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合

慕紅葉認真地直視著她的眼睛，嚴肅道，「麻煩你再叫一個。」說話間，她將雙手隱入了袖中。

安琪諾：「……」

安琪諾：「……啊？」

「這個不行，太輕太低了，要剛剛破音的那種。」慕紅葉搖搖頭道。

安琪諾：「……」她發誓，剛剛這聲「啊」只是她一時震驚無言以對而發出的音。

要不是慕紅葉臉上是一副正經的表情，她真以為這神仙是在整她。

一時間安琪諾心下吐槽起來，全然沒注意到慕紅葉手上的小動作，只干瞪著眼抿住嘴，往臉上寫滿了拒絕。

慕紅葉見她這樣，欲言又止了幾番，懇聲道：「麻煩了，此事於我而言意義非凡，我想要再確認一遍……我等途中曾偶遇一女子，她指引我等前來此地后便不辭而別了……你與她頗有幾分相像，我……」慕紅葉目光不自然地閃掠了幾下，改過口道，「她給我一見如故的感覺，我著實想尋到她再見一面。」

安琪諾聽了個半懂，沒察覺出她改口的痕迹，倒是抓住了重點，錯愕道，「你說我和她挺像，難道是……叫得像？」

「是叫得幾乎一樣。」慕紅葉說這話時臉色並不好看，顯然她也覺得匪夷所思。

「等等等等……我順一下，」安琪諾暈乎乎地按了按頭，努力讓自己跟上她的思維，梳理道，「你是覺得你想找的人和我叫得很像，所以你想讓我再叫一下，你再確認一下……可是確認這個有什麼用啊？叫得像又怎麼了，我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啊，我剛剛才認識你的啊。」

「你說得是……就算這能作為一條線索，也是一條無價值的線索。」慕紅葉不留痕迹地偏了偏目光，雖是在答非所問，語氣卻自然得讓人難以察覺到不是之處。

「但……」說著，慕紅葉似是聯想到了什麼，不覺啞然。

在安琪諾第一次尖叫時，她便注意到了，那時看慕沉夜的表情，他明顯也是在意了的。

出自兩個人的聲音，卻有著相同的頻率。若說差異，也只是音色上存有些許差別——當時那女子的嗓音比安琪諾的稍稍沙啞些。若非那女子當時執本命仙劍在手，可以確認是一位劍仙無疑，否則她真的會認為安琪諾便是一番喬裝打扮后的那女子。

慕紅葉藏於袖中的指尖躁動著，指邊是她剛凝出的錄音法術。若是能錄下安琪諾驚叫的聲音，憑此在茫茫仙界中尋那女修也並非登天難事了。

原本她只是想瞞著安琪諾錄下她的聲音，但是現在她卻生出了種荒唐的想法——她竟覺得或許那女修與安琪諾有關聯。

若說世上真存有兩人能在受驚之時發出同頻率的聲音，也並非不可能，但幾率何其之低。

何況其中一人出現在了另一人提及的地方，也是指引他們前來的地方——一個不過幾千人的凡人學校，這種巧合讓她無法不多想。

那名女修，她的出現，她的態度，她的言行，都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

而如今在她所說之地出現這樣一個與她如此相像的人，渾身鬼氣纏繞，修為淺薄卻能徒手捏斷破空族的紅線，也是怪異。

慕紅葉心中雜亂如麻。

她隱約覺得這之中必然有某種關聯，只是目前的她無法揣測出分毫。

「可我、我真的剛剛是第一次見到你們啊，」安琪諾見慕紅葉沉思，還以為她還沒想懂自己是無關的，急忙補充道，「就在剛剛以前，我甚至可是連一個神仙都沒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

「你可有同血脈的姐妹？」慕紅葉抬眸看她，試探問道。

安琪諾愣了一下，老實回道，「沒有。」

「那家裡……」慕紅葉一時頓住。本想問可有修仙之人，可轉念一想，這孩子對仙靈之事半點不知，但凡家中有修仙之人，她又豈會如此毫不知情。

安琪諾不知其意，懵然接道，「除了我爸我媽，也就只有個親哥，大我兩歲。」

慕紅葉小眉頭微微起伏。難道真的是她多慮了？難道世上真會有此等荒謬的巧合……

罷了，還是先將錄音拿到手，「可否麻煩你再叫……」

「哎呀！你快看，那個男的抓了個什麼東西到手裡了！」說時遲那時快，安琪諾趕緊大叫著指向窗外。

對付小孩子的百試不爽的一招——轉移她注意力！而根據安琪諾的觀察，這位慕小仙女的注意力轉移起來比普通小孩子還快些。

果然，只見慕紅葉被她這麼一炸，雙眸獃滯了一瞬后忽地明亮起來，老氣頓時消散不見，下一刻便被吸引得轉去了視線。

安琪諾偷瞅著她這模樣，暗舒了一口氣，心裡直誇自己機智。

她自認她自己跟什麼他們神仙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小神仙怎麼看也畢竟只是一個小孩子，說什麼叫得幾乎一樣，她怎麼就能判斷就是幾乎一樣了，一定是童言無忌。所以肯定就算自己叫了也幫不上什麼忙，那還叫什麼叫？不叫。

然而還沒等她自我催眠得心安理得起來，只見這位慕小仙女突地轉回視線看她，目光里是帶了幾分考究的不明意味。

「怎、怎麼了嗎？」安琪諾臉上笑容僵了僵，乾巴巴地道。

「你說的『那個男的』，」慕紅葉眼神漸漸古怪了起來，指了指那幽綠火海之上的人，「該不會，是這個女巫仙？」她刻意加重了「女」字的音。

安琪諾怔了怔，明白了她的話中意，倏地表情裂了，「你說……他是女的？」

安琪諾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見那人站得筆挺如劍，長相分明是面若刀削，英氣迫人。

「先前我以為你只是分不清本體分身罷了，沒想到連是男是女也分不出。」慕紅葉眼神古怪地把她看著，忍俊不禁地道。

「但他、他不怎麼看都是個男的嗎？這臉，這、這身板？」安琪諾一時語不成句。

「你看這個魂魄的顏色，不就是女的的顏色嗎？」慕紅葉小手一攤，很是無奈，說得理所當然，像是在說「你看這天陰沉沉的，不就是要下雨了嗎」一般。

安琪諾：「……」這話她沒法接。看到魂魄……她這種凡胎肉眼，連衣服都看不穿，更別提看透皮，半根骨頭都看不到。

「你既然能看到鬼，自然不是凡胎肉眼，該看到魂魄的。」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慕紅葉補刀道。

「……」安琪諾無話可說。她表示，她可能是真的看不到。

「算了，沒事沒事，你可能只是眼神不好。」慕紅葉輕嘆了一聲，安慰她道。

「……」安琪諾覺得，她絲毫沒有被安慰到的感覺，反而莫名其妙得有被中傷到的感覺。

「對了，」慕紅葉指給她看巫仙身旁的一個人，「這個人你切記要離遠些。」

只見是個身著球衣的瘦削男生，長睫上還留著點點汗珠，遠看彷彿是眼眸微濕，更添了幾分天然無害，渾身都散發著清純不做作的氣質，只是站在那裡，就已自成風景。

這人怎麼這麼眼熟……

「寧禹瑫？！」安琪諾驚呼出聲。她巴不得離這人遠遠的！神仙不愧是神仙，她跟誰八字不合這種事都能看出來！

慕紅葉暗暗指尖一點，眯起眸子一笑。錄音到手了。

「仙尊你放心，我肯定離他遠遠的！」仍毫無察覺的安琪諾光一個勁兒驚嘆去了。

慕紅葉裝模作樣地點點頭，煞有其事地補充道，「你可要記得，他與你命里犯沖，若是待得近了……」她話一收，吊人胃口的痕迹刻意而頑劣。

「會怎麼樣？」而下一秒，安琪諾就心無芥蒂地上鉤了。

慕紅葉終是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笑眯眯地把她看著，答道，「會倒霉哦。」

說完，她笑得更歡了，笑得都露出了好幾顆小奶牙。

安琪諾：？

會倒霉她懂，但這個笑是怎麼回事？一想到她會倒霉，就這麼開心的嗎？這麼可愛的小孩子本質原來是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