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是驚是喜
「皇上,真是巧了,」姜嫵瘦指捋著繾綣頰理的發綹,佯是無意地順口一提,「祥婕妤也送了臣妾一幅畫卷呢。」
祥婕妤目光落下一息,綠眉微微凝尖,提步上前見禮:「不過繪山水一畫,不敢與皇上相提。」
「你的畫向來是一絕,有心了。」吳佞只瞥一眼。
姜嫵向後瞄了眼,恰時溫浮一笑,動了動足裙,「祥婕妤出身名門,一卷鄴宮山水聞名於世,不知可否為本宮描一幅?」
祥婕妤迎著光撞入姜嫵眸中,見到她藏不住的嘲意,半響,方才低頭,「臣妾技拙,皇貴妃娘娘生得春風也羨,除了皇上,怕是無人能繪出神似眉眼了。」
「本宮非洪水猛獸,婕妤這般作甚,」姜嫵一抹瑰艷入眉,美目一瞥,嬌步入吳佞旁坐下,抬腕借來風情三分攀上其臂,睇目迷迭,「皇上您瞧,祥婕妤怕我。」
「那愛妃想如何?」吳佞看穿她意圖,只隨著她意去。
姜嫵眼梢彎彎望著吳佞,答非所問:「臣妾記得……皇上曾說臣妾是您筆下的絕色?」
吳佞眉梢高挑,滿天星輝曳曳皆掠入明眸,開道溫灼的柔,話意只有他們自己知曉,「如今是春色十分,都歸你。」
底下人紛紛交換眼色,揣摩這話的意味。
姜嫵笑出一串銀鈴,將玉首倚在他肩上,瞳光一掃,將得意與諷意盡數傳給那柔荑緊握的祥婕妤。
扯著調笑的調子,姜嫵輕輕巧巧掠過話鋒:「皇上方才問臣妾要如何?臣妾……要祥婕妤為臣妾繪容,既然婕妤說技拙,那便日日來這長樂宮,繪到本宮滿意為止,可好?」
祥婕妤身形一僵,姜湘如心中波掀潮起,適時走出,溫順著眉眼:「稟皇貴妃娘娘,祥婕妤日前傷了手,怕是……」
「怎地為本宮繪容就恰好傷了手了?」姜嫵截住她的話,慵懶盡數散去,音重重。
那些命婦的竊竊私語都斷了。
嫉與恨盡數湧上祥婕妤心頭,方才姜嫵的挑釁她盡收眼底,玉齒緊扣,她吞了抹口喉間腥,眸間愛意盛水望向吳佞,祈求意甚。
座上君王端坐,那風月逢迎的年歲里,他踏鶴驚仙流霞,蟄眉山,鑿得一段風流剔透,可如今卻只一瞬就移開目光,就這般看著他心心愛愛的姜嫵羞辱自己。
祥婕妤垂眸闔眼,掩去苦笑,眼裡星河早被苦厄磨碎,漏出幾分水色,戚意融入眉骨。
情愛是味葯,苦入她九曲七竅玲瓏心,那一環扣一環,都是吳佞的名字。
「臣妾謹奉皇貴妃娘娘旨意,定繪娘娘傾世容顏。」
祥婕妤頷首而拜,一息,她再次抬眸,已是斂去深情,扯了抹笑,似是不經意提起:「皇上,臣妾聽聞,司空國嫡公主已出發而來了?」
一時滿室寂靜。
姜嫵眉梢已皆冷意,她望向吳佞,後者猛捉她玉指,青鋒歉意皆予她,而後吳佞再望殿下的祥婕妤,眸藏戾氣冷冷,喉間一滾,只道一字「嗯」。
邊疆一役,吳衍攻得司空國節節敗退,后國主奉上七座城池與那嫡公主,請求停戰。
這便是所謂的「禮物」。
姜嫵蔻丹用力,狠狠用力掐入吳佞指腹,吳佞不吭一聲,緊緊扣住她的手不放。
她輕輕「呵」一聲,輕聲如蘭,只入吳佞的耳里:「皇上……瞞得我好苦啊。」
欣嬪只一旁看戲,這適時出聲:「聽聞那嫡公主生得國色天香,媚骨天成,卻偏生了副男兒心性,喜愛騎射,名喚……喚……」
「名喚司空盈。」李空蟬接過欣嬪后話。
姜嫵只端著笑,眼中神色不明。
連她們都知道的事,自己卻一點風聲都不知,怕是吳佞下了死令罷。
祥婕妤直視姜嫵,將諷意盡數歸還。
「不是中原的風景,尚入不了江山畫卷。」姜嫵半吟半笑,橫枝提華,妙艷也難及,她故意露出被緊扣的手,左手輕輕撫著吳佞肌膚,「同樣,不是心中人,再如何做都無用處,不過庸人自擾罷了。」
「娘娘說得極對。」祥婕妤餘光狠盯著交握的雙手,臉上卻不顯露半分。
庸人自擾?她偏要擾又如何?
「皇上怕是還不知吧……」姜嫵拉長了聲,寰視眾人,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一直不出一言的葉才人身上,「葉才人,有孕了。」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尤其是那有孕的人。
葉清漪心膽具驚,姜嫵她,她是如何得知自己……
「哦?何時的事?」吳佞橫眉一掃。
殿內目光聚集,葉清漪硬著頭皮,撫著下腹,輕輕下跪:「是前幾日臣妾身子不適,請了太醫才得知,臣妾……臣妾怕月份還小胎兒不穩,所以……所以……」
「皇上要得龍嗣了,為何還要作這幅表情?瞧,嚇著葉才人了。」
姜嫵驀然笑一聲,起身,走至葉清漪跟前,施力七分扶她,見她滿是懼意,在她耳邊輕音緩緩:「還想瞞本宮?你怕甚?」
葉清漪輕輕顫著,只覺冷入心肺,她對上姜嫵的鳳眼,後者只輕輕抬指壓人唇上,示意她不必出聲。
而後瞥過祥婕妤臉色,只覺痛快。
只見姜嫵將腕上的翡翠鐲子撥弄了一下,笑將黛眉蹙,宜嗔宜喜,彎腰行禮,嬌聲響響:「臣妾恭賀皇上,請皇上——將才人此胎,交予臣妾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