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言之過早
可能是為了向「門鈴事件」道歉,三人不敢吃的太慢。期間話也不多,怕布里克怒火回潮。匆匆吃完飯,連擦桌子、洗碗這兩件可以證明「存在感」的事都全部交付給了機器。
韓墨手腳麻利,先喚出主界面,通過攝像頭觀看健身廣場的整理情況。根據布里克的需求,只有這個房間寬闊,並且所有器材都是可拆卸的,能在短時間內騰出空地,「基本收拾完畢了……布里克先生?」她動手一推,將視頻平移到了布里克面前。
布里克從冥想中回來,睜開眼睛,滿意地點點頭。
橙色的光點彙集,拼湊成麗絲的人類形態。它搓手站著,極其不好意思的對韓墨開口:「那個……等候室的閘門損壞過於嚴重,連同主軸都斷裂了,不過沒事,已經設置好修復程序,工程機器人會完成任務……墨墨長官……都是我的錯。」
「這不怪你,判定危險的標準完全及格。」木熙站在一旁搶先替韓墨回話,雖然有點調侃的意味,不過他也明白布里克這傢伙好像很厲害,具象化的閘門就是實體,那兩扇門怎麼看也不像能夠徒手破除的劣質品。
「帶路。」布里克無視木熙,走到麗絲面前,命令。
「是,即為訪客……布里克先生帶路。」麗絲說完,轉身向門口走去。
四人跟在後面,本來一路沉默的走,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誰叫鬼差大人在場呢?可茶茶還是按捺不住,問布里克:「到底是什麼事?」
「我將教你罪割的用法。」布里克沒有隱瞞,如實回答。
「等等!」有如此反應,除了木熙不會再有別人了。他想這就要招收茶茶加入叛軍,也太強人所難了,「停下,你把她視作什麼,你們的新工具?」木熙攔在布里克面前,毫不畏懼的張開雙臂。
「不明所以。」布里克丟下四個字,邁開了步子。
木熙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逼使布里克再次駐足。
「木熙,沒關係的!」茶茶害怕木熙受到傷害,趕緊上前拉住他,但發現自己無論怎麼用力,都無法拖動他半步。
「什麼叫沒有關係?」木熙惱怒的看著茶茶,「你在博朗書館外喊什麼來著?『如果我的朋友受到傷害,我發誓,即便搭上性命,也要把你們攪個天翻地覆』,現在……」木熙回過頭,狠狠地盯住布里克:「我要說同樣的話,如果茶茶受到任何傷害,我賭上性命,也要揭發你們!」
「木熙……」茶茶抓著木熙的雙手更緊了。
布里克的目光一直沒有改變,他回應著木熙的怒視,想要理解那團莫名的怒火,「又是『羈絆』嗎,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木熙沒有回應這句意味不明的話。這是感嘆?他拿捏不準。
「這種情誼的確讓你變得勇敢,不過,也使你的思維混亂。」布里克對於木熙散發出來的勇氣並不讚賞,繼續說道:「這麼快就亮出底牌,歇斯底里,太過於魯莽,我且當沒有聽見你剛才說的那些,仔細想過後再來回話。」
木熙見布里克也沒有要強行通過的意思,不免有些困惑。「仔細想過了再來回話」——他在等待回答!
還有什麼可以質疑的,布里克明明就是要拉茶茶下水,雖然茶茶已經在泥濘之中了,可他還希望茶茶陷得更深,這個推論,哪裡有錯!
「仔細想過了再來回話」,布里克的聲音就像一支鎮定劑,在內心咆哮時,讓木熙冷靜下來。
他本可強行回收罪割……他說過要加害我們輕而易舉……他的要求僅僅是空房間……他沒有禁止別人參與進來,哪怕是亡者……他說……「我將教你罪割的用法」……
「原來如此。」木熙笑了,「你承認了茶茶對於罪割的使用權,你旨在教她罪割的使用方法,別無其它,你把選擇權交到了茶茶手裡,這樣她能憑藉自己的意志做出決定,無論是趟渾水還是出淤泥,你都認可。」
「冷靜下來后,你的腦子還是夠用。」布里克回話了。
「但這目的是什麼,想讓茶茶和艾美一樣心甘情願的參與進來,比起強行洗腦效果要好得多?」木熙還是不讓,他打算問道底。
「我不知道。」布里克的確不知道,攪渾這池水,未來無法判斷。
「這算什麼?」木熙知道,做事沒有目的,便是投石問路,走一步看一步,「我可以理解為你背後之人無計可施了嗎?」
「這是我的決定。」布里克回答。
也就是說,布里克在某件事上陷入了僵局,「我明白了,說起來的話,我又何嘗不是呢……但你最好有個分寸。」木熙理解了,緩緩的讓開道路,他對一旁的茶茶說:「他只想交會你罪割的使用方法,你要記住,無論學會與否,都要記著約法三章中的那條。」
茶茶雖然對兩人你來我往的話語聽得不夠明白,但心想只要按照木熙說的做准沒錯,於是她點點頭,回答了「是」。
韓墨長舒一口氣,心悸難平。這三人看來關係複雜啊,自己雖然不清楚他們正在面對什麼棘手的事件,不過依照粗淺的經驗判斷,他們正處於磨合狀態,觀念和立場不同所以摩擦不斷,不過誰都沒有再想過動手,「好啦好啦,別再嚇唬我了。」韓墨長舒一口氣:「人類要是都像你們這樣,可能早就先於地球之前滅亡了。」
「說的也是呢。」茶茶笑著,悄然摘下自己的手套,跑到韓墨身邊,拉起她的手說:「我們走吧!」
木熙想茶茶你真會見縫插針,還記得任務呢?
韓墨在接觸茶茶溫熱的掌心之後,感覺身體漂浮,重力失衡。這是「遙望號空間站」內部,一顆地外軌道上的無重力空間。馬克利安牽著她的手,向著窗口遊動,她聽見他說墨墨,過幾天遠征艦隊就要出發了,陪我在失重的情況下看看地球吧。韓墨不解,詢問為什麼偏偏要在懸浮狀態下觀看呢,腳踏實地不是更好。馬克利安有些不好意思,對接下來說的話不知該怎麼開口,韓墨鼓勵他:「你說啊。」馬克利安笑笑,和韓墨一起,就像兩片在溪水中遊走的樹葉,飄到窗口,他說:「人類在母親的子宮裡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呢,沒有壓力、沒有沉重,一切聲音停止,一切雜念去除,這樣看著地球,才能明白母親的心酸,庇護我們的不是神明,而是地球,現如今她死了,難過的死了。」
清醒過來時,眼前是茶茶的笑臉。韓墨太陽穴生疼,隨手喚出主界面,檢查身體之後顯示的數據是「正常」。
「墨墨姐,怎麼啦?」茶茶扶住,關切的問。
「想起了一些過往。」韓墨調整站姿,穩定下來,帶著歉意對眾人說:「抱歉,請繼續前進吧。」
健身廣場比休息廣場整整大了一倍,一些體積較小很好搬運的器材都被挪到了一邊,大型器材也被拆解,整齊的壘砌在角落。面積不僅大,層高也有足足7、8米,這裡的天花板和地面都沒有模擬場景裝置,所以看起來格外樸素,四壁全是鏡子,在燈光的照耀下明晃晃,讓這個空間看上去極為亮堂。
「我覺得應該選一處『戰鬥房』,沒有嗎?」木熙擔心罪割一旦發動,首先遭殃的絕對是牆上脆弱的鏡子,把別人的「家」弄亂,不太合適啊。
「哪有,這個基地都是基礎設施,戰鬥隊員的訓練中心在月球另一邊,太遠了。」韓墨沒有走到場地中心去,只是找到一塊仰卧板,調節好高度,當成椅子坐了下來。
布里克走到正中央,招呼茶茶上前,兩人空出一個合乎常情的心理距離。
「你嘴裡嘮叨什麼呢?」韓墨提醒木熙,「念的好煩啊。」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這在祈禱呢,你知道等下會發生什麼嗎?」木熙停止念叨。
「不就是教授『罪割』的使用方法嘛,無非再切磋一下,我知道你們這種神奇的武器威力大。」韓墨撇撇嘴,一臉不在乎。
「知道了你還不擔心,給你這打的稀巴爛怎麼辦?」
「沒事沒事。」韓墨咧嘴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爽快地說:「這樣不是更好,存在感滿滿的。」
「『病態的普通人』,我是信了。」木熙有氣無力的嘀咕著,他希望這種事千萬不要影響到茶茶靈魂純度,保持在70%以上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有沒有問題都已經這樣了。茶茶回過頭看了木熙一眼,就知道他所思所想,如此心有靈犀的感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想起來和莉西婭也達不到這種程度,一個眼神就能看出對方思考軌跡。戀愛?不可能,且不說禁止條例對於底線的限制,就拿現實來說,這才幾天,雖對木熙很是佩服,但絕沒有到達仰慕的程度,而且並不是曖昧的關係,更何況木熙對於自己的生前都不了解,那麼這種默契是從何而來呢?簡直困惑。
「注意力集中,丁茶茶。」布里克直呼其名。
「是!」茶茶嚇了一跳,差點就立正敬禮了。
「在使用罪割之前,我得先告訴你什麼是罪割。」布里克講解:「『再造靈魂』這個概念出現在通用教材里,我就不贅述了,至於更詳細的,你記清楚,罪割取『罪孽割除』之意,是『魂術』的一種,『駕馭靈魂之術』即為魂術,冥府目前的所有戰力根源,都來自於『魂術』,當然,僅僅是目前而已,你要明白,操縱靈魂的代價是『反噬』,你是靈魂,它也是靈魂,就因為對方要弱的多,無法構建靈核,無法產生靈體,所以需要佔據你的。」布里克把手背在身後,繼續說:「接下來,我要講的,是罪割的三種狀態。」
「是,請講!」茶茶緊張兮兮,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剛才聽了一大堆,自己努力回憶著,希望不會漏掉。
肯定會漏掉的。木熙在韓墨的幫助下,借用了音頻輸入記事本,不會留下說話者的聲音、視頻,所以唯一的證據就是待會兒留下的紙張。
「不要打斷我說話。」布里克提醒完后,接著說:「三種形態分別是幼態、神態、人態,根據這樣的順序從弱到強排列。」
「是不是順序錯了?」茶茶提問,當對上布里克冰冷的雙眼時,畏縮了,「對不起,我閉嘴。」
邊上的兩人也沒閑著,他們聽著布里克的解說,就像聽一個故事。
「為什麼是人態最厲害?」韓墨問木熙:「不應該是神態嗎?」
「可能覺得人能凌駕萬物之上吧。」木熙回答。
「這聽起來有點像電影里反派的台詞,不是說萬物平等嗎?」韓墨若有所思的回應。
「萬物平等都把其它生物平沒了,墨墨姐。」木熙覺得萬物平等從韓墨嘴裡說出來挺好笑,畢竟地球在他們手上已經完蛋了。
「阿木,我突然想起來在歷史上曾經有個『瘋子』想要毀滅地球上四分之三的人類,目的是為了凈化地球……你懂我的意思?」韓墨彎下腰,用雙手撐住臉頰。
「懂啊,這不是電影里的常事嗎,創造必定先要毀滅,和平必定要經歷戰爭,你說的這個『瘋子』,我看他是最清醒的。」木熙淡然的說道。
「你這思想太危險了。」韓墨擺擺手,默了一下,問道:「你覺得反派勝利后的世界,貫徹了他那瘋狂想法后的世界,真的會更好嗎?」
「誰知道呢?」木熙聳聳肩,的確無法判斷,再任何時刻,反派都沒有勝利過。
但,如果反派勝利,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反派吧。也不知怎的,木熙想到這裡,腦海中出現的卻是世界廣場上那顆漂亮的「城府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