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風水寶地

一排至少有上百年歷史的公寓樓，坐落在一條僻靜的單行車道旁。算上地下一層還有地上的三層，共有四層。我們的故事就發生在這地上第一層的一套公寓里。趁故事的主角還沒登場，還是先來認識一下這個歷史悠久的「老傢伙」。

說它是名副其實的「老傢伙」，不僅因為它建造的年代非常久遠：公寓最上面那一排排黑漆漆的煙囪，像一把把直插雲霄的寶劍，想來是英國工業革命時期建築物特有的設計；更是因為這個「老傢伙」的「五臟六腑」都是些陳舊的東西：室內的傢具和裝修仍然保留著上個世紀的風格，絲毫沒有被當下新潮的室內裝潢設計理念影響。

臨近的其他住戶全都已經陸續換上各式各樣鋥亮的大門，使得「老傢伙」那光禿禿、沒刷油漆的大門顯得格外扎眼。這淺褐色的大門年事已高，身子骨大不如前，輕推幾下很難推得動，需加把力氣，才能勉強打開一道窄窄的縫。門上有一個黑漆漆的小洞，是插鑰匙的地方。平日里這鎖孔只是靜靜地沉睡在那銹掉的門把手旁邊，只有在鑰匙冷不丁插入時，才猛然從睡夢中驚醒，悶悶不樂地哼幾聲。

走進這棟傳統的英式老公寓，腳下踩的是動輒吱嘎作響的淺黃色木地板。乳白色的洗手間大門像一個忠實的老僕人，在進們后不遠的左手邊守候著。推開門走進去，打眼就能看得見白凈的洗手台，上面有一面橢圓形的鏡子。鏡框是銅製的，邊邊角角的地方生了銹，看著很陳舊。圓圓的馬桶戰戰兢兢地蜷縮在角落裡，旁邊隔著浴簾。一個橢圓形的浴缸躺在裡面，像一個正在休憩的美人。

從洗手間出來，向前走幾步路，便可以看見右手邊那乳白色的房間門。推開門走進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架古銅色鋼琴，雖是一百多歲的老人家，身子骨卻還很硬朗，音色跟她年輕的時候比，沒差多少，還是那麼清脆悅耳，要是有個會彈琴的人來擺弄幾下，肯定能演奏出無比動人的旋律。旁邊黑漆漆的琴凳卻年輕的很，獃獃地瞻仰著這位遲暮的「絕色佳人」。一個橘黃色的「大蘑菇」在一旁探出個腦袋，通電的時候發出暖暖的光，好似一個古老貴族的侍女，朝夕不離地侍候身旁的一老一小，生怕誰有個什麼閃失。

一側的牆面上懸挂著一幅印象派油畫，主色調是淺粉色和白色，幾朵含羞待放的野百合依稀可見。這幅畫掛在這裡可真是恰到好處，把這個充斥著濕氣的房間裝點得既溫馨，又富有柔情。

按最初的設計，房間正中央的牆壁中有一個可以供暖的大壁爐，頂端粗大的煙囪徑直貫穿天花板，直抵這棟公寓最頂層的屋頂。如今，壁爐已經用磚塊堵上，又粉刷了塗料，很難想象得出原先壁爐的樣子。

對面靠牆放置著一張淺褐色沙發，不高不矮，軟軟的，剛好可以坐三個人，像一個安詳的長者。有個小茶几，桌面是橢圓形的，像是個老實的孩子團坐在長輩跟前，開心得很呢。

沙發后的一整面牆壁幾乎完全被一幅油畫遮擋住。那是一幅主色調是藏青色的印象派油畫。畫上依稀可見一大群緋紅色的行人在青灰色的滂沱大雨中行色匆匆地向前走著。被大雨打濕的路面用藏青色的顏料塗抹，彰顯出天氣的陰寒。畫家想到用藏青色這樣的冷色作為主色調，靈感估計是來源於常年徘徊在穆塔斯這個英國城市裡的寒風冷雨：有時，連續幾日的陰雨連綿在城市的建築物周圍包裹一層厚厚的寒氣，凌烈的寒風吹得雨珠漫天飛舞，落到地上，清脆地拍打著濕滑的路面，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配上呼嘯而過的陣陣寒風，奏出一曲激情澎湃的「暴風雨交響曲」；畫中密集的緋紅色行人卻與青色的路面形成鮮明對比：他們抬著腳，邁著堅定的腳步，為穆塔斯這個城市快節奏的生活注入生機與活力。

這種「歷史悠久」的建築物天花板特別高，懸挂著一盞非常古典的水晶燈，許多個玻璃球從天花板垂下來，晶瑩剔透，簇擁著中間環狀的燈管，好不精緻雅觀。房間的窗戶很大，窗沿只高出地面幾厘米，站在窗前，窗外窄窄的人行道、只能向一個方向行駛的單行車道還有路對面的公寓全都盡收眼底，連街上行人的衣著打扮都看得一清二楚。

離開這個房間，徑直向前走，左手邊有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不大，裡面有一張深褐色方桌，兩側各有三把同樣顏色帶靠背的椅子，兩端也各有一把，坐墊和靠背都是皮革做成的，邊角處有幾處磨損的痕迹，看起來有些陳舊，卻不怎麼影響使用，坐上去依舊十分舒適。房間的窗戶比起剛才房間里的要窄許多，但依舊很高，採光很好，即使是灰濛濛的下雨天也不會覺得房間里特別昏暗。

公寓里只有兩間卧室，像一對長廂廝守的情人，終日站在走廊的盡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

面積稍大一點的是一個向陽的房間，門框上方是一扇老式的玻璃天窗，燈光總是會淘氣地從那裡飛出來，照亮門外的走廊。鋪在地板上的深紅色地毯表面摻雜了不少黑色的污漬，歲月的痕迹依稀可見。

進門左手邊半步遠是一個老式壁櫥的門板，用純白色油漆粉刷，陳舊的味道倒是不太明顯，可上面的把手早卻已告老還鄉，只剩幾個細長的鐵釘固定著一面鏡子；鏡框是淺褐色的木頭做的，還算結實。壁櫥里存放著吸塵器、家用梯子還有一些防潮的木炭。

房間的窗戶又高又大，顯得屋裡十分敞亮，透過窗戶向外看，後院鬱鬱蔥蔥的景色一覽無遺。窗台上堆放了幾盆仙人掌，給室內增添了不少生機。窗檯前擺放著一張書桌，是褐色木板做的，從桌角淺淺的磨痕可以看得出它在過往的歲月里並非一帆風順。

窗戶旁的房間一角牆上掛著一個已經使用多年的、快要報廢的小型家用鍋爐，靠燃燒天然氣給家裡提供熱水。長年累月的辛勤勞作讓它的身子骨變得虛弱不堪，工作時經常累得氣喘吁吁，一直大聲吆喝個不停，尤其在冬天，這個老傢伙為提供足夠多的熱水供暖，經常通宵達旦地工作，發出「嗡嗡」的叫喊聲。比起使用沒有多少噪音的電暖氣取暖，使用天然氣燒水要便宜得多，即使常常隆聲大作地「抱怨」工作多麼辛苦，這個老傢伙卻從來沒有被房東遺棄：多年來，它一直得意地掛在牆角，一副倚老賣老的樣子。

原先室內最早建造的老式壁爐已被磚塊填堵，變成牆壁的一部分。一張老舊的雙人沙發輕輕地依偎在這面新「改建」的牆壁跟前，原先深紅色的亞麻布已經褪色，似乎在昭示著它如何在過去的歲月里飽經風霜。一個黑色的衣櫃靜靜地立在沙發旁邊的角落裡，既莊嚴肅穆，又帶有少許浪漫氣息。衣櫃旁邊安詳地平躺著一張簡易雙人床，旁邊是一個床頭櫃，一盞古老的帶著厚厚的棕紅色燈罩的檯燈趴在上面，奄奄一息。

另一間卧室面積要稍小一些。推開那扇老舊發黃的木門，踩在腳下的是赤色帶米色雪花圖案的地毯。一張白色的簡易雙人床靜靜地躺在門邊，旁邊陪伴著一個小木櫃，上面擺放著檯燈，燈罩是米色的，看上去很溫馨。

床尾不遠處有兩把普通的棕色亞麻椅，像一對老夫老妻，彼此依偎在一起。不遠處有一張咖啡色書桌，還有一把同樣顏色的木製的座椅。書桌旁立著一個深褐色的書架，一共有四層，上面三層較窄，只能放得下普通大小的書，最底下那一層寬一些，可以放得下許多大開本的書。

高大黑色衣櫃靜靜地靠在牆角，油漆很鮮亮，身前鑲著兩個大大的橢圓形全身鏡，像是一件閃閃發亮的盔甲，保護著衣櫃裡面一群纖柔的「綵衣仙子」。

房間的窗戶足夠大，天氣好的時候，屋裡足夠亮堂，完全不需要天花板上那個會發光的「小天使」幫忙，看書學習輕而易舉；陰天下雨的日子卻不得不讓「小天使」辛勤工作，房間里才足夠亮堂。

廚房像一個害羞的姑娘，藏在走廊盡頭，不願意露出頭來。烹飪所需要的應有盡有。電器都是全新的，像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隨時準備「迎接戰鬥」。那扇厚厚的木板門既結實又「密不透風」，做飯時產生的油煙想從門縫裡鑽出來，卻一丁點機會也沒有。

進門左手邊擺放著一台小型家用冰箱，被一塊質地堅硬的石板支撐著，下面是一台全自動洗衣機。冰箱旁邊是方形的水槽，下面安裝著一台洗碗機。一個不鏽鋼水龍頭伸長脖子，彈出一個小腦袋瓜，俯視著漏水孔。一排櫥櫃整齊地固定在瓷磚上方的牆上，四扇乳白色的櫃門上都安著銀色的把手，裡面盛滿各式各樣的碗盤，還有一些做飯用的廚具。

一台抽拉式油煙機獃獃地被固定在牆面上，鉛筆狀的銀色把手橫在一面橘黃色木板底端。木板看似好像一個普通書桌的抽屜模樣，一拉把手，伴隨著「隆隆」聲，沉睡在四角的燈泡隨即睜大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四個大小不同的爐灶在油煙機下方，微微凸起，平日裡面無表情，通電幾分鐘便燒得通紅，好像要發怒似的。

許多盛放調味料的瓶瓶罐罐像兩隊哨兵，整齊排列在爐灶兩旁，現在沒有人住進來，它們還空著呢。隔著石板下面有一個烤箱蹲坐在地，有些不情願，卻一點也不孤單：旁邊有台烘乾機，這兩台機器通電的時候肚子里都是熱乎乎的，共同語言多得很呢。

俗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這個「老傢伙」外表雖有些陳舊，卻佔據著極佳的地理位置：從這裡到穆塔斯大學的許多建築非常近，走路花不了幾分鐘。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老傢伙」對於穆塔斯大學的學生來說，真是名副其實的「風水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