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湯圓」

接連兩次不算太如意的接待讓並沒有讓她沮喪，她只是感到有些疲倦。她走進廚房，燒熱水，給自己沖泡一杯熱巧克力，好補充些能量。時間還早，她悠閑地在沙發上坐著，整理下個星期的時間計劃表。

過了好一陣，有人給她打電話。

「喂？你好……呃……那個……我是來看房的……」聽筒里斷斷續續傳出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她的聲音很小，聽得不是很清楚。

「你好，」婧芝連忙站起身，「請問你現在在哪裡？」

「幸福路99號的大門口。」那人的聲音稍大一些，但聽上去還是很緊張。

婧芝連忙安慰她說：「別擔心，我現在下樓接你。」

這次來的人雖說不是蓬頭垢面，倒也是樸實得很，素麵朝天，一臉中學生模樣；她的皮膚白皙，小臉圓圓的，像一個剛剛煮熟的湯圓；她的頭髮很短，剛剛遮蓋住耳垂，發尾稍稍有些自然卷，額前齊齊的劉海卻很長，把眉毛遮擋得嚴嚴實實；她的眼睛很小，眯成兩條細線，鼻子和嘴巴也不大，襯得她那肉嘟嘟的臉蛋越發可愛。她身穿一件粉紅色外套，配一條白褲子和系鞋帶的白皮鞋，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打扮。

「來，跟我來。」說著，婧芝把「湯圓」帶到家裡。她很靦腆，進門后沒說一句話。

婧芝想趕緊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一邊開口說話，一邊左手拉著「湯圓」胖乎乎的小手往洗手間裡面走，嘴裡絮叨著：「你隨便看看就好。這是洗手間。你看，平常有熱水、涼水，既可以泡澡，又可以淋浴。」

這小姑娘倒還是機靈，見被拉了進來，不看白不看，左看看，右看看，忙得不亦樂乎。

「湯圓」年紀不大，一個人剛剛來到英國，無依無靠，自己一個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旁邊這個姐姐完全不認識，緊張害怕也是難免。想到這裡，婧芝輕輕拍打兩下她的肩膀，安慰她說：「別害怕，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你慢慢看，不著急。」

「湯圓」見身旁的這位姐姐很溫柔，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腳步變得輕盈許多。

在客廳休息的時候，婧芝給「湯圓」泡了一杯茶。

「來，這個給你。」婧芝把茶杯遞過去。

「湯圓」喜歡喝茶，欣然接過茶杯，一個人靜靜地喝。茶葉是婧芝從家帶來的，此時此刻，在這異鄉的水中搔首弄姿，別有一番風味。故鄉的茶，自帶一種風味。「湯圓」白白的臉蛋漸漸變紅，不知是被茶杯里冒出的熱氣熏的，還是因為胃裡的茶水漸漸被吸收，隨著血液循環到臉部，在臉上塗了「胭脂」呢？

見「湯圓」手裡的杯子已經見底，婧芝詢問她：「要不要看一下房間？」

「湯圓」點點頭，放下手裡的空杯子，沒作聲。

又一次，婧芝帶一個陌生人走進自己的房間。

「來，看一下吧，這個房間暫時是我住在這裡。這一間卧室比較大，採光也好，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住這一間。」

「湯圓」微微點頭，若有所思。她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各種陳設都一一仔細觀察過。

「牆上掛著的機器是用來燒水的。」婧芝指著牆上的「老傢伙」解釋說，「它燒水的時候會有響聲，不過應該不太會影響睡覺，因為之前住在這裡的人從來沒抱怨過。」

「湯圓」又是點點頭，再看向門口，依舊沒作聲。

「對面是另一個房間，」婧芝解釋說，「面積稍小一些，但是很安靜。來，我帶你去看看。」

這個房間的窗子半敞開著，窗外夾雜著陣陣花香的新鮮空氣飄進屋內，讓公寓里僅有的兩個人都感到心曠神怡；不時有過路的學生從窗外的人行道上走過，傳來噼嗒噼嗒的腳步聲；樹上的鳥兒更加肆無忌憚地宣洩他們對這「深巷新雨後，天氣早來秋」獨有的情愫，一直在放聲歌唱。

「湯圓」對這個房間的興趣明顯沒多大興趣，她只是站在門口，用一雙小眼睛掃視一下屋裡，沒走進去。

見她沒什麼興趣，婧芝只好建議她去看一下廚房。「湯圓」絲毫沒有反對。

推開廚房門，婧芝請「湯圓」先進去，自己跟在她身後。

「湯圓」對廚房裡做飯的用具很感興趣，幾乎每一樣都用手碰過。婧芝想說點什麼，又生怕打擾到她，只好站在門口，默不作聲。

等到「湯圓」「巡視」完畢，婧芝小聲問她：「怎麼樣？這樣的廚房你還滿意嗎？」

婧芝的話讓「湯圓」十分難為情，她靦腆地笑了笑，點點頭，小聲說：「就是這些了，對吧？」

「還有一個房間。」「湯圓」突如其來的回答讓婧芝喜出望外，「走，我帶你去看。」說完，婧芝三步並作兩步，打開另一扇門。

「湯圓」露出一副詫異的表情，慢悠悠地走進去，發現裡面別有洞天。她很喜歡這樣傳統的英式傢具，也很欣賞牆上那幅油畫，站在畫前凝視許久。

婧芝很識相地站在門口，靜靜地等待著。

離開房間的時候，「湯圓」突然開口說話，這一次她說話的聲音是婧芝所聽過最大的，雖然比起正常人，她說話的聲音還是太小：「雖然這樣問很冒昧，但是我還是想請問，你能不能讓我拍幾張照片？」

婧芝很茫然，從來沒聽誰說過來看房還要拍室友的照片，急忙問：「拍什麼照片？」

「別誤會，」「湯圓」又一次提高說話的音量，卻依舊是輕聲細語，「我執行拍幾張房間的照片，然後回家發給我媽媽看。」她低下頭，很難為情。

「發給你媽媽？」這句話讓婧芝更加不知所措，「是你媽媽要住到這裡嗎？」

「不是，不是……」「湯圓」急忙解釋，語速快了一些，但聲音還是很小，「是我要住在這裡。」

「哦……」婧芝深呼一口氣，「那你發給媽媽是準備……」

婧芝說到這裡，「湯圓」的表情很奇怪，是那種既難過，又無可奈何，既悲傷又無法言語的一種表情。她沉默了。

她可能自己做不了主，需要參考媽媽的建議，又擔心媽媽的想法跟自己的不一樣，卻又無法改變媽媽替她做的決定，婧芝心想。

「沒問題。」婧芝爽快地答應，「不過要先說話哦，只許拍房間，可別把我也拍進去，我可是不喜歡拍照呢。」

「湯圓」感激地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相機。

她離開的時候婧芝告訴她，如果她願意住進來，可以挑一個房間，電費和燃氣費兩個人是均攤的。「湯圓」委婉地表示自己很喜歡婧芝住的房間，但沒有明確表示打算住進來。婧芝擔心她，親自送她到樓下，又陪她走了一小段路。雖然兩個人沒有什麼交談，但從「湯圓」告別時嘴角揚起的笑容來看，她對婧芝這個她第一次見面就耐心陪她「參觀」一整套公寓的姐姐是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