的那處,圓月的清輝染得他眉目愈加生動,盡數化作溫柔。

霞色飛走了天邊的霧靄,仙鶴兼昏暈銜天色徘徊,絲竹管弦延綿徹那藏盡繁華與腌臢的禁城,戲台紅絨繁綴冰花,長樂宮點起朦朧曖昧的紅燭,撩人地掀開夜色的簾幕。

戲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地開場演繹戲中人生,戲台下的命婦與宮妃個個巧笑嫣兮何嘗不都是戲中人,從清晨開始那賀禮便源源不斷地往長樂宮庫房裡送,雖說皇上下令今年皇貴妃生辰不必大辦,但誰人不知,這不過是皇上安撫前朝的借口罷了。

香窗入風吹起細軟絳紗,姜嫵半倚著主位之上,著一身絳紅曳尾裙,不甚上妝,嬌紅上香腮,玉簪斜橫,鮮艷玉墜於烏髮雪肌間輕晃,好一架美人珍骨,將那底下幾多打扮了一天的人生生比下塵埃。

姜嫵眸中藏有星月點點,眉間帶華,望著底下那些三五成**談著的婦人們,她們素手執帕,掩去了那些恭維碎語,只是餘光都瞥著她這座上人。

真真是有趣極了。

姜嫵執樽自飲,幾杯瓊釀下肚,烈烈正炙,熬醉了寸寸肌骨,身脊卸力,晃悠懶散。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厭煩,才聽到那駕到的御聲,眾人一驚,皆作了行禮狀,姜嫵鳳眼半眯,只見那人踏著夜露而來,只望著她。

可這半月來的閑言碎語,早已將她的耐性磨盡。

姜嫵狀似酒醉,嬌情歇於眉梢,失手翻了樽壺,香漬大半祭了地,幾滴落在宮裙上也被薄紗吸了去,她搖晃著起身,蓮步上前,只輕輕作了個禮:「陛下御駕,臣妾這長樂宮可真是蓬蓽生輝。」

吳佞扶起眼前人,好整以暇看著她這副嬌態,為她拭去衣裳酒漬:「這還未入春,穿這麼輕薄作甚。」

「陛下瞧瞧這長樂宮的裝潢,可有越舉?」姜嫵鳳眸垂下,鴉睫翳翳,似不勝酒力,「陛下不讓大辦,臣妾好生惶恐。」

不輕不重的嬌聲,底下的人都跪著垂頭,只嘆姜嫵竟有如此膽量將話挑明。

殿內燃了爐蘅蕪香,飄飄縷縷沁過來,姜嫵寬袖都沾上甘甜,吳佞低笑一聲,當著眾人面將姜嫵攬了細腰去,「愛妃一切從簡,何來越舉,瞧這模樣,人也清瘦了些。」

將這滿殿奢華盡數裝作不見,這……是在敲打底下人,給姜嫵撐腰啊。

感覺到腰上的力道,姜嫵垂眸,看著那寬大的手掌,這雙手,為她綰過攢金芙蓉的簪,為她煮過生辰賀壽的面,也為她拭過羅帳雲雨的汗。

半響,姜嫵抬頭,舒懶腰肢:「陛下好生嚴肅,底下人都還跪著呢。」

吳佞眉目舒坦,就這般攬著姜嫵至座上坐下,環視眾人一眼,道:「都免禮吧。」

殿中人皆諾諾而起,而後個個眼觀鼻,沒了方才的嬉笑。

「各位莫要拘謹,今日皇貴妃生辰,該要盡興,」吳佞溫潤著聲,也自帶一副上位者的威嚴,他瞥了張公公一眼,後者會意,輕輕拍了兩掌。

魚貫而入的賀禮鎖在箱中皆用紅綢包著,從殿內一直排到了殿外,眾人瞠目,祥婕妤與欣嬪、李空蟬、姜湘如一眾宮妃也露出了驚愕色。

「不知愛妃缺什麼,也覺得這些凡物襯愛妃都顯俗氣,便都備了送來。」吳佞望著姜嫵,滿目柔情化水,「不知愛妃可歡喜?」

姜嫵軟在山水的懷裡,做那含金玉的凰鳥,眉彎了青山,只慵懶起身去瞧,讓人開了鎖,箱內珍寶首飾、名書字畫數不勝數。

她拾起在最前的畫卷,柔荑一揚——入目是十三四歲的姜嫵,梳著百合鬢,已初具傾國色。

滿殿嘩然,那畫上的落款,分明是當今帝王。

姜嫵抬眸,盛醉的酒意已消退,眼底是水光瀲灧,清明一片,吳佞就那樣看著她,眼裡只有她,彷彿滿殿的人都不入他的眼,只一心瞧著人顧盼生輝。

座上的人曾對她說過什麼呢?

「若春色共十分,那便留給春色一分,餘下九分,從我初識嫵兒那刻開始,便認為嫵兒是我目中與筆下的絕色。」

姜嫵回神驀然展笑,觸及眼底:「臣妾好生歡喜。」

細微的帛裂聲隱在眾人的奉承聲中,卻逃不過姜嫵的耳朵,她丹鳳斜乜,望向祥婕妤手中的錦帕。

涼意頃刻含於橫波,姜嫵噬了抹笑,婀步回吳佞身旁,卻不肯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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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詞宮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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