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鼠族的陰謀+3、我想和你們一樣
2、鼠族的陰謀
常風盯住全息影像調出的那張臉,那張墨鏡下的臉,他一輩子不會忘記。
在剛剛的行動中,他追逐左鯤到鄉間的鐵路旁,飛馳而過的高速列車阻隔了他的步伐。
左鯤站在鐵路的另一邊與他對峙著,在每節車廂駛過的間隙中,左鯤摘下了墨鏡,用墨鏡朝他指了指左眼眶的黑洞。
自十三年前一戰後,他一直在追尋鼠族,而今天,左鯤第二次從他手上逃脫了。
蘇桓將整理好的資料悉數通過全息影像播放:「左鯤是鼠王,他手下的鼠人不多,行動隱蔽,而且也不輕易活動。鼠人間或有參與血祭活動,但近年有逐漸減少的趨勢。
而左鯤本人,從2006年第一次活動至今,算上這一次,十三年來才活動過兩次。這兩次都有通過操縱人類當嘍啰來犯事。」
高良說:「鼠族力量場一直不強,乃至難以監測。十三年前我就發現他們掌握了獸族能量石的研製方法,這件事至今還是一個謎。
另外,既然他能輕易地操縱人類,他需要多少人類血祭對他來說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的目的不單純。」
如今粵城分部里共有戰士十三人,術人三人,醫者學師各兩人,常風接任隊長已近十年,高良是分部里年齡最大的成員,大家敬重他,雖然沒有正式委任,但都把他當做副隊長。
常風贊同高良的看法:「鼠族提取梁宇芊的腦部信息,目標只能是靈契城。我們要報告總部,提醒大家作好防備。阮青,你的發現?」
「成功拷貝了這次抓到的一個嘍啰的腦部數據回來。奇怪的是,我在給他洗腦的時候,發現是他在清醒的情況下犯事的,鼠族不是通過催眠來操縱人類。」阮青把分析所得接上了全息影像,「我分析了數據發現,我們之前的猜想方向確實錯了。
我們之前以為他們可能採取了催眠控制的方法,但催眠術需施術者耗費一定的時間,而且催眠術需要一對一進行。我們一直以為他們有一個秘密基地,將抓到的人類關在裡面以便催眠,這樣的話,基地必然會發出較大的力量場。
事實上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他們是通過編造邪教學說來給信徒洗腦,左鯤創立了一個名叫『真理教』的教派,自己當教主,沒事露露牙,到房頂上蹦躂兩下,信徒就把他當成了神。
現在,所有信徒都把我們超能人當作侵略地球的外星人,他們覺得自己是在保衛地球呢,一個個心甘情願赴湯蹈火。」
蘇桓嗤道:「就這樣?人類沒腦嗎?我還是如來佛呢!」
常風接道:「他們一直在用人類的方式行事,所以我們一直沒找到他們。知道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嗎?」
阮青搖搖頭:「這個嘍啰級別太低,啥也不知道。」
常風說:「至少我們找到『真理教』這條線索了。蘇桓、王丹、子瑤,你們接入粵城警局信息網,三人分三班值守監測,二十四小時不斷,一有真理教的活動消息馬上彙報。
必要的時候,我們給他們加點料,讓警察把真理教端了,散了嘍啰再來收拾鼠族。他們利用人類辦事,我們就用人類的方法來對付他們。」
三名術人領命。
會議結束,大家正準備離開會議室時,警報響起,本已關閉的全息三維影像重新打開,顯示出大門口的影像數據。
林湘正站在公寓門口,懷裡抱著手提電腦,她直視門上的貓眼說:「我可以進來了嗎?」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蘇桓。
他瞪大眼一聳肩一攤手:「袁諾,你看著我把她送回科大的啊……我怎麼可能把安保數據給她?我也不可能告訴她分部地點啊……」
常風雙手交抱在胸前,微笑著說:「那就是她黑進了你精心設計的安保系統。」
他本該生氣才對,但看著屏幕上那張無所畏懼的臉,他實在氣不出來。在隊員們面前,他也從來不是那種不拘言笑的頭兒。
蘇桓無言以對,只好說:「那也是我教的。不是我教得好,她有本事黑進來?」接著又訕訕地說:「那要不,我去把她攆回去?」
常風搖頭說:「你攆不走她。讓她進來喝兩杯吧。」
他們租下了龐泰市場辦公樓頂層公寓作宿舍,作為偽裝的「PT健身房」就在樓下,宿捨實際上就是分部所在,平時也不會有外人涉足。
蘇桓讓林湘進了客廳,不一會兒便與常風一起提著兩打啤酒過去了。
見到常風,林湘特別雀躍,她從沙發上蹦起來:「風哥!」
常風笑看著她,他一直覺得她只是個小女孩,每次想起她,總是想到她躲在他駕駛艙座椅后發抖的樣子,楚楚可憐,讓人心痛。今天的行動她突然出現,他比他們都要驚訝:她只是個孩子啊!
他忍不住說:「你長高了。」
林湘不滿地說:「我都兩年沒長個了,你是多久沒見過我?」
常風在心裡默默地數了一下,他上一次見她,大概是在三年前?她的身高似乎確實沒什麼變化,也許,變化的是她身體中透露的女性氣息。
他產生了一股想要把她抱起的衝動。他想起每一次他回靈契城辦事,他都會去學徒館看她,她總會從道場里衝出來,像一隻燕子似的飛進他懷裡。
此刻這個念頭卻讓他有一絲不自在的彆扭,他們居然有三年沒有見面了。三年,足以讓一個女孩長成一個女人,女孩和女人是有區別的。
然而他很快又把這種奇怪的想法壓了下去。超能人不會成家,也不需要愛情和婚姻,這是靈契團里不成文的規定。
進學堂每年編輯二十個基因嬰兒,並且培育為能在戰鬥中獨當一面的超能人,這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可以說他們每一個人的出生都是帶有強烈的使命感和責任感的。
超能人也不會看重青春期的成長,甚至可以說超人類壓根就沒有青春期,他們沒這個閑功夫,來了就來了,接受便是。
林湘從小在靈契團長大,自然也沒有刻意接受過青春期的教育,沒有太重的兩性觀念。
果然,她歪著頭說:「你不抱我?」
常風笑了,笑自己在粵城呆久了,也沾染了人類的社會習性,他點了點頭。她興奮地跳起來,幾乎吊在了他身上。
他伸手環住她的腰身,發現她比看起來還要瘦,他兩掌合抱幾乎就能握住她的腰。他提醒自己,這是他保護著的孩子,他看著她長大。
不能是她。她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孩,他希望她遠離超能人的腥風血雨,在普通的人類世界里過平凡的日子。
3、我想和你們一樣
「就知道抱風哥,也不抱抱你哥!」蘇桓的叫聲把常風的思緒拉了回來,他驚覺自己居然想了這麼多,真是史無前例。
「也要!」林湘說道,又轉身抱了抱蘇桓。
蘇桓卻把她推開,死命瞪著她,喊道:「你要進來不能直接找我嗎?你怎麼黑進來的?」
她皺了皺鼻子,調皮地說:「你教得好啊!」
常風開了一罐啤酒,打斷了她:「你是怎麼跑過來的?」
林湘說:「我高考考到科大的啊!我又沒有資格參加你們的成人禮。荊長老不是讓我到鎮上上高中嗎?他叫我考大學,以後就別回去了。」言語間有些許的失落。
蘇桓叫道:「你裝傻是不是?」
常風也說:「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好吧。」林湘翻了個白眼,跟隨兩人坐下,打開手提電腦,點出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濃眉大眼,笑得熱烈。常風盯著女人的臉,他記起了她,十三年前,就是她騎著摩托車帶走了左鯤。
林湘解釋道:「徐蘭。明天公益中心的新社工,兩個月前入職。公益中心的員工資料庫中,登記她的戶籍地是粵城,上一份工作是粵城中心醫院的心理諮詢師,但我黑進了警局戶籍科和醫院人事科的伺服器,都沒有找到她的資料。」
「一個在人類世界沒有身份的人,只能是獸族。」常風說著,心裡的疑慮更重了——她在梁宇芊身邊足足兩個月,可是,他們沒有收到任何鼠族力量場的探測信號。
「我也是這麼想。在芊姐被擄走的第二天,徐蘭就失蹤了。我就開始追蹤他們。」
蘇桓皺眉說:「就憑你,在獸族身上安追蹤器?」
林湘說:「我沒有。我安在芊姐身上的。除了我,芊姐是唯一最接近靈契團的普通人類。徐蘭接近芊姐的目的,只能是套取靈契團的資料。
芊姐生日那天晚上,我就守在KTV門外,我親眼看到徐蘭帶她上車。我追蹤到了赤沙村,但一直找不到他們藏身的具體位置。」
蘇桓打趣道:「然後你就開了兩天拖拉機。」
「我不是沒有辦法嗎?我一個人能幹什麼?」林湘語氣中儘是抱怨。
「要是你找到我們,我們可以早點救出芊姐。」蘇桓儘管愛打鬧逗趣,但他心裡對此仍然憤恨,「該死!」
成人禮之前,雖然梁宇芊只是每年來訪若水山城一次,但她總是對蘇桓特別關照,他還記得她給他送數碼微單時帶給他的興奮。
成人禮后,他被安排進粵城分部,離她更近了,他特意打電話告訴她,他在粵城老鄉開的健身房裡工作。之後,她每周來健身一次,並指定他做她的健身教練。
她甚至時不時給他發各種女孩的照片,要給他牽線介紹女朋友。當然,他只是笑笑就算了。
他感懷她的好,沒有人會這樣對他,對他來說,梁宇芊不是一個不相干的普通人。
常風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說:「她對我們每個人都很重要。」
林湘側身攀住常風的手臂,鼓足勇氣說:「風哥你讓我留下吧!我能幫上忙。」
這次蘇桓先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別以為能黑進幾個系統就能幹靈契團的活。」
林湘不服氣地說:「我不是還把你的安保系統黑了嗎?」
蘇桓說:「明天……今晚,今晚我就升級安保,我告你,你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你要是再能黑進來,我改叫你哥。」
常風笑著搖頭說:「你今晚可以留下,明天回學校讀書去。」
林湘泄氣了,她抓過一罐啤酒,摳開拉環。
蘇桓馬上把啤酒搶了過去:「欸?你才多大?什麼時候開始喝酒了?」
林湘盯著他:「現在啊。風哥不是說你攆不走我,讓我進來喝兩杯嗎?」
蘇桓氣道:「我現在就去升級安保系統!我讓你再偷聽我們說話!我讓你嘚瑟!」
蘇桓一邊叫嚷一邊起身往控制室走去。
林湘朝他的背影喊:「我沒有偷聽!我是光明正大地聽!」
常風聽著他們的嬉鬧,放鬆地靠在沙發上,很長時間,他沒有這樣開懷過,他總是緊繃著神經,他不希望有人在他面前死去。對梁宇芊的遭遇,他和蘇桓一樣難過,可是他沒有辦法。
他看著林湘一口氣喝光了一罐啤酒,她打了個飽嗝,雙眼發紅。他們沒有說話,沉默著,好一會兒,她爬上沙發,抱著膝縮進他懷裡。
她說:「五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這個人好厲害,在他身邊很安全。讓我留下來吧,你們都擔心我,但是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長大了,不用你保護了。」
常風輕輕把她推開,手扶著她兩邊肩膀,看進她眼底的憂傷:「對,我們都擔心我們保護不了你。這不是你應該過的生活。你很聰明,離開了你能過得更好。」
她直直地看著他,終於說:「鼠族。是那個人對嗎?殺我父母的那個人。」
他點頭,他知道騙不了她。
「殺了他,我就離開。」
「我會替你殺了他。」
「如果我想親自動手呢?在靈契團這十三年,我跟著所有人訓練,我一項訓練也沒有落下。
可是我跑不過比我小的孩子。我出拳總是不夠快。我力氣小。所有人的力量都比我強。沒有人嘲笑過我,所有人都知道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一切都在提醒著我,我和你們不一樣。
你知道我多難受嗎?」她語速越來越快,眼裡噙滿了淚。
他淡淡說道:「我知道。」
她任由臉上的淚肆意流淌,毫不掩飾:「我想和你們一樣。我可能永遠做不到。可是我在努力。」
常風擁她入懷,說:「對不起,我不該帶你回去。你不應該這樣長大。」
她抱緊他,猛搖著頭:「你不要道歉。不是你帶我回去的,是荊長老帶我回去的。荊長老知道的,我只能這樣長大。但是他現在卻告訴我,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不能這樣。」
「留在這裡,你可能會死。」
「那我就死在你身邊。有你在,我不會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