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如打死
田氏一看自己的兒子被打的嘴角流血，也顧不上護著閨女了，衝到兒子面前，只覺得兒子臉上的那抹猩紅像是一把刀，捅在她心口上，疼得厲害。
田氏心疼兒子的模樣，楊寧這個剛穿越過來的便宜閨女看了，都覺得心酸不已。而楊孝忠這個便宜爹看了，不僅沒心酸，怒氣反而越發厲害，居然一個箭步衝過去，拎著小南就要摔出去，嘴裡還叫喊著，「都是你這個娘沒教好孩子，孩子才會這麼不孝！你如今還敢心疼，乾脆就把孩子摔死，省的日後丟我的臉！」
楊寧瞧著自己這便宜爹面目猙獰，胳膊上肌肉綳起，是真的要摔死孩子，她的一雙眸子登時就急紅了。
六歲的孩子身子本來就弱的很，再加上小南成日里吃不好，營養不良面黃肌瘦，身上沒有二兩肉，這要是結結實實的被摔一下，輕了是摔成骨折，重了摔壞內臟，留個終身體弱殘疾的毛病也不是不可能！
她也顧不得自己身體虛弱，撲上去死死地抱住小南的腰，楊孝忠瞧見頭上還包著紗布，因為受傷還面無血色的閨女，想起閨女平日里聽話懂事，在鄰居面前給自己掙了不少面子，心一軟，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終究沒把小南摔出去，只把小南往地上一扔，不管不顧。
雖說有楊寧護著，楊孝忠也減了力道，小南被這麼一摔並沒有折斷胳膊腿，但頭上還是起了一個紅腫的大包，隱隱有血漬滲出來，看著就嚇人。
楊孝忠氣消了大半，可是曹氏仍在一遍不依不饒，坐在椅子上，拍著桌子扯著嗓子大聲嚎哭，「這日子沒法過了，孫子打奶奶，兒子干看著不管啊，滿天下哪有這樣的理啊，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養大幾個兒子，沒享一天福，就要被孫子打死了啊！」
「老楊家的，怎麼了，誰敢打你，咱們楊家村可容不下這不孝的東西！」里正不知何時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他的兩個兒子和一個面生的老人，四個人皆是眉頭緊鎖，神色嚴肅。
曹氏嚎的正起勁，突然聽見里正喊了一嗓子，竟然被裡正的積威鎮住了，一時間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
「里正爺爺，您是最疼孩子的，求您給奶奶求個情，讓奶奶跟爹說句好話，打死我就行，別打死小南，我是閨女沒用，可是小南還要留著繼承香火啊！」楊寧放開小南，連滾帶爬到了里正的腳邊，跪下就要給里正磕頭。
小南本來被打的暈暈乎乎，不僅頭上長包流血，耳朵也嗡嗡作響，聽人說話斷斷續續的。只聽見姐姐說，「打死我就行，別打死小南」，嚇得小南一個激靈，從娘親田氏的懷裡掙脫出來，也撲到里正腳邊，抱著里正的腿哭了起來。
「別打姐姐，都是小南的錯，打小南吧，打死我吧！」
「都怪娘沒用，娘護不住你們，要打就打我吧，我連孩子都護不住啊，留著這爛命幹什麼！」田氏望著一雙兒女哭的可憐，心痛的厲害，卻還是不敢反抗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只跪在旁邊，哭著扇自己的臉，沒兩下，臉上就出了血紅的手指印。
里正此時一個頭兩個大，本來他只是來這家收稅銀，見大門開著，敲門卻沒人搭理，就想進院子來看看，是不是家有人，但是沒聽見他喊門。
誰承想一進門就聽見曹氏喊孫子打奶奶，這樣的事在古代可是大不孝，他作為里正斷斷不能容忍村子里發生這樣的事，於是他一腳邁進吵鬧的屋子裡，要想替曹氏「伸張正義」，可是這屋子裡的場景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曹氏中氣十足，坐在椅子上，頭髮整整齊齊，上面還插著一金一銀兩個簪子，分量不重，可在村子里已經算十分奢侈了。而曹氏旁邊的大圓桌上，擺著肉菜和白米飯，這伙食比他里正吃的還好。
再看「打奶奶」的楊寧和楊楠，瘦的皮包骨肉不說，身上的衣服也是破舊不堪，小南的頭上嘴角都有血跡，一看就是被剛剛打過。而田氏，瘦的沒了人形，活像包著一層皮的骷髏，只怕村子里最窮的人家，都找不出比她更瘦的人。
看這樣子，說是孫子打奶奶，傻子都不信，要說是曹氏故意生事，還差不多！若是平時，曹氏鬧著一出也就罷了，可是今日......
里正偷偷用餘光掃了一眼身旁的老人，見老人面色無異，懸著的心放下了大半，清了清嗓子，沉聲喝道，「都別哭鬧了，自己家的事都處理不清楚，還要我這個老的管！」
說著還瞪了楊孝忠一眼，楊孝忠的頭更低了，這種家務事本來該自己處理的，沒想到鬧得一團糟，還要里正出面處理，真是丟面子！
「這是我得家事，我們自己管，不用里正操心！」曹氏躲在楊孝忠身後，伸出頭辯駁了一句，仍是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
里正被曹氏頂了一句，氣的鬍子都吹起來了，「自己管，你當我想管！要不是聽見你在那哭喪，說要被打死了，我才不來摻和你家這些破事！你剛剛不是說被孫子打了嗎，我看你壯實的很，孫子哪能打得過你，你打孫子還差不多！你說，怎麼回事！」
里正一指站在旁邊，恨不得把頭埋地縫裡去的楊孝忠，看他怎麼說。
「剛剛寧兒吃飯的時候，把好好的米飯吐了一地，娘看不過去，要教訓她一下，小南就撲過去要打娘，我想著百善孝為先，這孩子不孝順，我就得教訓他，上去教訓了他兩句，寧兒攔著，我看寧兒可憐，沒下去手，娘就鬧起來了。」楊孝忠在一旁木木的把這些話說完，並不覺自己有錯，只埋怨家人給自己丟臉。
里正聽了隨即嚴厲呵斥楊寧，「咱們種地十分不易，誰家不是把糧食當命一樣愛護著，你怎麼能把米飯吐一地，浪費糧食，虧不虧心！照我說，該狠狠地打一頓才是！你爹心軟疼孩子，不捨得打，你奶奶打你也是正理，你不老老實實受教訓，怎麼還敢夥同弟弟鬧起來！我看，今天該再打你幾下，讓你長教訓！」
曹氏一聽說要打楊寧，喜得嘴巴差點沒咧到耳根子，四下張望找棍子，就要去打楊寧。
楊孝忠雖然心疼閨女，但是自己面子保住了，也不再說什麼，而田氏心灰了半截，她生平第一次發覺，不光自己的婆婆是個心狠的，就連丈夫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有一雙兒女，是她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