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起兵(四)
徐沐讚賞地點了點頭,又說道:「既然如此,我自是沒有理由拒絕你們,只是這其他人,你又要如何安置呢?」
蒯恩歡喜地一躍而起,轉身對山賊們大聲說道:「兄弟們,兄弟們,願隨我從軍的便跟來,若不願的,便自行回寨子去,守著寨子里的糧食過活就是,待本大王得勝歸來,再和你們共飲千杯!」
萩娘聞言,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這山大王就是山大王,三句話脫不了匪氣。
眾山賊本是下山來打劫的,如今卻是意外地突然改變了人生,這世事也實在是無常。
昆川到毋斂有千里之遙,來時他們便悠悠地走了十來天,此番回去雖是輕車簡行,卻也走了三日方才抵達。
一路上那蒯恩簡直是和寄奴形影不離,他本沒比寄奴大多少,又是一樣的嗜好武藝,兩人每日打打鬧鬧的,倒是感情甚好。
最有趣的是,當蒯恩知曉了萩娘便是寄奴的未婚妻室時,立刻便慚愧地下拜,向兩人道歉,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也不是因為這小娘子有多美貌,不過是看她伶牙俐齒的,抓回去做個壓寨夫人,替我管管寨子里那些婦孺們,倒也能省心。」
萩娘聞言,白了他一眼,心中卻是十分不忿。
雖然如今的銅鏡不像後世的鏡子那樣照的十分清楚,但她也能清楚地看到自己逐漸長成的嬌艷容貌,自是比尋常女子要美貌許多,這傢伙卻這般貶低自己,把自己說成是個潑婦似得,會不會說話呢。
寄奴卻是哈哈大笑,謙和地扶起他說道:「這我倒是十分贊同,若是萩姐姐做了壓寨夫人,只怕一寨子的女子都被管的老老實實的,一個都別想翻天。」
萩娘自是也白了他一眼,心中卻不由得想象著自己真的做了山中女大王,那個畫面感十足的場景,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說起此番要去攻打的桓玄一族,蒯恩卻是一無所知,他長年累月地在山裡「隱居」,最多只能從來往商賈口中探聽到南中的一些瑣事,又怎能知曉外面的世界呢,於政事一道,可說是白紙一張。
用他的說法,便是「陛下讓我打誰,我便打誰」,抑或是「跟著劉兄弟一起上就是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眾人終於到了徐府的時候,寄奴便帶著蒯恩一同去見徐城主了。
徐沐也清點了蒯恩所帶的土匪們,共計六十一人,都做上了花名冊。
正如萩娘所料,這徐城主一聽說爨王的決定,幾乎沒歡喜地跳起來,不停地說著「殿下英明」之類的話,又是好一番鼓勵徐沐和寄奴,更是想要親自領兵,幸而在眾人的勸說下總算是暫時消停了。
對於蒯恩,他卻並沒有太過重視,即便寄奴鄭重其事地向他舉薦,徐城主也不過是一揮手,笑著說道:「那他以及他那些僚屬便歸你統率就是了,你們也好多親近親近。」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雖然蒯恩還是不過是個小卒,但在寄奴的前鋒軍中,自是無人敢不服他。
這羅倮族六寨,平日雖是各自管著各自的內政,然而如今爨王下令起兵,應是也不敢過於陽奉陰違,而漢族的大將中,自然是以孟、霍、呂、尹四族最為強盛,再加上新興的徐氏和董氏,一樣是六軍齊進,雖然各部的將士並不多,卻也都是英勇善戰的成年男子,加起來差不多也有數萬之眾。
然集結軍隊和軍令下達之間,應是還有少許緩衝的時間,寄奴便帶領著他屬下那區區五百人的前鋒軍新兵,依著當年在京口軍中的那種操練之法,每日里排兵布陣,忙得不亦樂乎。
萩娘這個爨王殿下親封的「司馬」自是沒有什麼政務要處理,正好能陪伴著寄奴,美其名曰「巡查」。
這日她見寄奴命所有的人分為三隊,分別模擬步兵、騎兵、弓手的陣法,不由得十分新奇,便趁眾人休息的時候悄悄地問道:「寄奴,你怎會想到這種奇特的陣法的,實是見所未見呢。」
寄奴也是首次嘗試這種陣型,正是那次在卻月寺遊玩時,那個神秘人物羅山教給他的。
然而每每想到當初在卻月寺內的那一幕幕,卻總是會想到竺法汰大師,他不由得眼圈一紅,掩飾著說道:「這也是從旁人口裡聽來的,叫做……」
他略一思索,便認真地說道:「此陣叫做『卻月陣』,雖不是我首創,應該也是少有人知,此陣最大的妙處便是能充分發揮出三種武器的優勢,近可攻,退可守,即便是以少敵多,也應是無虞。」
萩娘連連點頭,笑著說道:「寄奴,我看這步兵雖是驍勇,但若是對陣矛兵或是弓手的話,卻是頗有些被克制,倒不如令步兵換成盾兵,這樣的話雖是少了些靈動,卻更能保護好後排的弓手,能適用的地形也更多。」
這話中濃濃的全是關切之意,寄奴聞言,心中已是歡喜無比,卻是忍不住促狹地說道:「萩姐姐,難得你提個建議,寄奴自是謹遵您的吩咐,不過若是這些士兵不堪負盾之苦,紛紛做了逃兵,你可要幫我想法子補救哦。」
萩娘疑惑地轉頭問道:「這盾很重嗎?若是連男子都無法拿取自如的話,還真是不怎麼合適呢。」
然而一見寄奴面上含笑的神色,她便明白過來,自己是被這孩子給取笑了。
她嬌嗔地瞪了他一眼,裝作發怒的樣子說道:「人家是用心幫你出主意呢,你卻只當是戲語,以後我再也不來看你練兵了!」說著便轉身要走。
寄奴臉色有些發白,忙急著道歉道:「萩姐姐,寄奴知道你是關心我,我不過是見你神色嚴肅,想要逗逗你罷了……若是以後我再取笑你,我……」
萩娘聽得他急了眼,這才轉過身來,吐了吐舌頭笑道:「我也是逗你的。」
她俏皮的樣子真是可愛,寄奴痴痴地望著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想將她擁入懷中,親吻她那不饒人的嬌美雙唇,但他卻是一個猶豫間,便錯失了這機會。
萩娘已然飄然離去,只留他一人,獃獃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