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小心又碰到個校花
「老三你真牛。」看著整天不去上課的胡逑,舒坦無比佩服:「他媽的,這才是真正的大學生活啊!」
「你也可以這樣啊。」胡逑說。
「媽的,老子沒你這麼大的膽子。我還怕點名呢。」
「不是幾個老師都說了點名可以不去的么。」這是國大的一項傳統,幾乎所有的老師都告訴學生,隨便你上課來不來,只要考試能憑真本事過關就可以了。不過事實是,即使認真聽講的學生,往往都要費大力氣才能過關,更不用說那些不來聽講的了,往往都會死得很慘。而這個時候你去求情是沒有用的,平時越寬鬆的老師,這個時候越講原則。這項傳統在新生剛入學的時候,往往就通過老生的口傳播開了,所以舒坦雖然很羨慕胡逑,卻不敢效仿。
「我可沒你那本事。」
胡逑笑一笑:「我是看開了,及格就行了。」
時間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在胡逑的專心閱讀中度過了。他很快完成了基礎學科的學習,開始真正進入到生物學的世界。當真正接觸到這個學科的精髓時,他才發現自己在無知的情況下,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生物學的世界,實在是太精彩了。他常常為其中的美麗和神奇而驚嘆,無法想象世間如何能實現這樣的奇迹,如果這一切真的是造物主安排的話,那造物主就是一個絕頂的科學家,又是無與倫比的藝術大師。在他的設計下,簡簡單單的細胞,能構造出最緊密最複雜的器官來,實現不可思議的功能。所有的生物,都是精密計算和大膽創意相結合的作品。尤其是人。
人這種生物,讓胡逑更覺得無比的好奇和沉迷。他看得越多、研究得越多,就越感覺到人體的神奇,越感到敬畏和嚮往。他發現自己的思維有倒退的趨勢,經常會象一個剛剛產生意識的嬰兒一樣產生疑問:為什麼會有四肢?為什麼會感到餓?為什麼會思考?為什麼會有『我』?為什麼會高興或者悲傷?為什麼人不能象鳥兒一樣在天上飛?為什麼人就會比猴子更聰明?為什麼人會發瘋?又為什麼會有天才?而且,為什麼會有術法?為什麼可以操縱天地間的力量?
看起來無比簡單的問題,他卻覺得自己找不到答案。他想得越多,他了解得越多,就越感到自己無知,感到有無窮的奧秘在吸引著他,等著他去發掘。
因為沉浸在知識的海洋里,所以胡逑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已經入學一個月了,他覺得好像還只是過了兩三天一樣。只是生物分庫的管理員已經認識了這個小夥子,知道他每天會象按時上下班一樣來這裡報到,然後很古怪地象風扇吹動一樣嘩啦啦把一本本書從頭翻到尾。不過更多的時候,是放下書坐在地上,直愣愣地對著空中發獃,有時會愁眉苦臉,有時又會呵呵呵地傻笑。
唉,國大學生不好當啊,把一個好好的小夥子硬給逼成了瘋子。帶著這樣的感慨,管理員很少敢去招惹胡逑,把他留在生物分庫的角落裡,讓他沉浸在那個世界中。
胡逑這天又和往常一樣來到了生物分庫,卻看見大門關著,門口貼著一張紙條:「書籍盤查,停止開放一天。」
胡逑無奈地轉過身。去哪裡呢?他漫無目的地走著,別的分庫里人都很多,他下意識地向著人少的地方走去,進了一座冷冷清清的分庫。
連著走過幾排書架,都看不到一個人。這種幽靜的感覺,讓胡逑彷彿和外面的世界隔離開來。他隨手從書架上抽下一本書,透過露出的空隙,卻看到對面的書架旁站著一個女孩,就那麼靜靜的站在那裡,彷彿是書架的一部分,無比的寧靜與和諧。
這幅畫面忽然讓胡逑有些觸動。他怔怔地看了幾秒鐘。那個女孩似乎感覺到窺視的目光,回過頭來,一張清秀絕倫的面孔展露在胡逑面前,空靈得彷彿不沾半點人間煙火。
胡逑感到一絲慌亂,他連忙把書推回到書架。啪的一聲,他不小心把對面的一本書撞了下來。那個女孩的腳步聲響起來,走到胡逑對面,揀起書拍了拍,輕輕放回到書架上。
胡逑看不到那個女孩的動作,但是他能想象得到,那個女孩輕柔的動作。她對待這些書籍,就像寵物一樣珍惜和憐愛。
對面的女孩稍微停了一會,忽然說:「這些書很舊了,有時翻起來都會破。一定要小心。」
胡逑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她是在和他說話。他很羞愧,覺得自己愚蠢而粗魯,就在他斟酌著該怎麼道歉的時候,那個女孩已經走回到原來的地方接著看書,胡逑一下又感覺不到她的半點氣息,彷彿她本來是這座書庫的精靈,重新沉入了書庫深處。
胡逑站了一會,忍不住悄悄繞過書架。他已經盡量放輕腳步,自己都覺得沒有一點聲音,但他才在書架邊露頭,那個女孩就向他看了過來。
胡逑尷尬地笑一笑,隨手又拿起一本書來,他掩飾地翻開。還沒看清上面寫的什麼,書頁已經在他的翻動下,嘩啦裂開了半邊。胡逑的心裡暗暗叫苦,真的是越慌越出錯,他已經看見那個女孩又向他走過來。如果說剛才她的臉上還恬淡,現在則是帶著微微的怒意,讓胡逑情不自禁地一陣心慌。
女孩從胡逑手裡把書拿過來。這個動作有一絲不容分說的味道,不過即使如此,她的姿勢也仍然柔和,甚至顯得無力,但胡逑興不起半點抗拒的念頭,眼睜睜地看著她把書從手裡拿走,然後小心地合上放回書架上。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女孩問。
「跟著你?我。。。。。我沒有跟著你呀。」胡逑有點結巴。
女孩的眉眼間浮起一層陰影,她顯然是生氣了,但是聲音還是那麼清澈而平靜:「那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看書?」
「你看得懂嗎?」
「我。。。。。」胡逑語塞了,確實,他到現在,連這座書庫是什麼主題都不知道,卻不自覺地想偷偷看一眼這個女孩。很明顯女孩發現了他的企圖,而他也掩飾得太拙劣,讓這個女孩兒都無法容忍下去。
「對不起。我不希望被人打擾,也不希望這些無辜的書籍受到株連。請你離開這裡。」女孩淡淡地說。
胡逑發現他沒有半點辦法反駁。而且面對著這樣一張面孔,和這樣平和的聲音,他甚至起不了半點爭辯的念頭。他只好灰溜溜地轉過身,但他仍然忍不住說:「我。。。。我真的沒有跟著你,只是想來看看書。」
女孩兒的耐心受到挑戰。她終於有點惱怒地說:「那請你告訴我,你看的書里說的是什麼?」
哦?胡逑的眼睛不自覺地向書架上瞟去,看見剛才那本書的書脊上用繁體字寫著「文心雕龍捲四四」幾個模糊的字,他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卷散發著墨香的文字,情不自禁地讀了出來:「凡精慮造文,各競新麗,多欲練辭,莫肯研術。落落之玉,或亂乎石;碌碌之石,時似乎玉。精者要約,匱者亦鮮;博者該贍,蕪者亦繁;辯者昭晰,淺者亦露;奧者復隱,詭者亦曲。或義華而聲悴,或理拙而文澤。知夫調鍾未易,張琴實難。伶人告和,不必盡窕?瓠之中;動角揮羽,何必窮初終之韻;魏文比篇章於音樂,蓋有徵矣。夫不截盤根,無以驗利器;不剖文奧,無以辨通才。才之能通,必資曉術,自非圓鑒區域,大判條例,豈能控引情源,制勝文苑哉。。。。。」
隨著他的背誦,女孩兒臉上的表情誇張地變化著。她的怒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恬淡自若的神情也已經徹底被震驚所驅散,美麗的小口張成圓圓的O字形,不可置信地看著胡逑。
「還要背嗎?」看著女孩露出這樣的表情,胡逑忽然有一絲報復的快感,他略帶戲謔地問。
「這不可能。。。。」女孩喃喃地說。她看著胡逑的笑容,驀地感到一絲不滿,略略地皺起眉頭,忽然又笑了:「你費了很大心機。但是這都沒有用。」她又恢復了先前的神情,淡淡地說。
「什麼心機?」胡逑揚了揚眉毛。他也有點兒惱火了。畢竟被人冤枉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對方還這麼一副洞悉先機的神情時。
「還用我說嗎?」
「當然要你說。」
「你一定費了不少功夫先背熟這篇文心雕龍?」
胡逑愣了愣,忽然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胡逑正想戳破她,忽然又轉了念頭,他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情:「你難道不覺得我真的是一副真心嗎?難道這都不能讓你感動嗎?」
女孩嘆了一口氣,這讓她略微有了一點隨和的感覺,但她還是說:「這沒有用的。你不要這麼做了。」她略微猶豫了一下,說:「你是最有苦心的,讓我有些觸動,可僅僅是觸動而已,不會讓我動心。放棄這些無謂的努力,只會浪費你的時間和精力。」
「那怎麼才能讓你動心呢?」
女孩想了想,說:「如果這世界上有一個人,他真正有絕世的才華,又能象你這樣願意為我付出這麼多苦心,那我也許會動心。」
胡逑笑了,他說:「那你能不能換一本書考我?」
女孩揚了揚眉毛,有些不解地看著他。
「換一本我沒有費盡心機背過的書。」
女孩兒的神情更加錯愕,但是在胡逑目光的注視下,她隨手又抽出了一本「林泉高致」。胡逑瞟了一眼書名,立刻想了起來,這是郭?山水畫創作的一篇經驗總結,是由其子郭思整理而成的。全書分六節,即序言、山水訓、畫意、畫訣、畫格拾遺、畫題。原書有南宋許光凝序,今佚。今存六節中「序言」和「畫格拾遺」兩節為郭思所寫,其餘四節均為郭?之詞,乃郭熙生前所述,由郭思記錄整理而成。
不等女孩開口問,他又背了起來:「君子之所以愛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園,養素所常處也;泉石,嘯傲所常樂也;漁樵,隱逸所常適也;猿鶴,飛鳴所常親也。塵囂韁鎖,此人情所常厭也。煙霞仙聖,此人情所常願而不得見也……」
他不帶半點結巴地背下去,女孩兒翻書的速度似乎都趕不上他。倒彷彿是他在捧著書讀,兒女孩兒手忙腳亂地做著筆記。
「好了,好了。停下。」女孩兒有點鬱悶合上書,皺著眉頭想了想,跑回剛才自己看書的地方,把她正看著的那本書拿過來。
胡逑看了看書名,不由得笑了。他剛才背下來的那兩本書,都是他在做文人的那一世里讀過的,而他在大考作文的時候自我催眠調出文人那一世的記憶,恰好重溫了一遍相關的古文,也就把那一世的部分記憶轉化成了今生記憶,才有如此清晰。否則即使是他阿賴耶識中的記憶,也沒那麼容易翻出來能隨口背誦。
他雖然在作文人的那一世飽讀詩書,但也不是什麼書都讀過,如果女孩真的搬出一本非常生僻的書,那他還真的背不出來,至少要先看一遍才能應付。不過現在女孩兒拿出的這本書幾乎要讓他笑死,因為這本書恰好是他自己寫的,當然,是他做文人的那一世寫的,他在大考的國文作文里,還用到了其中的一個典故。沒想到國大圖書館果然很淵博,居然連他這本並不出名的書都有收藏,更巧的是,這個女孩兒居然用這本書來考他。
毫無疑問地,這本女孩費盡心機挑出的書也沒有考倒胡逑。而且對這本書胡逑不但倒背如流,他還很隨意地講解起來,剖析其中的優劣,揭示文字后所隱藏的心境。開始女孩兒還很不服氣,認為他是信口胡說,不過越聽越發現不是這麼簡單,因為胡逑的分析實在是太精微太貼切了,對作者身世的了解、當時的風土人情、政局形勢,都是信手拈來,女孩兒雖然沒有時間去一一查證,但憑著她也算得上深厚的國學功底,能判斷得出胡逑不是胡說。但胡逑的許多說法聞所未聞,女孩兒能肯定她沒有在任何地方看到過,如果這些都是胡逑自己表述出來的,那實在太可怕了,不要說很多觀點是令人耳目一新的,足以讓胡逑在這個領域的研究中自成一派,就是胡逑隨口描述的那些風物,也能給胡逑換來一個考證大師的地位。
女孩兒現在已經沒有半點懷疑,震驚得無以復加。
「你。。。。。你到底是誰?」她有點結巴地問。
胡逑笑而不答,反問她:「那你看我現在能打動你了嗎?」
女孩兒象白玉一樣光潔的臉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微微低下了頭。
胡逑的心不可控制地急跳起來。其實他本來是想作弄一下這個女孩,她對他的冤枉讓他覺得有些不爽,所以打算讓她狠狠吃一驚。不過他現在想起來她剛才說的兩個條件,她本來以為他只有愛意而沒有才華,可現在他其實是有才華而沒有愛意,所以他還是沒有足夠的資格去做她的戀人。不過她現在已經作出了這麼一副嬌羞的神態,任何一個女孩害羞的時候,都是美麗的,何況是她這樣本來就像雪蓮一樣的女孩兒?胡逑忽然發現自己動心了,取笑的話到了嘴邊卻悄悄地咽了下去。
「嗯。。。。。」胡逑抬起腦袋撓了撓頭,他突然不知道說怎麼好。他忽然看到了女孩拿的那本書。「你怎麼會看這本書啊,好冷僻的,而且說實話也不是真正的經典,勉強算是言之有物而已。」對自己的作品,胡逑不好意思給出太高的評價。他總不能說這本書是他自己寫的,那還不被女孩兒當作書堆里飄出的老鬼。
「還不是為了查這篇文章。我覺得這篇文章一定是偽作,是抄襲,偏偏怎麼也查不到出處。」說起學術來,女孩兒又很認真,恢復了恬淡的神情。她把幾張紙遞過來:「你瞧瞧,看看他到底從什麼地方抄的。」
胡逑接過來一看,不由得說不出話。紙上印著的不是別的東西,正是他自己大考時的那篇作文。
他現在明白為什麼女孩會看那本書了。原來她是為了揭穿這是篇偽裝。也真難得她居然翻出了自己那本書來,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也有些敬佩這女孩的功底了。
「我覺得這篇作文的風格和這本書非常象,簡直就像是一個人的作品。」女孩兒接著說。
胡逑心想:「廢話,本來就是一個人的作品,當然象了。」
「可是原作者的作品流傳不多。我找遍了所有的,也沒有查到這篇。你那麼淵博,能不能看出來他到底是在哪裡抄的?」女孩兒有點崇拜地看著胡逑說。
「這個。。。。這個。。。。。」胡逑撓了撓頭。
「你也不知道么?」女孩兒略微有點失望。
「你不妨換個思路,說不定這真的是人家自己寫出來的呢?」胡逑循循善誘著。
「這。。。。。」女孩遲疑了。本來她覺得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一個高中生,一個已經浪費了大量時間在英語和數學、物理上的高中生,怎麼可能寫得出這樣古色古香而又文采飛揚的文章?即使那是個天才,能天生就有無比的文采,可那篇文章里的很多典故,是一定要靠時間的積累來完成的。所以女孩才這麼執著地去查找抄襲的證據,不過在今天見到了胡逑之後,她的這種肯定被動搖了。既然世界上有胡逑這樣象活圖書館一樣的怪物,那一個高中生寫出這樣的文章來也不是不可能的。
「從我的角度出發,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原創作品呀。」胡逑推波助瀾。
「這樣啊。」女孩點點頭,嘆口氣:「唉,白白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居然是為了證明一個錯誤的推斷。」
「也不能算浪費啊。至少你從這個過程中,一定收穫了很多。」
女孩點點頭。她微笑起來。胡逑忽然又陷入獃滯中。這個女孩不是經常露出笑容,大多時候,她都是很淡然的,可正因為這樣,她的笑容才更給人期盼。那是一種不知不覺沁入心田的愉悅,和於瑤那種女孩兒的燦爛笑容比起來,不會帶來巨大的衝擊,卻更讓人迷醉。
「你。。。。。」看著胡逑發獃的模樣,女孩的臉上又微微地發紅。「你是我們院的學長么?」
「啊?哦?哦。我。。。。。你是哪個學院?」胡逑發出一串囈語,終於清醒地問出了一句。
女孩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她實在有點受不了,她敢保證,今天一上午的情緒波動,比平常一個月的還多。「你。。。。。你不知道我是哪個學院?」她問:「那你怎麼跟著我?」
「我。。。。。」胡逑還想申辯他並沒有跟蹤女孩兒的事實。不過他忽然覺得,這時候否認可能是一種愚蠢的行為。反而是將錯就錯應該是更好的選擇。
「我是恰好看見了你。。。。。。」胡逑說。
女孩點點頭。她經常會遇到冒出來的馬路求愛者,所以對這種回答也很適應。「我是國學院的蘇羽汀。以後請師兄多多指點。」
「師。。。。師兄?」胡逑有點尷尬地撓撓頭:「我算不上是你的師兄。我是生物學院大一的,我叫。。。。。啊,什麼?你叫什麼?你說你是蘇羽汀?」
「嗯。」蘇羽汀看著胡逑,眼睛彷彿在說:「很奇怪嗎?」
「啊,就是。。。。。就是那個。。。。。那個。。。。。。那個校花?」胡逑結結巴巴地說。
蘇羽汀略略皺起了眉頭。「都是些無聊的人亂叫。你別和他們那樣。」
「哦,哦。」胡逑答應著。
「怎麼了?」看著他還是一副慌張加痴獃的表情,蘇羽汀似乎有些顯得不滿。
「沒什麼,沒什麼。不過。。。。。」
「不過什麼?」
「好像他們也沒有亂講。。。。。」胡逑很小聲地說。
也不知道蘇羽汀聽到沒有,還好她這次沒有斥責。不過她的耳根似乎有點發紅,微微低下了頭。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