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 《緋紅殺戮》
在海的彼端,在山的背面,在哪遙遠的他鄉。。
那裡有王國。
大片的王國,擁擠在廣闊到常人一生也走不完的距離里。
啊,對了。
還有各式各樣的原始崇拜集群。
說是集群,本質上就是走投無路,拿毒藥和枯死老樹當作信仰的難民,邪惡的殘留物使他們自詡林中鬼魂。
替神靈圈養凡人的組織。
神靈?樂園從來不承認有這樣的神靈,它們從怨念中誕生,也將新的憎惡灑向生存的土壤。
巨大的流浪劫掠團伙。
這群開著破爛人力車的匪徒總能在豐收季節突兀出現在荒野中,它們前路上的村落和城市都是星羅棋布的美味餐后甜點,興許,它們自己就來自這些聚居地中。
放牧人類收取採集物的幻想種。
這些猴子長相的小東西,長得實在令人作嘔,它們讓聰明伶俐不想死的人給他們收集些奇怪的東西,千年又千年,猴子還是那群猴子。
好在這裡物產豐富,無論是奴隸還是奴隸主都有邊打邊生存的機會。
秩序就好像是fp,從來沒有存在過。
當然,這是一個很美好的蒙昧的時代,不是嗎?至少對於一小撮人而言是這樣的。
上面說的也是fp,你們又浪費了生命中寶貴的一分鐘。
重點是王國。
大片的王國。
漫山遍野,佔據著壓倒性的人口和土地,權勢和資源。
人類什麼都不佔優,只有生殖力值得肯定,所以他們才能坐擁這樣巨量的資源,低聲下氣地活著但也不至於太糟。
南邊有個叫學園的龐然大物,它深陷在戰爭的泥潭中,也管不到這裡來。
那群依靠暴力,暴力還有更殘酷的暴力維持統治的瘋子,絕不是值得投靠的存在,甚至是不是人類都值得懷疑。
樂園?得了吧。
它們身處最深層的痛苦之中,這樣的痛苦已經到了荒謬可笑難以理解的程度。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實際沒有提心弔膽的必要,畢竟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里。
如果活著只會變得更糟,為什麼不先學會微笑呢?
微笑!
來,讓我們講個冷笑話。
明天一起去死嗎?
呵呵,這一點都不好笑,夥計,我們哪來的明天?
如果一層紙能夠成為依靠。
那麼我們立刻就去依靠它。
哪怕一捅就破。
如果連層紙都沒有?
那就去想象它有。
它就在那裡,是的,孩子,它就在那裡。。。
「我的朋友。」
「我就要走了。」
「我會回來看你的!」
「時間。。會很久,不過不用擔心,也不會太久就是了。」
「三個月。。最多半年,戰爭就會結束。」
「嘿,夥計,你說我們會勝利的,是嗎?」
「我們會勝利的,是嗎?」
「哈哈哈哈!我再說說傻話呢,我們當然能贏!」
「嘛,別這樣看著我,你知道的,我最不擅長這種場面了。」
「嗯,放心,我會沒事的,隔壁的拉蒂說我是他見過的最強壯的年輕人,我必然能夠取回勝利——對,就是那個參加過四月戰爭的拉蒂。真不敢相信我會從這個臭老頭那裡得到獎賞。」
「等我回來。。嗯,你想要什麼禮物?」
「金色的花朵?」
「我知道!就是傳說中帝都慶典的時候會拿出來做裝飾的,很珍貴的那個!對吧?」
「你戴在頭上一定很好看!」
「是的!我當然會帶回來!我會將將帝都里最好的金色花朵買回來給你——用我的功勛和榮譽正當地換取回來。」
「所以。。。吶,等我。」
「就是。。」
「不要和其他男人。。嘛,沒什麼。」
「保重。」
——《緋紅殺戮·一章二節》
戰士的斧刃深深地嵌入受難者的腦殼。
他的臉上糊著塊狀的血痂,和鬍渣糾結在一起,眼睛滿布血絲,渾濁的像是七老八十行將就木。
戰爭到了第三年。
戰士的斧刃吸吮著白色的液體,那粘稠的過分的液體是如此缺乏水分。
這裡早就斷水了。
「我在幹什麼?」
戰士無數次地詢問自己,但都沒有得到答案。
他的戰爭永遠只會存在於幻想中。
顯示里只有枯燥的屠殺。
不榮譽的屠殺。
被屠殺的是敵對的平民。
男人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踏上這片北方的土地時。
那群人手裡拿著糞叉和耙子,齊齊地一排高矮不平站在村莊的門口——那破舊的拴不住騾馬的籬笆旁邊。
老弱病殘。
太慘了。。。
所謂的「戰爭」只是一個幌子。
自己殺死的暴民都算不上,這些都是沒有資源上交換取保護的村落,集聚地。
是的,這就是名為「王國」的東西。
人類往往能做出連它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自然而然地。
男人想到自老家隔壁的拉蒂,那個老頭送自己離開村莊時那種似是憐憫的眼神。
自己是被稱為「嫉妒的法夫爾劫掠者」的王的走狗,那個該死的混蛋!
世界的本質第一次在年輕人的眼前延展開。
殺與被殺!
被殺與
——殺!
「混蛋。。」
男人的心中立下了一個膽大包天的目標
這很可怕。
甚至都不能說出口。
那麼。。
去到下一個。
男人繼續他三年零一個月的屠殺緊接著是三年零二個月。
開春了。
金色花朵綻放在不知何處的帝都的不知哪裡。
——《緋紅殺戮·三章五節》
迎接的依仗從帝都外排到王城區。
年輕的騎士站在紅色的地毯上,他昂首挺胸走進大殿,兩旁侍立的臣子畏懼地看著他。
厚重的黑色全身鎧,讓這個強壯的男人看上去如同一座移動的建築物。
「緋紅殺戮」——人們這麼稱謂他。
像是收割不會動的植物,二十年間幾乎沒有人從他手中逃脫。
強盛的鄰國被毀滅了,那裡什麼都沒有留下。
這個男人從基層開始屠滅人口,軍隊化作流寇,平時混入人群,等到需要的時候就裡應外合屠殺平民。
人為傳播疾病。
燒掉糧食。
專挑孩子下手。
避開正面交鋒。
男人從自己國家的暴民殺到鄰國的帝都。
覆滅。
終結。
哪怕是這樣的世道,或許不少人手上都染著同胞的性命,但像這樣「戰績卓著」的終究是罕見的。
國王在紅色地毯的最後。
男人深吸一口氣,微微低頭,表情被深深地埋沒在黑色的面甲之後。
十步。
五步。
「呼。。」
——「鏘!」
白色的劍刃旋轉著。
紅色的飛沫旋轉著。
好大一顆頭顱旋轉著。
「今天開始。。」
男人回過頭,他的視野逐漸被和他一樣裝束的黑色重甲罐頭填滿。
他的語氣冰冷地稱述著自己的主張。
「我就是你們的王。」
在黑甲戰士的刀劍下,大多數人選擇了服從。
不從者慘叫著被拖出去,他們的指甲抓在王殿地階梯上,留下深紅色的血。
它們不用感到孤單。
它們的家人一會兒也會去陪他們的。
男人的目光冰冷,卻又透著一絲絲的波動那是一種奇異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色彩。
二十年了。
「喂,誰來告訴我。。」
新王坐在王座上,身體後仰靠向椅背,黑色的盔甲將昂貴名木製成的椅子壓得咯吱作響。
「帝都的花店在哪裡?」
——《緋紅殺戮·七章四節》
「看我給你帶回來了什麼!」
「金色的花朵!」
「我給你帶回來了!」
「戰爭很順利,沒有遇到任何的危險。。。呵呵。」
「帝都也沒什麼好的,那裡什麼都很漂亮,但也很昂貴,一個蘋果的價錢居然能有阿戈姆太太家的牛那麼貴!真是見鬼。。」
「嘿!你聽見了嗎?我的朋友?」
「我遇到了好多好多的人,它們和我想得。。怎麼說呢,有點不一樣?」
「嗯,不說這個。」
「好事還是有的,比如。。好吧,我一時間也想不出來。」
「對不起。。我的朋友。」
「我出去太久了,但我從未忘記你!」
「吶,別生氣了,說句話如何?」
「已經。。二十年沒說過話了。」
「為什麼我回來了也不和我說句話呢,難道你討厭我嗎?」
「已經。。二十年了。。」
「二十年。。」
「我把金色的花朵帶回來了。」
「真的。。求求你!求求你。。說句話啊。。」
華服的男子跪坐在空無一人的破房子里,他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
這個雄壯的男人二十年來第一次哭得泣不成聲。
十年前,當他還在鄰國的時候。
自己的家鄉被劃分為「暴民」,被訓練有素的法夫爾劫掠者收回土地,收回生存的權力。
當然。
無人生還。
——《緋紅殺戮·十章三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