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沈清月和顧淮已經是一家人!如若不出意外!她許是會跟這個男人過一輩子!即便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而已。
她平常待外人冷漠!對待「自己人」一貫大方體貼!顧淮的身世和經歷並沒有讓她害怕!反而令她有些一絲憐惜。她也愈發理解顧淮這種平易近人的性子是怎麼養成的。
沈清月聽顧淮陳述完了!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眉頭淡淡的蹙著,腦子裡有千絲萬縷的線。
而顧淮同沈清月說完他的出身!背後早沁出一層薄汗。畢竟她再大膽,始終只是個內宅姑娘,牽扯上伯爵之府的事!她還是害怕的吧。
他抬著眼!攥拳擰眉,眸子里閃著微光!凝視著沈清月!卻在她臉上找不出恐懼和厭惡!僅僅是在思索著什麼似的。
顧淮的拳頭漸漸鬆了!嘴巴也沒有抿那麼緊了……他娶她是對的。
沈清月恍然不覺顧淮的心思,只是問他道:「後來呢?永恩伯又怎麼又娶了兩房?」
顧淮望著她!答道:「我『死』后!他娶了好友的妹妹!聽說那位夫人身子單薄,病死的。後來才娶了這位。」
沈清月啞然片刻!才問道:「竟沒娶他的表妹么?」
顧淮搖搖頭,冷笑道:「無毒不丈夫……她替他做了這麼大的醜事,他總要給顧家和外人一個交代吧。」
沈清月無語,即便如此,他也逃不掉害死兒子的惡名吧!
顧淮又道:「聽我外祖父說,當年他肝腸寸斷,哭得嘔血,無法上朝……倒是很騙過了一些人。若非我外祖父早將我接去莊子上養,他都要被騙過了。」
沈清月簡直汗顏,她父親也混蛋,但做錯了事,總是有些愧疚之心的,這永恩伯簡直更沒有人性,怕只是披了人皮而已吧!
夫妻兩個默然,還是顧淮先開了口,他道:「明日你我一道去顧家。」
沈清月點頭,當然要去,顧家現在就是顧淮的家人。
她問他:「明日去了顧家,外邊的人肯定也都知道咱們與顧家的關係了,以後可是要光明正大來往,無所顧忌?」
顧淮頷首,道:「名義上本是連宗,彼此需要,外人也不會懷疑,至於永恩伯府……遲早要懷疑,便不消怕了。」
沈清月坐直了身子,她也不怕的!
顧淮瞧她認真的樣子,又安心,又高興,他問她還有沒有什麼想知道的。
他都不瞞她。
沈清月當然還好奇永恩伯府貪圖顧家的銀子到底是為什麼。
顧淮垂眸,端著茶杯,抿了一口,道:「老伯爺和永恩伯父子倆曾經一起貪污過軍餉。」
沈清月身子一激靈,頭皮都在發涼,貪污軍餉!
這麼大的事永恩伯府怎麼敢!
她連忙問:「顧家有證據了?」
顧淮搖頭說:「還不足夠。永恩伯府那一輩的武將在朝中還有不小的勢力,鎮守居庸關的指揮使,就與永恩伯府有往來。加之他們這一兩輩安穩之後開始走文官的路子,算起來也有三四十年了,他們相互之間結親或是成為世交,關係錯綜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朝中情況複雜,伯爵之府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撼動。」
他語氣微頓,道:「若不能一招制敵,反而打草驚蛇,很可能就是自尋死路。」
沈清月想起了顧淮下棋的路子,也是這樣的,絕不輕舉妄動,但凡出手,招招致命。
難怪前世張軒德那般巴結顧淮,都沒從顧淮嘴裡聽到隻言片語,她也完全不知此事,等她聽到風聲的時候,永恩伯府早抄了家。
顧淮的心思太深了。
沈清月覺得這樣很好,他這樣的出身,若無些成算,怎麼能活下去。
她亦感嘆道:「幸而顧家之主有遠見,狠心將你養在莊子上,才保下你了。」
顧淮寡淡的眼神里又帶著些暖意,道:「我早知道他們的用心,從未怪過他們的。」
沈清月斜側下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其實她還有些想問,他在莊子上是怎麼過的,聽說他和顧三自幼交好,他們表兄弟二人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嗎?莊子上的孩子們又是對待他的呢?他只怕是為了掩藏身份,打小就寡言吧……他現在二十一歲,穩重些不足為奇,他十一二歲也是這樣嗎?豈不是像個小學究?莊子上的孩子,肯定都怕他吧!
顧淮眉眼一動,問她:「你笑什麼呢?」
沈清月一抬眸,道:「我笑了么?」
顧淮淡笑問她:「要不要我給你拿鏡子來看看?」
沈清月嘴角更彎了,其實顧淮還挺好親近的。
顧淮喝著茶,自己主動說起了莊子上的事,他的語氣始終平淡,春夏秋冬對他而言似乎沒有什麼區別,他的生活彷彿日復一日沒有任何變化。
沈清月奇了,她問道:「怎麼聽你說得這般無趣?可你的畫卻畫的那麼好。」
顧淮回她:「只是日子無趣,鳥木禽獸,並不無趣。但我觀察草木,或者畫畫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好像也沒有什麼好講的。總不能跟你說,我常常看水裡的游魚都能看半個時辰吧。」
沈清月大笑,顧淮小時候是真呆!她身子也輕鬆了,眼皮子卻有點點沉重,便將胳膊放在小炕桌上,托腮道:「那你幼時,你的養父母沒覺著你太木訥了?」
顧淮一搖頭,道:「他們比我還要話少。」
沈清月臉上笑容淡了些,那時候顧家也不會明目張胆地照顧他惹人懷疑,顧淮小時候吃了不少苦頭吧。
顧淮聲音輕輕淺淺的,道:「我養父母也沒有虧待我,他們都是很敦厚溫和的人,他們待我……」彬彬有禮。
沈清月歪頭一問:「待你什麼?」
顧淮只笑道:「待我很溫和。」
沈清月點了一下頭,說:「平平淡淡細水長流的日子,其實比吵吵鬧鬧的要好。」
她兩世為人,如果讓她選,她就希望做個很普通的人,父母恩愛和睦,沒有顯赫的外祖父,出身乾乾淨淨,日子寧靜平和,就像現在這樣。
沈清月又問了顧淮一些關於顧家人的事,以免明日去見他們失了禮數。
顧淮道:「我大哥大嫂是很好相處的人,大哥打小就跟著我舅舅走南闖北,大嫂也是撥著算盤長大的,他們夫妻二人很顧全大局。」
沈清月瞭然,顧淮說得沒錯,這樣的人的確很好相處。
「我二表哥略微罕言寡語一些,二嫂很精明,他們夫妻兩個管著河上的事,漕幫的人跟我二嫂家裡關係很親近。他們也都好相處,你別怕,也不會為難你的。」
沈清月一笑,她怕什麼為難?何況無冤無仇,又是一家人,顧家人怎麼會為難她?
顧淮又提起顧三,說:「他是老三,小時候調皮,家裡稍微縱著他些,瞧著有些混不吝,其實做事很有些手段,京中好些生意都是他打理,黑白兩道他都沾一些。」
沈清月小聲道:「只聽平日裡外人傳的,倒是瞧不出來他是這樣的人呢。」
顧淮道:「顧家的人都這樣,不顯山不露水的。只不得罪他們,都好說。」
他立刻又道:「只有一個人不是這樣,你遠著她些就好。」
沈清月心裡知道,顧家就剩顧四姑娘沒說了,她便道:「姑娘家,自然嬌氣些。」
顧淮有些不好啟齒,便只隱晦道:「這丫頭她……她有些不懂事,等長大了,許了人家便無妨了。」
沈清月不懂,便問顧淮:「怎麼個不懂事?」
顧淮鎖眉道:「有些不知道和兄長們的分寸,我兩個嫂子都不計較,家裡倒也相安無事。至於你我,本不住一起,其實也不會有什麼事。她也不會主動尋來,若來,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見她就是。」
沈清月直接就問:「她喜歡你?」
顧淮愣了一下,隨後點了一下頭。
沈清月只是笑著,不覺奇怪,顧淮的模樣和才學,打小就出眾吧,儘管守孝的那幾年他被耽擱了,也很難阻斷小姑娘的心思。
她道:「我知道了。」
難怪顧四那會子走的時候不太高興。
沈清月想起顧四手裡的鐲子,就道:「我瞧她手裡的一隻鐲子有些特別,我不方便打聽,若你有機會,能不能替打聽一下她的鐲子怎麼來的?」
顧淮想了一下,他倒是沒注意顧四戴的什麼鐲子,便道:「顧家自家的商鋪首飾就很多,新樣式的也不少,估計不會去別家買,又或者是當鋪里死當的東西。」
沈清月耳朵豎起來了,若真給她猜對了,顧四的鐲子就有趣了。
顧淮問沈清月:「你喜歡鐲子?」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她的手,蘭花一樣的手托著淺紅的腮,袖子滑下去一點點,一截藕段似的手腕上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戴。
真好看,如無暇的凝脂玉。
沈清月有些不好意思,就收回了手,道:「倒不是喜歡首飾,只是我有一隻跟她差不多的,就問一問。」
顧淮「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蠟淚已干,兩人要就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