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對峙
()元睿帶人前去打探，阿和在山丘上眺望，只能隱約見下面火把叢叢，分成兩邊，似乎正在對峙。等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盈風還獨自留在營地的帳中，有些放心不下，便對身邊的侍衛道：「我們也回營，等在這裡也沒什麼用。」那侍衛聽了，連忙吩咐其他人小心戒備，護著阿和從山丘上下來。
黑水部前面的火把越集越多，可見人都圍了過來。阿和想元睿應該也在其中，不過此時過去怕給他添麻煩，便想從邊上繞走。不成想，他們剛走不遠，忽然幾人斜里衝出擋在他們面前，用肅慎語大聲呼喝著：「這裡也有漢人」
阿和身邊的侍衛見來者有敵意，立刻反應神速地圍成個圈，紛紛亮出兵器，將阿和保護其中。阿和這些時日與綏可史娜相處久了，又請教了元睿，已經找到竅門能聽懂一點肅慎語了。她打量著擋路那些人的服飾舉止，似乎與黑水人不大一樣，於是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對方見她也能講肅慎語，不禁愣了一下。這時黑水首領綏可狄娜走了出來，喝道：「不得無禮，各位既是作客黑水，都請收了兵器說話。」她用蠻漢兩種語言各說了一遍，攔路的那方固然悻悻，阿和身邊的侍衛也絲毫沒有放鬆，直到阿和發話道：「大家都先收了兵刃，聽綏可首領一句。」
周圍全是北燕精悍衛士相護，眾星捧月之間，阿和也忽然覺得自己氣勢不小，定要拿出點架子來。她率眾跨出一步，直視綏可狄娜道：「敢問綏可首領，這幾位是什麼身份？」
綏可狄娜神色間略有為難，剛要答話，就聽身後有人叫道：「黑水部好大的膽，居然背著我靺鞨部勾結漢人綏可史娜還敢撒謊騙本王子，哼，本王子倒要問問，你這個首領怎麼當的？」
一個身材中等神色倨傲的肅慎青年走了出來，他衣飾華麗舉止誇張，一見之下讓阿和覺得有些面善。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是被北燕俘虜的莫吉呼倫啊。此人又自稱靺鞨部的王子，想來很可能是莫吉呼倫的兄弟。
綏可狄娜本來臉上有些尷尬，忽然見此人大搖大擺地走出來又居高臨下地質問，頓時心生厭惡，厲聲說道：「我部與誰來往，憑什麼要跟你等報備？況且我黑水的事，還輪不到你個黃口小兒來興師問罪莫吉貝安，就連你父親也不敢這般與我說話，此次念你初犯，若再敢不恭，便割了你的舌頭送回給靺鞨」
那個莫吉貝安一聽這般回話，氣得額上青筋直起，但見綏可狄娜面有凶光，心中到底忌憚，也不敢再多言，只側身冷哼了兩聲。倒是阿和聽得最後一句割舌頭，心中暗暗稱奇：原來黑水這般說話不恭敬會被割舌頭啊，幸好她對這位女首領一直都謙和有禮。
正在混亂時，元睿也帶人趕到。他見阿和在，連忙上前問道：「起什麼衝突了么？要不要緊？」
人都全了，綏可狄娜出聲道：「恕我這黑水怠慢，才引起這等事端。泰成皇后，這邊這位是靺鞨部的三王子莫吉貝安，他今夜忽然帶人來訪黑水，我們事前毫不知情。莫吉貝安，這兩位是北燕泰成皇后和江夏王子，日前綏可史娜曾對他二人多有得罪，不過兩位寬宏大量不計前嫌，此番是受邀來黑水作客的。」她一番話四兩撥千斤，一來點明靺鞨王子是不速之客，二來將出使結盟一事就被輕飄飄地揭過，阿和他們成了受邀而來的貴賓。一時間高低上下立顯。
莫吉貝安臉上陰晴不定，冷笑道：「綏可首領，北燕是我肅慎人的多年宿敵，每年大小戰役好幾十，你不會不知？這個時候引狼入室，只怕不光是綏可史娜的緣故。若是不在乎見笑於族人之間，只怕另有所圖……」他此意暗指黑水背叛肅慎族，要對靺鞨不利。
綏可史娜沉不住氣，她堅定的站到阿和與元睿身邊，反擊道：「少將我們黑水跟你們靺鞨綁在一起都是肅慎人又怎麼了？靺鞨狠毒起來，遠比北燕還害人。我這次南下為了什麼，還不是你們靺鞨要這要那逼的？如今，我就是要跟北燕做朋友你管得著么……」她的話卻被母親的一個眼神打斷，綏可狄娜沉聲道：「莫吉王子也聽到了，雖然綏可史娜魯莽不懂事，但卻從不說謊話。如今北燕這幾位都是我們黑水的座上賓，您看怎麼辦？」
莫吉貝安怒道：「我現在就回去告訴父王，你們等著」他一揮手剛要帶人走，卻見綏可狄娜擊掌數下，黑水部的男女老少將靺鞨這一行人圍了起來，神色很不友善。莫吉貝安此時人少勢寡，自然不敢造次。他且驚且疑道：「你這是做什麼？」
綏可狄娜不再看他，轉而對阿和說道：「皇後娘娘，如今天色已晚，黑水的習俗是遠來即是客，莫吉王子雖然不速而至，但也不好拒之門外。正好此番國事相談也與靺鞨部有關，不如趁此機會一同商議如何？」
阿和與元睿面面相覷，他們本來以為綏可狄娜強留莫吉貝安是要拿他當人質，然而綏可狄娜語氣卻又忽然轉軟，顯然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這位女首領很可能還沒有信任他們，甚至不確定是否與北燕結盟……她這是在拿雙方當籌碼，互相開價以便黑水最終得利最大。想到此處，阿和也知道此後少不得要博弈一番，便道：「客隨主便，我們尊重首領的意思。」
回到帳中，元睿想起剛才的事，說道：「本以為綏可史娜站在咱們這邊，黑水就多半沒有問題。不想她母親竟是這等的城府心機，看來要讓黑水鐵心跟定北燕，多有難處。」
「嗯，是啊……」阿和也犯愁，她與元坤還有一月之約，萬一靺鞨那邊拖時間，可就對他們大大的不利。況且，真正孤立無援的，可是他們啊。「有什麼辦法能讓靺鞨那群人滾蛋呢？」阿和喃喃自語。
元睿忽然靈機一動，笑道：「倒是提醒了我。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效仿古人將其斬草除根……」他手指在空中一劃，明顯有所指。
殺掉靺鞨王子，讓黑水不得不選擇北燕？未嘗不是個好辦法，靺鞨王子死在黑水部的營地里，還有北燕人作客，黑水不是主謀也是幫凶，那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