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五章他跟你不一樣
是跟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還在我這借過紙筆。」賓館前台的工作人員顯得有些激動,說話期間視線不斷往阿海身上瞄,似乎在努力確認眼前這位是否就是一周前跟蕭紅一同來的那位。
阿海被看得心裡發燥,潛意識的注意力還停留在剛才那句「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他當然知道那男人是誰。
蕭紅已經掏出身份證,「麻煩幫我開間房。」
工作人員卻把目光自然而然地投向阿海:「一起?」
「不是,我跟他不認識!」蕭紅搶白,把身份證直接挪到櫃檯上,「我只需要一間單人房,謝謝!」
阿海:「……」不過心裡也明白,蕭紅恨他,如果要是她有能力的話,指不定已經殺了他,所以他也沒有過多的奢望。
在阿海的注視下,幾分鐘后蕭紅拿到了鑰匙,又從工作人員那取了兩隻行李箱。
行李箱有些大,她獨自搬上樓明顯很吃力,阿海主動過去幫忙,「我來吧。」
蕭紅瞄了他一眼:「不用!」自己一左一右拎起兩個箱子就往樓梯的方向走,身後阿海又回頭睨了一眼前台工作人員,後者正以一種「看好戲不嫌熱鬧」的眼神瞅著他。
阿海當即眉梢一擰,說:「我先幫她把東西拎上去,五分鐘之後下來辦入住手續!」說完轉身過去,蕭紅已經上了樓梯,他三兩步搶道攔在前面。
「你腳上的傷還沒完全好!」聲音沙啞,又帶點責備的意味,遂兩手掠過箱子,悶頭蹬蹬蹬往樓上去。
工作人員在後面忍不住笑出聲,說好的不認識呢?結果笑聲引起了蕭紅的注意,她回頭睨了一眼,那一眼真是……明明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可獨獨覺得她瞳孔中泛著寒,嚇得工作人員立即低頭做事,再也不敢造次。
蕭紅到了房間門口,阿海已經在那等她了,兩隻碩大的箱子就立在腳邊。
他氣息看著有些喘,畢竟箱子都不輕,不過蕭紅看都沒看她,只掏出鑰匙開了門,還沒等阿海反應她已經把兩隻箱子挪進了屋裡。
「謝謝!」門「啪」一聲關上,差點將阿海的鼻子給碰傷。
阿海在外面覺得心口沉了沉,但很快又默念,算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受她的脾氣!
不過到底心裡不滿,之前有黑子在她囂張,現在那人已經死了,還要受她的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深深的吸了兩口氣之後,他才悻悻的下去辦入住手續。
蕭紅進屋后將身子靠在門板上,喘了兩口氣才挪動步子,腳邊上是兩隻拉杆箱,箱子一大一小,大的裡面裝了她的行李,稍小一些的卻是黑子的東西。
這是他們倆決定去雲城帶的所有行李,只是如今東西還在,人卻不知去了哪裡。
物是人非,這真是世間最令人心痛的詞語。
蕭紅緩了一會兒之後才把兩隻箱子挪到床邊,想先打開小的那隻,無奈上了鎖,她不知道密碼,擰了半天還是紋絲不動,心裡卻越發暴躁起來。
為什麼她連一隻箱子都打不開?蕭紅乾脆一屁股坐到床上,雙手蓋住臉,狠狠搓了兩下才起身,拿了鑰匙去開門,結果門一看,外面居然站著阿海。
阿海明顯也嚇了一跳,他其實已經在門口徘徊了好一會兒,糾結著是否要敲門,卻完全沒料到門會自己開。
四目相望,蕭紅表情淡淡,阿海的僵硬與尷尬卻來不及收拾。
最後還是蕭紅先開口:「有事?」
「啊?」他略帶支吾地磨了下牙根,「也沒什麼事,就想跟你說一聲,我就住你隔壁。」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傻逼。
好在蕭紅千年不變一張冰臉,問:「然後呢?」
阿海:「……」
沒有然後,蕭紅似乎輕輕哼了一聲,錯開他的肩頭往外走。
阿海往屋裡瞄了一眼,屋子很小,一覽無遺,兩隻箱子躺下來放在床頭。
「你去哪?」他去追蕭紅,可蕭紅不搭理,徑自往走廊一頭走,「喂……聽到沒有,你去哪?」
阿海在後面喊了幾聲,前方壓根毫無回應,他一下子火了,跨著大步衝過去擰過蕭紅的手臂,「我問你話呢,去哪,能不能回一聲?」
結果蕭紅淡淡抽回手臂,眼梢抬了一下,「我去樓下拿點東西,怎麼,你怕我想不開尋死?這樣豈不是更好,你也能回去交差了。」
「……」阿海一時無言,對面那道眸光里的冷淡幾乎令他無處遁形,剛才剛燃起來的一點火苗彷彿又瞬間熄滅了,他默默鬆了手,低著頭,退到一邊去。
蕭紅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樓梯盡頭,阿海拖著疲憊的身子回房,一頭栽在床上。
儘管生死對阿海這種人來說並不算什麼,就算他十惡不赦,但黑子畢竟跟他認識這些年,說沒就沒了,他的心裡不免也噓唏。對於蕭紅,他本能的包容了幾分。
他不擔心蕭紅會忽然消失,即便真想逃,不用他出面,警方也會找到她的。
小鎮賓館的衛生堪憂,床單上散著一股濕氣和霉味,不過此時他橫豎都管不上了,把臉埋在裡面大口呼吸,像是一條擱淺又瀕死的鯨魚,如此過了大概十來分鐘,外面走廊上傳來腳步聲,隨之隔壁的大門「嘭」地關上。
她回來了……阿海閉起眼睛稍稍呼了口氣,但很快耳朵又豎了起開,隔壁傳來叮叮噹噹好像敲鎚子的聲音,只怪賓館隔音太差,恨不得那邊走兩步這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叮叮噹噹的聲音響了好一會兒,起初還是一聲隔著一聲有些緩慢,但漸漸急促起來,弄得阿海不住皺眉。
她在幹什麼?拆房子?
忍了五分鐘之後總算忍不下去了,阿海再度去敲門,這次開門速度倒挺快,蕭紅一手拿著小榔頭一手拿著扳手站在門口。
往她身後看,箱子還在床上,旁邊攤了半床亂七八糟的工具。阿海眉梢猛蹙緊,「你在做什麼?」
蕭紅似乎不願回答,反問:「有事嗎?」
阿海瞟了眼床上的工具,「沒事,聽到你這邊有聲音,所以過來問問!」
「……」蕭紅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弄的動靜太大了,低頭擰了下手指,本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語言實在匱乏,於是乾脆化為行動,推著就要把門關上。
真是突如其來的拒絕啊,阿海還沒意識到什麼事,門縫已經只剩一點了,他立即抬腿用膝蓋頂住,再伸出一隻手掌扣在門板上,「等一下!」
「……」
「你是不是忘記行李箱的密碼,所以想用工具把鎖撬開?」
「……」
「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我能幫你。」
「……」
至此陷入僵局,兩人隔著一道快合上的門板,彼此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從阿海的角度看能勉強看到一小寸蕭紅的前額,又光又白,就像凝玉,如此沉默了大概半分鐘,阿海又聽到一聲很輕微的嘆氣。
像凝玉一樣的額頭往旁邊移,露出整張臉來,她冷冷地瞄了眼門外的阿海,「給你五分鐘,進來吧!」
遂房門打開,阿海鬆開手臂,感覺腰背都有些顫。
賓館房間的格局都大同小異,他進去之後就直奔床頭,果然見床上一隻黑色尼龍行李箱已經被蕭紅敲得不成樣子,密碼鎖完全變形,但還牢牢地鑲在上面紋絲不動。
阿海皺著眉問:「你就想打開箱子!」
蕭紅很肯定的回答:「對!」
阿海又瞅了眼箱子:「那箱子還需要留著嗎?」
蕭紅:「什麼?」
她明顯沒懂意思,阿海也懶得解釋了。
「算了!」他很快轉到另外一側去,從工具箱里挑了把還算鋒利的刀出來,一手摁住箱子邊緣,一手拿刀從中間用勁劃下去……
蕭紅只聽到「吱」一聲,尼龍布厚實,阿海沿著剛才滑動的軌跡又迅速劃了好幾下。
「喂!」蕭紅想上前制止,但已經來不及了,尼龍布已經被生生割開一條口子。
阿海乾脆一腿跪到床邊,一腿撐在地上使力,隨之兩手伸進口子,咬牙用勁,「嘶拉」一聲……
「好了!」他甩甩手起身。
蕭紅怔怔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箱子一眼,就如開腸破肚,行李箱整個從中央撕拉開一個大口子。
簡單粗暴,就如同這個男人做事的風格一般。
蕭紅:「……」
後續她站在床邊把箱子里的東西一樣樣掏出來,衣服,褲子,厚實的棉襖和衝鋒衣,還有幾樣簡單的生活用品,所有東西蕭紅都整理好碼在床上,一目了然,全是男士用品。
蕭紅從中挑了幾樣,一雙運動鞋,一件黑色襯衣,一件圓領毛衫和灰色外套,再加一條牛仔褲子,挑好之後小心翼翼地摺疊好,找了個袋子裝起來,裝完覺得有些不妥,又在床上翻了翻,翻出一件白色棉背心和一雙襪子,一同塞進袋子里。
回頭見阿海正怔怔看著她,大概剛才收拾行李的時候他也在看,邊看邊重新纏著手上的紗布,紗布已經很舊了,上面染著血跡,因為剛才撕箱子的時候用了力,所以舊傷裂開,有血滲出,他便把鬆掉的紗布重新纏一纏。
「手受傷了?」蕭紅皺著眉頭問。
「……」阿海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來之前手就是這樣好吧,但蕭紅剛才的問話分明就就還是剛剛才發現。
他們從見面到現在已經有幾十個小時了好吧。
蕭紅不知道阿海在想什麼,也壓根不想知道,只顧自的又補了一句,「又替梁寬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還挺重要的吧,不然以你海哥今天的地位,也不會親自出馬還弄的要受傷的地步。」
蕭紅的語氣讓阿海聽了很不舒服,他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剮了下眉心,笑了一下,「別忘了,黑哥之前一直都在替寬爺幹事。」
如果說,他是傷天害理,那麼黑子這些年做的事情也光彩不到哪裡去。
蕭紅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涼涼的說,「他跟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