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這個爹，不稱職！

「沒事。」楊寧回了兩個字，就不再開口，自顧自把被子蓋好，轉過身背對著楊孝忠，閉目養神。剛穿過來的第一天，就遇到這麼些亂七八糟的事，著實有些累。

「寧兒，你不要瞞我，今天娘說的話，我聽得清清楚楚，我......」楊孝忠有些急了，說話語速快了起來，聲音也不自覺沉了下去，聽著像是要拿出父親的款兒，讓楊寧說實話。

楊寧猛然翻身坐起，盯著楊孝忠的眼睛，冷聲開口，「我說了又能怎麼樣？您也不過是勸我幾句，跟我說孝大過天，不要記恨奶奶。翻來覆去這幾句話，我都會背了，何必再聽你說一遍？」

楊孝忠對上女兒的眼神，突然心虛起來，不由自主別過臉去，不敢看自家閨女。

窗外曹氏罵田氏的聲音格外的大，曹氏彷彿要把今天受得氣和不如意，都發泄出來。而楊寧那個可憐的娘，就成了曹氏的發泄口。

可是田氏的丈夫，楊寧的父親此時卻低垂著頭，臉上有幾分愧疚，卻沒有出去為自己的妻子說一句話。

「那畢竟是你的奶奶......」楊孝忠聲音低了下去，拳頭緊了又松，低頭看著閨女的手上的紗布，心上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讓他喘不過氣。

「聖人說，父慈方能子孝，奶奶對我們，慈愛嗎？今天她給我一碗白米粥，裡面加了蒙汗藥！還特意把我支到黃屠戶藏身的屋子裡，幸虧我逃掉了，要是逃不掉，現在只怕除了嫁給黃屠戶，就只剩下弔死這條路了！爹，這可是一個奶奶該做的事？」楊寧越說越激動，說道最後竟然留下淚來。心口刺歪歪的疼，委屈的情緒止都止不住。

楊孝忠聽了這話，如五雷轟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定定瞅著自家閨女，見閨女哭的傷心，不像是作假，更何況有哪個女兒家願意用自己的名聲去誣陷別人？所以，閨女說的一定是真的！

他木木的腦子突然想起來，前幾天老娘的確跟自己提過，寧兒大了，該找婆家了，黃屠戶有田有手藝，是個不錯的人。他當時沒同意，還被娘用拐杖抽了幾下。本以為這事過去了，可沒想到自己的親娘會這樣害他的親閨女！

此時曹氏可能罵累了，窗外聲音停了，一時間屋子裡落針可聞。楊寧不再理會呆愣愣的楊孝忠，她們二房處境艱難，雖然有兄弟排擠、爹娘偏心等等原因，但是最根本的，還是楊孝忠愚孝，凡事只知道聽爹娘的，妻兒受了委屈也是讓忍著。說句不好聽的話，曹氏這麼猖狂，有一半是她的好兒子慣出來的。

對這樣的人，就要激一激，讓他仍清楚，自己的愚孝到底會對妻兒造成多大的傷害。

楊孝忠的拳頭握了又鬆開，反覆幾次，卻還是坐在一邊不動身影。而楊寧早就背過身去，閉目養神去了。前生見這樣的人太多了，知道這種人是要慢慢磨的，倒也不急於一時。

半響，楊孝忠還是緩緩開口，說了句，「寧兒，你莫怪她，她到底是你奶奶，年輕的時候拉扯爹長大，不容易......」

嘴裡說著，還伸出手去摸摸楊寧的頭，像是有幾分安慰的意思。楊寧避開了這手，只低聲說了句，「爹，我娘也不容易。」

楊孝忠的手僵在那裡，想起自家媳婦，剛進門的時候也是一枝花，如今卻憔悴枯瘦，看著比一同進村的媳婦們老了十歲不止。就連村裡的郎中見了，也要說幾句「二郎啊，你媳婦要多補補身子，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田氏已經做好了飯，小南一蹦一跳跑進屋子裡，甜甜的叫爹爹去吃飯。

楊孝忠還沒從自家閨女的話里回過神來，此時對妻子正是滿心愧疚之時，細細打量兒子，才覺得兒子更是瘦弱可憐。慈父之情頓時湧上心頭，牽著兒子的手，柔聲說，「小南，爸爸領你去吃飯。」

剛一起身，又想起了躺在床上的楊寧，回頭想對楊寧說，你且放心躺著，爸爸一會把飯給你端過來。卻見楊寧已經扶著牆慢慢起身。

本想開口勸幾句，外面卻早就傳來曹氏的叫喊聲，「楊寧你個賠錢貨，摔了頭又沒磕斷腿，趕緊滾出來吃飯，別纏著你爹，耽誤他幹活！」

楊寧到是不在意，她前世可是經歷過全網黑的人，這點責罵只能算小打小鬧。而楊孝忠聽著娘這樣罵自己閨女，臉色越發難看，嘴唇動了幾動，還是沒說出話，只是嘆了口氣，上前扶著楊寧往外走。

這原主給楊寧留下的身體虛的厲害，折騰了一天，又沒吃飯，餓的頭暈眼花，走路都發顫。楊孝忠半扶半拖，廢了些力氣才把她帶到了廚房。

廚房裡擺著兩張桌子，一個是棗紅色的大圓桌，桌子周圍擺著幾個圓凳，雖然半新不舊，不過在這農家廚房，看著已經十分體面了。而另一邊卻放著幾個黑不溜秋的、只是表面一層打磨了一番的木頭樁子，樁子旁放著一個簡陋的小方桌。

曹氏早就在圓桌前坐好，面前放著一碗冒尖的白米飯，面前還擺著一碟炒的翠綠的小青菜和一碗油汪汪的紅燒肉。孫氏仍在廚房忙碌，收拾灶台、洗碗涮鍋。而小南正坐在方桌旁邊的木頭墩子上，眼巴巴的瞅著圓桌上的紅燒肉。

楊孝忠扶著楊寧在方桌前的木頭墩子上坐下，然後就自然的走到圓桌旁和曹氏坐一桌。曹氏瞅著楊孝忠扶著楊寧就心氣不順，趕著想要罵幾句，可是又看看楊寧和小南碗里的飯，還是冷哼兩聲，低頭夾起一塊油汪汪的肉，用那幾顆已經鬆動的牙惡狠狠的嚼。

楊孝忠看曹氏動了筷子，這才夾起幾顆青菜放在碗里，悶頭扒飯。而楊寧餓的頭暈眼花，也顧不上計較為什麼自己的桌子上沒菜了，只端起飯碗，巴拉一大口米飯咽到嘴裡，剛嚼了沒幾口，就感覺咯噔一下，咬到了一顆小石子，險些震碎了牙！

一口菜飯吐出來，楊寧揉著臉，隨便巴拉了一下碗里的飯，裡面放著許多野菜不說，還有很多小石子！在原主的記憶里，楊家的規矩一直都是老一輩的吃飽了飯，小一輩的就得放下碗。端著這麼一碗飯，光挑石子都得挑半晌，哪還有時間吃飯！

「楊寧，你個敗家東西，好好的大米飯不吃，還吐，賠錢貨，浪費爺們辛辛苦苦掙得糧食，看我不打死你！」曹氏一看楊寧把菜吐了出來，抄起桌邊的掃帚，不管不顧的就往楊寧身上抽過去。

楊孝忠看見女兒把飯菜吐了出來，面色不悅，沒有阻攔。而正在收拾廚房的田氏聽了這聲音，衝過來一把將女兒抱在懷裡，死死護住她。小南也在一邊哭著，上去抱住曹氏的胳膊，不讓曹氏抽打姐姐和娘親。

曹氏把全身力氣用來揮舞掃帚了，小南抓著掃帚猛一拽，身體失控，一個屁股蹲坐地上了。她愣了一下，沒想到小南這個兔崽子居然敢反抗，隨即扯著一副破鑼嗓子喊起來，「天殺的，孫子打奶奶啦！我長這麼大，居然被自己孫子打了，我不活了，讓這不孝的東西打死我吧，也省的我睜著眼看他敗壞楊家的名聲啊！」

本來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楊孝忠，聽得自己娘這麼一喊，不由分說，上去就給了小南一嘴巴子，打的小南一個趔趄，摔出老遠，鮮紅的血順著他那蠟黃乾瘦的臉上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