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五年，你過得怎麼樣？
五年前的一天，蘇果從秦堯寢室一路哭回了自己學校。兩個人的學校不遠，都在大學城裡，騎個車十分鐘。
蘇果顧不上自己一副「肯定是被人甩了」的可憐形象，嚎啕大哭在回學校的路上。
這條小道上落滿了銀杏，澄黃一片，最是適合小情侶散步幽會。
前不久她還拉著秦堯來這裡走了幾圈，秦堯說這兒確實挺美。
蘇果喜歡站在杏樹下的秦堯，嫻靜美好.細長的眼睛，捲曲的睫毛，秀挺的鼻樑，還有那副涼薄的唇。
一如小升初的那年暑假，明亮的光透過杏樹的枝椏折射在少年純凈漂亮的面容上，像有魔力般溫暖了她漂泊不定的心。
蘇果突然撒腿往回跑，她要回去告訴秦堯她不想分手，不想離開他，她會再懂事一點再自立一點兒……
可是她看到了什麼呢？
那個和秦堯同系的學妹，那個曾經向秦堯表白過的女生，那個秦堯的床上放著她送的抱枕的人。
他們在秦堯寢室樓下，在眾目睽睽中擁抱在一起。
在他們剛說好分手，他就抱著其他女孩子。
蘇果從沒有量化過自己有多喜歡多在乎秦堯，她只知道她喜歡的秦堯，連被別人摸一下都是搶！恨不得拿刀剁了那人的手！
她應該立即衝過去和那個不知廉恥的女生理論一番！
打人她可能做不到，也許會動手推她兩下，然後罵幾聲「小三」「不要臉」，然後秦堯會和她解釋說是女孩子先勾引的他，和他完全沒有關係。最後自己再矯情幾下，勉為其難的原諒秦堯。
可是蘇果躲在一邊，腳像被釘在了地上，挪不動一步。
那是五年前她最後一次見秦堯。
那天晚上她給蘇然打電話，一邊哭一邊笑一邊語無倫次的罵人，嚇得蘇然連夜坐車趕到她的學校。
那次是真的喝醉了，可以算得上酩酊大醉。在寢室里躺了兩天屍，最後起床的時候，感覺自己脫了胎換了骨，如果當時能劈個雷下來她可能就直接羽化升仙了。
「你知道我從畢業就在XX銀行，銀行是個鐵飯碗，待遇不錯。兩年前領導提拔我從櫃面到了客戶經理的崗位，忙是忙了點，但收入也多。不過我這人沒什麼規劃，到現在還是租房子住。啊，不好意思啊說了這麼多廢話……這五年……我過的挺好的……」
沒有人會告訴你，放棄一個人到底該怎麼做。你只能自己熬過無數黑漆漆的夜晚，然後第二天照常起床，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一個人，又何必堅持……
輕描淡寫，日復日，年復年。
蘇果做了兩年多的小櫃員，起早貪黑兢兢業業，後來得到領導賞識換了崗。客戶經理收入雖然多，但挺難。
每次跟著領導去拜訪客戶，除了裝孫子還得和客戶喝酒，什麼白的紅的黑的啤的，客戶讓你喝什麼怎麼喝你都得照辦，要不然別想從他那兒得到一分錢！
很勢力，但也簡單。
她多喝一杯酒就能為銀行多拉一筆存款，你情我願的買賣交易，誰也說不上吃虧。
比感情乾脆，因為別人不會因為你多愛一點多付出一些就會變得更喜歡你，相反的，也許會把對方推得更遠。
他們領導很欣賞她，因為她能喝酒，酒量不錯，做人做事也爽快，所以經常帶著她出去應酬。很多老闆都挺給這個酒量不錯又不做作的小姑娘面子。
可是每次喝醉了林之都會說，你別這麼拼，身子是自己的，你賺回來的那點錢還不夠你將來看病的！他有時候開玩笑，說蘇果我總覺著你是個被感情狠狠教訓過的無知少女，看你這喝酒的架勢，情傷很深啊！
真的是很深呢，痛到忘記了該怎麼流淚，睜著乾澀的眼睛度過無數個失眠的夜。
罵著，恨著，怨著，痛著，最後依然會原諒，依然會瘋狂的愛著一個人。
「蘇果……」
「嗯？」
「你……家到了……」
「哦，謝謝。」蘇果摘下安全帶準備開門。
「蘇果——」秦堯的聲音帶著猶豫。
「啊？」蘇果的手停留在門把手上，只是輕輕搭在上面，一點也沒使勁。
其實從今天見到秦堯開始，她就有一種秦堯似乎有話和自己說的感覺。她不敢去猜測秦堯想要說的話是什麼，她怕自己會猜錯，猜錯就意味著她的心裡還有所期盼和不甘。
她受了那麼多的罪，好不容易可以把自己偽裝得很好，她怕親手揭下面具時皮肉早已相連，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享受過一次就好。
可是她現在，屏息以待，緊張到整個人都在發抖。
「蘇果，我……對不起……」秦堯閉上眼，整個人無力的靠在椅背上，左手扶額，聲音像泄了氣。
蘇果見過秦堯的很多面——意氣風發的，冰冷漠然的，純真可愛的，還有怒火中燒氣急敗壞的……
可是現在，她眼前的秦堯，那麼脆弱孤獨和……難受……
蘇果的左手被右手狠狠握住，手背上很快就青白一片。
「都過去了，我已經不怪你了。」她的聲音挺輕快，輕快的有些做作。
聽到她輕鬆的口吻，秦堯倒是有些吃驚，他突然盯著蘇果還來不及褪去的假裝無所謂的臉，口氣驟冷，「所以這五年，你一點也沒有因為我們分手而難過？」
「還行吧。」蘇果打定主意一裝到底。
她雖然不明白秦堯怎麼突然上演這一出霸道總裁的戲碼，但她有自知之明，她可沒底氣做什麼瑪麗蘇小白女主，邊飈著淚水邊喊著：難過？難道你不曾難過不曾傷心不曾後悔不曾想起過我一點點嘛？然後霸道總裁馬景濤般咆哮道：我哪裡不曾難過不曾傷心不曾後悔不曾想你！再接著小白女主撕心裂肺：你就是不曾難過不曾傷心不曾後悔不曾想過我！最後霸道總裁一把攬過女主，來一個霸道強勢激情的熱吻！
「你……笑什麼？」
「啊？」她不知道自己嘴邊的酒窩早已出賣了她努力隱忍的笑意，「沒、沒什麼，我走了。再見，秦堯。」
蘇果打開門的動作不再猶豫，她告訴自己生活那麼真實和殘酷，根本沒有什麼狗屁主角光環。
大步向前走了幾步，突然又折回到秦堯車旁，她敲了敲車窗。
秦堯降下車窗，看到站在車窗外的蘇果，手扒在車門上，頭略低，眼睛里亮亮的。
秦堯聽到蘇果說：難過這個東西，難是難，但終究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