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歌三嘆，一舞動情。

只有一個客人，皺著眉頭，目光追隨著她而舞，專心致志，並不品酒，也不與左右交談，更不像其他客人對著眾美女的身姿肌膚品頭論足。他的一雙星目，只隨著她的舞袖上下翻飛，眼中有幾許讚賞，更有幾許憐憫，還有几絲希冀，說不清道不明。

白霧且舞且歌：「琴瑟未調心已悲，任羅勝綺強自持。

忍思一舞望所思，將轉未轉恆如疑。

桃花水上春風出，舞袖逶迤鸞照日。

徘徊鶴轉情艷逸，君為迎歌心如一。」

此時，笛音從江聖倚的手中流出，凄清婉轉，加上白霧的歌喉悲愴動人，直讓人想起前塵往事來。雖是五人群奏，眾人群舞，各不遜色，白霧的歌喉舞姿可謂是技高一籌。

白霧一舒舞袖，且歌且嘆：「少年窈窕舞君前，容華艷艷將欲然。

為君嬌凝復遷延，流目送笑不敢言。

長袖拂面心自煎，願君流光及盛年。」

笛聲漸緩，舞步流轉，眾人的思緒也圍繞著她一步一徘徊，她輕輕一嘆，雙袖緩緩揚起，隨意一收，一揚一收之間，竟多了讓人垂憐眷戀的風情。

笛聲卻未停歇，而是悠悠轉遠，少頃，便又隨風而近，纏繞在眾人身側。

白霧一雙妙目沾了一絲水霧，唱道，「秋風裊裊入曲房，羅帳含月思心傷。

蟋蟀夜鳴斷人腸，長夜思君心飛揚。

他人相思君相忘，錦衾瑤席為誰芳。」

一歌三嘆，一舞動情。

此曲唱畢，眾人已然跌入對往事生生的牽扯之中，分不清是真是幻。白霧自也是幽幽一嘆，感懷不已。笛聲一停，歌聲也歇，那一聲嘆息，卻落到了每一位貴客的心中，如細石入湖，掀起了層層漣漪。

那一位客人也是沉醉在她的歌中舞中，被深深的撼動，久久回不過神來。那個時候，他多想變成一隻小小的飛蟲，鑽進她的靈魂中，看清她的悲傷，看她因為什麼心事，而變得這般愁苦。

她最初吸引他的是眉宇間那股濃濃的悲傷。他不知不覺想在往後的日子裡，傾盡所有，為她撫平那悲傷。他的目光如此深重，又是如此冗長，彷彿千萬細絲，在她身上纏繞不休。

退場的時候，她似乎有所察覺，望著他的目光，粉面含羞，臨別卻是生生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惱，反而越發回味，目光落在她的眉心處悄然徘徊。她這一瞪眼，恍然讓他多出一絲似曾相識的意味來。

眾美人一拜再拜，隨即步態裊娜，漸漸隱入珠簾深處。

心事？一個地位卑賤，賣舞賣笑的舞姬，配有什麼樣的心事？清高？一個人微言輕，身不由己的女子，能有什麼樣的清高？就以他同楊府的關係，他要她只是一句話，可他並不想這樣匆忙，這樣焦急，他只是想聽她親口說願意，並不想強佔。

生平第一次，他想要在一個女子面前展現一個男人的風度，而不是粗魯，是心甘情願而不是急色急歡，是欣賞憐憫而不是逢場作戲，那種感覺是什麼，他說不上來，只是緊緊追隨著她的背影，從珠簾深處隱去。心頭似乎有什麼被抽去了，柔絲一般的缺失，悵然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