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珍惜當下
小綉與阿蠻打算離開南屏縣,只是在離開之前,小綉還想去見一個人。
小綉和阿蠻由下人帶領下穿著陳宅繁複的迴廊,陳宅的門庭依舊若市,樹木郁蔥,紅花幾丈,裝飾奢華,無處不透著其主人的富有,只是一路里廊檐之上卻見有喜氣的紅紗未褪盡,這倒讓小綉心底有幾分疑惑。
入了廳堂,陳永海坐在主位上悠然的品茶,翹起的二郎腿不停的顫抖著,看起來極為愜意。
小綉對他全無好感,暗暗撇了撇嘴,走上前問道:「陳公子,我們來此想見下你家娘子。」
陳永海淡淡的挑了挑眉頭,瞥了她一眼,目光略過她身後的阿蠻,眸心微微一縮,想起那日險些命喪於他手,心中怨憤卻又懼怕,他落下手中的茶盞,語氣有些不耐道:「我家娘子身有不適,不能見客,二位請回吧。」
「她身上的傷還沒好么?」小綉想起那日她被童心哥哥刺了一劍,難不成,那傷勢還沒好?
陳永海卻嗤笑了一聲,緩緩從桌椅上站起身,走到小綉面前,從上到倒下打量了她幾眼,滿眼的**之意,阿蠻立刻將她扯到自己身後,一雙鳳目陡然凝如針刀扎在他身上。
陳永海被阿蠻瞧得瑟縮了一下,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他惱怒的哼了一聲,甩著袖子道:「我家娘子才新婚不久,不宜見客!」
「什麼?」小綉忽然想起方才來時所見的紅紗,蹭的從阿蠻身後竄了出來,伸出手指指著陳永海的鼻子破口大罵:「你竟然喜新厭舊,趁妻子流產之際又納妾!」
陳永海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笑的前仰後合,他伸手指著小綉恍然道:「原來你說的是那賤婦?」
小綉蹙緊了眉頭,陳永海卻止了笑意,眼底生出嗜血的怒意來,咬牙切齒道:「她就是只耍潑的母老虎,不准我出去找女人,你看看全天下哪個男人不三妻四妾!」
好像一提起她,陳永海的怒氣便一觸即發,不可收拾,連臉都扭曲起來:「像她這種未婚先孕,人盡可夫的賤婦,已經將我陳家的臉面丟盡,讓我受到全城之人的嘲笑,她竟然還敢繼續做陳夫人,呸,她想的美,不將她侵豬籠已是我仁至義盡!」
小綉囁嚅了幾下唇,卻是無言以對,對於女人來說,失貞的確是極大的侮辱,只是她心中卻為母老虎難過,畢竟她才是個可憐之人:「這一切也不只是她的錯,況且她已經得到了懲罰,失去了三個孩子,你和她終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難道就這麼狠心將她休離!」
陳永海譏嘲的斜睨著小綉,又走到桌椅讓彎身坐下,隨手拈起茶杯微掀茶蓋,滿眼不屑道:「不是我狠心,只是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頓了頓,他挑起眼皮深深看著小綉,轉眼又瞥了一眼她身旁的阿蠻,譏笑道:「男人嘛,哪有幾個是痴情的,不遇到事情還好,也許還能相濡以沫,可真到這種要命的關頭,總得……為自己謀划才是。」
小綉離開陳宅后,腦子裡反反覆復的都是陳永海最後那句話,好像魔咒一樣在腦中盤亘,神色一點一點暗淡下去。
阿蠻走在她身旁,感覺出她情緒的低落,抬手攬住她的肩頭,輕笑道:「綉兒,你莫不是被那登徒子說的害怕了?」
小綉足尖微頓,緩緩抬起的雙眼迎上他的眼,忽然有些害怕,倘若有一天蘇晉齋若是歸來,見她如此趁虛而入,會不會怨恨於她?
阿蠻不知她心中所慮,溫笑的抬手刮著她的鼻尖:「你可是怕我會拋棄你?」
小綉立僵如杵,怔怔的看著阿蠻,眼裡霧氣涌動著,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凄惶,阿蠻心下一慌,立刻將她擁在懷裡緊緊的抱著,在她耳旁似乎誓言一般道:「綉兒,你放心,我絕不負你。」
小綉緩緩抬起手環住他的腰,勾起唇角,明明是想笑的,眼淚卻不爭氣的流著,她極力的笑道:「我相信你,阿蠻。」
她相信阿蠻會真心待她,可蘇晉齋呢,他受妖血折磨多年,一心想要做人,他會承受每日吸血的折磨,與她相守一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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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綉與阿蠻打算乘水路離開南屏縣,日落時分,南屏渡口下,夕陽將河水染得血紅,河岸兩旁的美景便氤氳的如同夢境一般。
二人來到渡口,買了一艘木舟,準備踏上木舟之前,小繡的耳廓微動,好像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她收回腳尋聲找去,果然在不遠處的河道旁,看見一個女人正帶著幾個孩子在地上挖野菜。
小綉驚異地盯著不遠處的女人,她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她,那女人似乎也感覺到了有人注視,抬起頭便與小綉四目對視。
母老虎怔了一下,隨後淺淺笑開,臉上的神色已然不復往日,變得淡然寧靜,她低眉看著身旁的孩子,笑的沉靜:「他們都是孤兒,我見他們可憐便留在身旁。」
小綉點了點頭,也抿唇笑開:「如此你也是給了他們一個家。」
母老虎彎起雙眼,臉上是純粹的自在和開心:「是啊,有他們在身旁,我就彷彿做了母親一樣……」
頓了頓,她的眼角微微一暗:「也算是贖罪,曾經為入陳府努力過,既無果,又讓我失去了孩子,可我……也不曾後悔。現下與孩子日日為伴,於我來說,也算是歸宿。」
小綉沒有再說什麼,抬手與她道別,轉身離開了此處,踏上了木舟,離開了南屏。
她站在船頭之上,感受著河風濕暖,微風不燥,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氣,沉鬱在心頭的煩悶也一掃而空。
阿蠻一個勁的盯著她瞧,猶豫的問道:「綉兒,你可是不開心?」
小綉偏頭看他,展眼微笑,唇邊一抹微笑如花:「沒有不開心,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麼?」阿蠻有些不解。
小綉走近他主動投進他的懷抱,將臉貼在他的胸膛,輕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是避不開的,你有你的命運,我有我的宿命,都是上天安排的,不管以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只要珍惜當下就好。」
阿蠻用力回抱住她,知曉她心中顧忌,在她耳畔輕柔的說著:「綉兒,你相信我,不要多想。」
小綉點了點頭,從他懷裡抬眼向兩岸看去,兩岸垂柳如煙,一條碧水如帶,頭頂夕陽褪去,星月燦然,河水也映得格外的沉靜,碎金的星子鋪了一河面。
「真美。」小綉出聲讚歎著。
「是啊。」阿蠻低眉看著她的側顏,淡笑道:「聽聞花錦城的百花齊放,美的不可方物,不如我帶你踏遍花錦城的每處花影,可好?」
小綉在他懷裡滿足的笑著,點了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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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輕舟順流而行一天一夜,很快便到了花錦城的清河水域,河道兩旁是綠柳如煙,數丈紅透,晨霧瀰漫。
小綉與阿蠻在船頭上相依而坐,感受著眼前的極致景色,心裡煩亂的思緒也漸漸沉靜下來。
忽然,一縷淙淙繚繞的琴音打破了寧靜,讓小綉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那琴聲如山澗清泉,彷彿自高山深澗里緩緩流出。
阿蠻也閉目傾聽,彷彿這琴聲能讓人醉在夢境當中,如痴如醉。
須臾,琴聲戛然而止,小綉有些意猶未盡,漸漸讚歎道:「好美的琴音啊,宛若天籟,想來撫琴之人,也必定是個溫婉沉靜的絕美女子。」
小綉忍不住喟嘆著,雙眼微眯,似乎對撫琴之人生出幾分向往來。
「在美也定然不及你萬分之一。」
阿蠻湊近了她在小綉耳邊低語,熱熱的鼻息拂在她的頸窩裡有些癢,他本是隨口調笑,小繡的雙頰卻一瞬間羞滿紅雲,燙的殷紅。
阿蠻看著眼前的女人略一恍惚,竟覺即便看遍世間繁花,也在尋不出一物可與她比肩。
阿蠻動情的伸手將她擁入懷裡,臉上神色滿足,指著前面不遠處的渡口,輕聲道:「你瞧,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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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錦城,百花齊放,香味濃郁。
小綉不停的皺鼻子貪婪的嗅著,只覺得沉溺在這花香里要醉了似的,她拽著阿蠻的手臂,嘟唇道:「阿蠻,我的鼻子全都是花香,只怕是嗅不到妖怪的氣息了。」
阿蠻伸出手指點著她的頭,道:「嗅不出就嗅不出,幹嘛那麼緊張,我們來這的目的就是帶你尋花看景,妖精的事不要理會。」
小綉緊緊的拽著他的手臂,垂眸道:「可是我想替你找到妖魂。」
阿蠻眸色一轉,拉著她的手大步向前走著,小綉隨著他的步子前行,只好快步跟上,卻見他陡然頓足,隨手扯住一個行人,打聽道:「請問,花錦城哪裡的花最美?」
那行人抬起頭,神色獃滯了瞬間才回過神來,皺著眉頭,好像用腦子費力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一般道:「你說哪裡花最美呀,當然是花錦城的小南湖了。」
說罷,他擺了擺手,轉身大步離去。
小綉從阿蠻身後探出身來,看著那人離去的方向,不由得皺眉:「這個問題很難么,怎麼瞧著他好像費了一番心神才想明白似的?」
阿蠻沉下雙眼,盯著那人離去的方向,冷哼一聲:「只怕,這花錦城也不是一塊太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