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飛筐高懸皇城郊
「想多。我只是想你快些回天界,還我血浪寶沙,還有你也太能吃。」夜暝痕和藍暖玉談話間,叫花雞已被一掃而光,半隻小得可憐的雞翅尖靜靜得躺在他的手裡,那是目前桌上唯一剩下的肉。
夜暝痕找來一輛馬車,又收拾上東西,不出半日已經來到皇城郊外。馬車於一處客棧外停下,小二急忙從屋裡跑出來,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客官裡面請,請問是打尖啊還是住店?」
「這路一點也不平坦,抖死我了。」藍暖玉抱怨著,「我們今日在此處歇息?」
「抖?你想說的應該是顛吧。快到了,接下來的路用不著馬車。」
「那用什麼?我可走不了。」
「飛的。」夜暝痕神秘地朝著藍暖玉笑笑,又轉過頭對小二說道:「飛筐。」
小二難為地看向夜暝痕:「客官,你們來的太晚,這烏漆嘛黑的,出了事我們可擔待不起。」
夜暝痕見小二有些眼生問道:「你是新來的?」
「嗯,若是二位著急,此事我可以問問掌柜的。」
藍暖玉見屋裡有個老伯探出頭張望了一番后,從柜子里取出什麼東西遞給小二。
「飛筐是何物?我為何從未聽過?」藍暖玉歪著頭好奇地看著外面:「話本子上也從未出現過。」
「很好玩的東西,一會兒便知道了。」
不一會兒,小二從店裡跑出來,手中多了一串磨得亮堂堂的鑰匙,口中說道:「二位請隨我來。」
藍暖玉被夜瞑痕攔腰抱起,繞過客棧來到後山,他將她被放進一個類似菜籃子的筐里,然後遞給她一根粗大的麻繩。
「在裡面別亂動,我在山上等你。」
「啊?」藍暖玉只聽見夜瞑痕對小二說了些用力拉,快些之類的話后,她坐著的筐子慢慢離地,還再往高處升。「夜瞑痕!我……」她本想說害怕,但低下頭見夜瞑痕戲謔地看著自己,一咬牙:決不能讓這傢伙看不起自己。
藍暖玉緊緊抓著麻繩子,此時筐子已經來到了半空中,亂風刮過,吹得筐子左右搖曳,不時發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她咽了咽口水,往下一看,自己身處高空,低下漆黑一片估計是樹林,黑暗中隱約有些星星點點的不明光芒。
「夜瞑痕這個臭屁貓。」藍暖玉一動不動,生怕自己會把筐子壓掉下去。
「咯—吱呀——」筐子發出一聲「慘叫」后往下落了一截,像是有什麼重物落在筐子上,嚇得藍暖玉恨不得整個人盤在麻繩上。
「噗——」
藍暖玉抬起頭,只見夜瞑痕正坐在麻繩上看著自己笑:「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誰說我怕的?我才不怕。」藍暖玉逞強地說著,實則心已經懸在半空。
「噢?不怕嗎?」夜瞑痕一手拉著筐子的吊繩,一隻腳跨到了一邊,筐子重力不一,發生明顯的傾斜。
「我不怕!」藍暖玉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嘴唇,若不是夜晚,便能看到她的臉比生病時更白。
夜瞑痕注意到皎潔的月光掠過,藍暖玉的眼角出現一點晶瑩。她明明怕得要死,卻死活不承認,這一點倒是同他很像。他把兩手抓在吊繩上,又把筐子放平衡,從喉嚨擠出三個字「對不起」。
儘管聲音很小,藍暖玉還是聽得真切,她抬起頭問道:「你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我說了什麼嗎?聽錯了吧。」夜瞑痕清咳了幾聲道:「其實飛筐很好玩,站起來的話,會比坐在裡面更有意思。你可想要試試?」
這句話同晉昭雯騙她去看誅仙台很是一樣,藍暖玉搖著頭:「不看不看。」
「好吧。那我說給你聽好了。」夜瞑痕覺得適才真是嚇著她了,可藍暖玉是天界的人,天界的人怕高還是頭一次見。
「嗯。」藍暖玉小心地伸出一半頭,只露出兩個眼睛好奇地看著外面。
「這裡是紫魏國最高的山,所以可以看見魏城。」夜瞑痕放開一手,指著遠處的一片燈海說道:「在那邊,看到了沒?聽說紫魏城有一個傳說。多年以前,一個天界的男子愛上了一隻妖,那隻妖雖救三界於水火,卻犯了大過。男子奉天帝之命不得已捉拿下她,並將她殺死。人們為了紀念她的功勞,每年都會為她放燈。起先每次放燈天都會下雨,久而久之,便隨他們去了。」
「你這些都是從哪裡聽來的?」藍暖玉望著遠處的燈火問道:「為何我在天界從未聽人說起過?那個天界的男子是何人?我若是那男子,定會帶著妖逃走,三界之大,何愁無處容身。」
「這我便不知了。」夜暝痕敲了一下藍暖玉的頭,「都是些傳說,你那麼較真作甚?」
「只是隨口說說罷了。」藍暖玉只顧著欣賞那片燈海,倒是忘了自己身在高空。
飛筐在空中越來越慢,最後停在一棵高大的古樹上。
「到了。」夜暝痕從飛筐上跳下,見藍暖玉還在裡面坐著,又將她抱出來:「大小姐,看著你很是瘦弱,實則還挺沉。」
「夜暝痕,你一個時辰不損我一次不安心?」
「沒,不敢。」夜暝痕走了幾步案子沉吟道:「這年頭說實話都不行了。」
夜暝痕和藍暖玉來到一個村子,裡面的村民早已在等候。這些人的打扮和之前藍暖玉見過的相差甚遠,高高的帽子疊成尖塔,臉上和身上用血畫著各種奇奇怪怪的圖案,身上僅用大塊獸皮圍住,脖子上掛著的獸骨是唯一的裝飾。其中一個蒼老的老頭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手中捏著一根羊頭拐杖。
一群人就這麼虎視眈眈的盯著夜暝痕懷裡的藍暖玉,盯得讓她不自在,渾身直冒冷汗。她小聲地問夜暝痕道:「現在是何情況?」
夜暝痕看了她一眼,走到老頭前面,嘰里呱啦說了一堆聽不懂的語言。村民們便將手舉過頭頂合十,又下落至胸前,然後給他們讓開一條道。
「這些人好奇怪。」藍暖玉說著,偷偷轉過頭想再看一眼時,那些人已經不在了。「夜暝痕他們不見了。」
「他們雖住在皇城外的山林,卻與世隔絕,一般人來不到這裡。」
「那飛筐雖然我怕,但確是絕了。山腳下的客棧,客人往來眾多,他們都不會說出去的嗎?」
「那飛筐是我做的。」夜暝痕瞥見藍暖玉在月影下瞪大的眼睛心情甚好,「你知曉的,我是妖。定個血契什麼的,對我來說還不是件易事么。」
藍暖玉切了一聲:「真是夠了,原來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到了。」夜暝痕跑了幾步,一腳蹬在不遠處的山石上,緊接著借力一躍,兩人穩穩地落在掛著輕紗的亭子前面。
亭子由四根粗壯的柱子撐起,頂部上微微翹起的四角下掛著風鈴,悅耳的風鈴聲讓人覺得心平如鏡,沒有深切的幽靜,倒是有些靈活的妙趣。頂上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光影,卻被一顆古松擋住一半,只剩下波光粼粼的光紋。
月明星稀的晚上,百鳥已經安睡,不甘寂寞的蛙發出幾聲蛙鳴,漫天飛舞的螢火蟲附和著輕歌的流水聲。微風拂動,芊芊暗香穿流於山水之間,眉宇之上。
藍暖玉來不及再細細欣賞如此美景,因為自己突然被扔在亭子內的竹席上,腰閃的一陣劇痛。「夜暝痕,很疼耶!」
「平日這裡只有我一人,所以你今夜恐怕得睡在外面。」
「啊?」藍暖玉捏著拳頭,「哪有人讓女子睡在地上的!」說完話再看那人,他早已經去到遠處的屋裡。
屋門開合之間,一床棉絮打在藍暖玉頭上:「給你趕蚊子用,不用謝。」
藍暖玉氣不打一處來,用不了拳打腳踢,還不可以用嘴罵嗎?正要吐出一個字,她立馬剎住了已經到嘴邊的話,夜暝痕竟然能想出飛筐這種東西,恐怕還能想出不少回天界的辦法,為了百里只有忍了。
屋裡的燭光隨著風搖曳,夜暝痕的身影印在窗上。藍暖玉扯著嗓子問道:「夜暝痕,你可能上天界?」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
「能,不過我是不會去的。」
藍暖玉把棉絮披在自己身上:「可你不是很想要我賠你血浪寶沙嘛?」
「沒錯,可天界那群更不好惹。」夜瞑痕手中拿著之前在土地廟取回的竹簡,也就是想成為他的妾室那個穆府的竹簡。在上面寫用筆畫到:姑娘已有辦法,何須向我討教,換個人便可。最好為女子,若是女子不成,牛馬豬驢也可以。
「夜瞑痕,這裡有蚊子。」
「用棉絮捂住。」他把寫好的竹簡扔一邊,又打開一塊麻布,布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
「夜瞑痕!這個竹席好硬啊!」
「夜瞑痕,這燈籠太亮了。」
「夜瞑痕……」
「……」短短半個時辰,藍暖玉已經喊了他不下幾十次。
夜瞑痕無論如何也想不出處理這件事的法子,他從未娶過妻,連意中人都不曾有過,更別說這種爭風吃醋的事了。屋外的藍暖玉鬼哭狼嚎的聲音更是像一道催命符,擾亂著他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