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想分家
「我沒錯,為什麼要跪?」楊寧不僅沒跪下,反而拖了一個凳子自顧自坐下了。忙了半天她也累,得歇歇。
「你還敢說沒錯,當眾給爺爺奶奶頂撞,你爹的這點臉面,都讓你丟完了!」楊孝忠氣的要打楊寧,可是田氏在一邊看著,他還是沒下去手。
「爹爹剛剛為何不說,現在才來算賬?」楊寧提起一個破舊的陶壺,給自己倒了一碗水喝。
「我!」楊孝忠被話噎住,他剛剛不說,是怕當眾訓斥楊寧,別人會說他為父不慈。現在關上門說,無論怎麼教訓,別人都看不見,自然不會對他說三道四。
「爹爹,我和爺爺吵,是為了你好。」楊寧喝了水,心情舒服許多,對楊孝忠說話的語氣也和善了。
「我、娘和小弟瘦得不成人形,穿著破舊,用的傢具也是家裡最差的,爹爹不在意這些小事,可是外人都看著呢。旁人不會說你謙讓不計較,只會說爹爹無用,護不好妻兒;更是自私,只管自己吃飽,不理會妻子孩子過什麼樣的日子。愚孝,只知道奉承長輩,其實是自私......」
「胡說八道!」楊孝忠不等楊寧把話說完,就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楊寧鼻子質問,「你在哪聽見這些混賬話,也敢亂說!」
「爹,村裡人都這麼說,你的名聲早就不好聽了。不信的話,你趕明出門的時候,聽聽別人口聲就知道了。」楊寧開口說完話,就把茶壺和碗都收走了。
楊孝忠聽了這話,一言不發,轉頭盯著牆面不知道在想什麼。那張剛剛被他拍過得破爛桌子,晃了幾晃,終於不堪重負散成了一地屍體,也沒人去收拾。
田氏坐在一邊,還是捧著自己的銀珠耳墜子掉眼淚。她嫁到這裡,離家二百里,在這交通全靠腳,最快也就是坐馬車的年代,二百里就算遠嫁了。
她嫁過來十幾年,一次也沒回過娘家。前些年娘家人還會來看她,這些年,她爹的腿腳不好,趕不了路,自然不能來。她捧著娘臨出嫁前送她的墜子,心如刀絞。
楊寧挨著田氏坐下,一陣陣心疼。母女同心,她的這幅身子骨本是田氏身上的一塊肉,怎麼會感知不到田氏的悲傷。
「娘,今天狗剩給了我一個饅頭,裡頭包著糖,可甜了,娘......」小南興沖沖的跑進來,懷裡鼓鼓囊囊,一看就是揣著什麼東西。進門一看娘在哭,姐姐坐在一邊不說話,頓時愣住了。
「是不是奶奶又欺負你了,娘,別哭了,等我長大了,掙很多很多錢,帶你和姐姐離開這裡,去過好日子。我們也不回來了,再也不見他們這家人了......」小南撲在田氏身邊,也一起哭了起來。
他剛剛在村子里和狗剩玩的時候,就聽見別人說,姐姐和奶奶他們吵起來了,趕忙回家看。只是到家的時候見靜悄悄的,以為是別人哄他,放心不少,故而有種劫後餘生般的開心。只是突然一見娘流淚,心酸不已,小小年紀,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楊孝忠在外屋聽著,也覺得心痛。他不是蠢人,只是以前為了面子,為了孝順的名聲,對這家裡妻兒的遭遇選擇性忽視了。早說了,橫豎他的爹娘只是苛待他的妻兒,又沒有苛待他自己個兒,大鎚沒打在他身上,他不覺得疼。
何必如今被楊寧一點醒,才發覺此時自己的名聲也布好了,一味地愚孝不是辦法,所以痛定思痛,想著怎麼才能改變現狀,挽回名聲。
此時驟然聽見自己的兒子也跟著痛哭,說出那般話,就知道平日里虐待他妻子的不只有爹娘,家裡其他人也有分。更覺得難過,思來想去,孝順名聲不能丟,慈父好丈夫的名聲也不能丟,可魚與熊掌,怎麼才能兼得?
突然前幾天,女兒的一句話出現在她的腦子裡,「爺爺奶奶看不慣我們,就分家!」
對,分家!楊孝忠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動了分家的念頭!要是有個合理的由頭,既能保全了面子,又能分家就好了!
只是這個由頭從哪來?楊孝忠左思右想,不得其法,也顧不上去安慰妻兒。
楊寧本以為自己的這個便宜爹會過來安慰田氏,沒想到左等右等也不來,田氏也越哭越傷心,大有要哭到肝腸寸斷、天荒地老的架勢。雖說發泄一下感情是好事,可如果感情發泄過渡,那就變成自怨自艾,對身體反而不好。
「娘,等女兒掙錢了,咱們去看看外公外婆。」楊寧輕輕撫著田氏的背,柔聲安慰她。
田氏這才抬起頭,瞧著女兒面黃肌瘦還帶著菜色的臉,覺得更加心酸,自己對不住爹娘,更對不住這一雙兒女。自己受些罪不算什麼,可是兒女也跟著受罪,這可不行!
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女兒好好打扮,嫁個好人家,過好日子,可不能像自己一樣受苦!
「嗯,娘相信姑娘,一定會掙大錢,過好日子!」田氏摸摸楊寧的頭,勉強止住了哭。
「小南也會掙大錢!讓姐姐和娘過好日子!」小南伏在田氏的膝頭,握緊小拳頭,一副幹勁滿滿的樣子。
「小南啊,以後姐姐掙錢,小南好好讀書,去當大官!」楊寧笑了,對小南說。
「我也能讀書嗎!」小南的眼睛突然亮了,如星星一樣閃著光。
而田氏的眼神卻黯淡下去,小南要是去讀書,花銷不小,公公婆婆不會同意的。
要是分家就好了,如果分家,錢都是自己做主,努力一把,供小南讀書也不是不可能!
她心裡轉了幾十個念頭,面上卻不願意顯露,不想打擊兒子,只笑著說,「好好,以後娘就跟著小南和寧兒享福了。」
摟著自己的一雙兒女,田氏的心裡又酸又甜,又苦又咸,五味雜陳,難以說清。
要是能分家就好了!
楊家三房一家四口都在琢磨這個念頭,卻誰也不說,只是默默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