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私情
簡玉衡常在宮中走動,眾妃嬪也未迴避。他跪地請了大安,亦不敢抬頭,只隱約知道是有人告發自己與爾綺有私情,累及純妃。爾綺是從慎刑司綁來的,披頭散髮,差點就用了大刑。她是什麼也不肯說的,打死她也不會說。
一個是自己的親哥哥,一個是跟了自己十幾年的貼身侍女,手心手背都是肉,青橙不忍兩人受罰,滿眼哀求的看向皇帝。皇帝倒好,撿了個金橘,不緊不慢的剝著,道:「知道朕為何宣召你們嗎?」爾綺常在御前伺候,膽子也大些,揚聲道:「奴婢知道,是為著有人告發我與簡御醫有私情一事。請萬歲爺明鑒,簡大人醫術高明,正直有禮,與奴婢堂堂正正,並未有曖昧情愫,此番全然是被人污衊。」
事到如今,她只能咬唇篤定自己與簡玉衡毫無關係。
對簡玉衡也好,對純主子也好。
有嬤嬤端了鑲金琺琅杜鵑紋痰盂上前,待皇帝扔了橘皮,又悄然退至一側。皇帝將橘子掰開,一半給了太后,一半留在手裡,道:「南邊才貢上的橘子,太后可嘗過了?」太後接了橘子,悠然道:「味道很甜。」又道:「你別顧著哀家,審人緊要。」
皇帝應了是,道:「簡御醫,你待翊坤宮的掌事宮女可有私情?」
如果可以,簡玉衡恨不得立刻向皇帝稟明心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爾綺有話在先,他心裡如翻江倒海,沉思再三,方沉聲道:「微臣與爾綺姑娘毫無私情。」語一出,只覺舌頭都麻木了,混混沌沌,耳中轟隆隆的發響,皇帝又說了什麼話,也全然不知。
嫻妃眼見著皇帝偏袒,乍然道:「如此相問,他們自然不肯說,必要用刑才是。」皇帝臉上依然掛著笑容,眼裡卻溢出寒意,道:「莫非當著眾人,還要弄個屈打成招才行?」嫻妃急道:「皇上...」皇帝擺手,道:「你不必再說,朕本就有意給簡御醫指婚,他是純妃兄弟,就算指他一個宮女又能怎樣?更何況還是無中生有之事!」
宮中不許有私情,是祖宗規矩,被皇帝輕描淡寫一說,倒像瑣碎小事一般。
太后側了側身,厲聲道:「指婚是一回事,私情又是另外一回事,怎可同語?」
皇帝忙笑道:「太后說得是,是朕失言了。」又道:「不過,連朕都相信簡大人說的是實話,還有誰要懷疑不成?」說罷,定定望向嫻妃,當著眾妃嬪,臊得嫻妃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得沉默不語。
殿中靜了片刻,方聽皇帝喝道:「芸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給自己的主子潑污水,不忠不義之人實實可恨!你倒說說,有什麼證據說簡玉衡與爾綺有私情?若有虛言,朕絕不輕饒。」芸黃唬破了膽子,連連叩首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皇帝道:「是誰指使你的?」
芸黃顫抖著身子,顛三倒四道:「並...並無人指使奴婢,昨兒奴婢聽皇上說要多留爾綺幾年,奴婢好不容易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實在...實在...害怕又被調回廚房當差,才會稟明嫻主子,以為將爾綺發落了,自己便能當上翊坤宮的掌事宮女...奴婢今兒早上就後悔了,實在不該...不該...奴婢愧對主子、愧對爾綺栽培...」
要是不相干的其她人也就罷了,芸黃可是青橙身邊一等一的宮人,皇帝氣急敗壞,不想竟是昨晚上的一句戲言惹出的事端,他遽然發怒道:「糊塗東西!」嫻妃不想這芸黃如此不抵用,哪有心思再護她,便倒戈相向,跪地道:「是臣妾做事不妥當,險先被奴婢利用,差點殃及純妃,請皇上降罪。」
太后道:「你有什麼罪?是奴才們心計太重,與你無關。」又道:「起來吧。」
嫻妃小心翼翼睨了皇帝一眼,不敢起身。太后護著嫻妃,皇帝明白得很。此事其中原委,嫻妃到底知道多少,謀劃了多少,誰也說不清,但眼下也追究不出什麼。
皇帝道:「起來吧。」嫻妃這才敢起身。
除了簡玉衡、爾綺和芸黃,還有一個白醫女做了證。白醫女在御醫院當差,確實時有見到簡玉衡和爾綺說話談笑,她還知道簡玉衡時常做些女人驅寒暖身的藥包,卻不是給主子們用,妃嬪用了什麼葯都是有記載可查的。先前慎刑司問她話,她倒算一五一十的回答了,可奪情順勢,她已什麼也不敢說了,就算皇帝問及,她也只能幫襯著簡玉衡說話。
畢竟簡玉衡是福是禍還不知道,而她,再怎麼出色,終不過是個醫女。
皇帝沒有再問,朝爾綺道:「你受了委屈,呆會讓純主子補償你。」爾綺謝了恩,皇帝命四人退下,直待出了壽康宮,爾綺也不敢看簡玉衡。
太后道:「既然有人犯錯,就該好好懲處,怎能不了了之?」皇帝道:「懲處是要懲處,但既然是翊坤宮的事,朕想交由純妃自己處置。」他有意無意般看了嫻妃一眼,接著道:「其她人等也都不追究了。」又自然而然的隨手將剩下的半邊橘子遞與青橙,起身道:「不擾太后歇息了,兒子告退。」青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倒覺難為情。
皇帝往她手裡重重一塞,柔情四許道:「甜著呢。」微微一笑就徑自出去了。
眾妃嬪看在眼裡,默默不語。
回到翊坤宮,海安已將芸黃綁在月台上跪著,嘴裡塞了棉布,免得她哭哭啼啼鬧得主子煩心。青橙進裡屋換了軟綢鞋,取了朱釵,方命芸黃上前。爾綺受了驚,回下房洗漱穿戴了,仍舊回屋裡伺候。芸黃一見爾綺,就嗚嗚哇哇的,只是說不出口。青橙命人將她嘴裡的棉布取了,才聽她哀求道:「爾綺,我對不起你,我知道錯了,你幫我向主子求求情好不好?」又朝海安哭道:「海安姐姐,求求你,我往後再也不敢了...」海安與她有舊時情誼,心有不忍,便撇過臉不看。
屋外有醇厚之聲傳來,道:「往後?還想有下一次不成?」
海安爾綺忙掀帘子迎駕,青橙也走至門口,道:「怎麼此時來了?」皇帝往養心殿轉了一圈,落不下心,又坐了肩輿回來。他道:「朕是怕你心軟,砸壞了東西,哪怕值千金萬兩,也可原諒,但這出賣主子的事,絕不能姑息。」
他往炕上一坐,看見自己塞給青橙的半邊橘子放著碟子里,問:「怎麼不吃?」
青橙道:「哪裡有功夫吃橘子。」他的一番心意,被她隨手擱了。皇帝也不介意,自己掰了橘瓣就吃,朝海安道:「你去把宮裡上下人等都宣在院子里候著。」海安不知何故,但不敢多問,答應了躬身退下。不過一會功夫,從伺候兩位阿哥的嬤嬤,到翊坤門守夜的當值太監,百十號人,都齊齊站在了庭院里,鴉雀無聲。
皇帝吃了橘子,凈了手臉,又往書房裡拿書看。青橙不知他賣的是什麼關子,小尾巴似的隨在皇帝身邊問:「宮人們都在外頭等著呢,你可要訓話?」「芸黃年紀還小,給個教訓就成了。」「廚房要備晚膳了,不能總叫他們乾等著,我好餓了...」皇帝走到哪裡,青橙就跟到哪裡,不停的說話,皇帝卻笑而不語。
庭中烏壓壓的站了一地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都不敢開口說話。越是寂靜,就越叫人惶恐。尤其是宮裡出了事,皇帝心情不好,保不準會大發雷霆,任誰都別想好過。燒了兩柱香了,皇帝才行至月台,他話不多說,直接讓人綁了芸黃在小條凳上,執杖刑一百。連青橙求情亦無用。
他安然坐在炕上看書,庭外慘烈的凄喊聲嗚咽作響,驚得樹林間的鳥雀都撲騰飛上天際,不肯回巢。青橙坐在皇帝對面,懇求道:「實在不必如此狠心...」皇帝翻了一頁書,淡淡道:「朕就是想讓底下人都瞧著,出賣主子是何等下場。」稍一頓,笑道:「你以為朕不知道嗎?爾綺和簡玉衡...你都能想明白,朕怎會不明白?」
原來兩人竟是心照不宣。
皇帝丟開書,讓青橙坐到身側,輕輕攬住她的肩,道:「今兒只是一個芸黃就膽敢跑去嫻妃那兒惹出事端,明兒還不知是誰。你又容易相信人,總叫朕擔心。後宮無主,自有人要興風作浪,你不願懲戒下人,朕明白。這黑臉就讓朕來當好了。」哀戚之聲漸漸沒了,也不知是沒力氣了,還是已經打死了。
這一夜裡,翊坤宮靜悄悄的,是青橙眼底下頭一回見血。
庭院很快被收拾乾淨,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而芸黃,已經消失無蹤,世上再無此人。海安求了青橙恩旨,賞了芸黃家裡人二十兩銀子,且託人買了紙錢在墳頭上燒了。爾綺亦覺內疚,但一想此番差點拖累簡玉衡,又覺解氣。
夜深了,青橙睡不著覺,她窩在皇帝懷裡,沒話找話道:「我什麼時候逼著永璋永瑢讀書寫字了?」皇帝撫著她滿頭烏絲,道:「朕哄一哄太后,她高興了,你方有好日子過...」知道她還念著芸黃之事,便將她往懷裡緊了緊,道:「什麼也不要想,乖乖睡吧,朕陪著你。」
即便如此,輾轉至天明,青橙才闔眼睡著。
畢竟是廚房的人,芸黃一死,嚇得底下宮人數日都心驚膽顫。黃二在宮裡呆了數十年,什麼事兒沒見過?早上還和自己說話,一轉身就被抓進慎刑司再沒出來的宮女…或才見過面的人,平白無故就跳了井淹死了…此番種種,數不勝數。卻還是第一次,親眼瞧著人在自己跟前活活打死。其凄厲滲人,真是無以形容。
秋燥喉干,純主子要喝野鴨粥敗火,黃二親自往慶豐司走了一趟,挑了兩隻肥鴨,讓小太監提著,垂手躬身疾步回翊坤宮。宮街上撞見在御膳房的老兄弟谷大用,兩人躲進隱蔽處寒暄。谷大用從袖口裡取出一隻素白瓷瓶,笑道:「去南邊採辦,江寧陳家送給王公公的,我分了半罐子,就剩這一點了。」他邊說邊往黃二手裡塞。
清冽酒香撲鼻,黃二見多識廣,聞出是十年女兒紅,咧嘴笑道:「虧你捨得給我,不如自個留家裡喝罷。」話雖如此,手上卻已接了來。谷大用見他收了禮,心中明了,覺得事兒成了一半,遂笑道:「剛才去翊坤宮尋你說話,哪裡知道門房上越發嚴了,說你不在,連站的地兒都不給,一味趕我走。」
黃二得意笑道:「翊坤宮規矩大,門房上的人眼界高,連貴人常在都敢攔著,何況咱們做奴才的。」谷大用連連點頭,咂舌道:「純主子盛寵優渥,有規矩也屬正常,只是不想竟竟比景仁宮規矩還要大些...」又諂媚一笑,回頭看了看四下周圍,等著路過的宮女轉過角門不見了,才低聲道:「不瞞哥哥說,老弟有一事相求,才端著女兒紅來尋你。你是純主子跟前的紅人,應當好辦。」
總算是說到了正事頭上,黃二聽他奉承,很覺受用,笑道:「你且說來。」
谷大用道:「不瞞你說,我也是受人所託。」又湊到黃二耳邊子上,細語道:「有人想知道純主子每日的所吃所行,什麼時辰起身,什麼時辰出門,又都做了什麼…」他話還沒說完,黃二渾身猛的一顫,將手中酒壺塞回去,道:「不要命了么?芸黃前頭才沒了,宮人誰不知曉她犯的事?勸你也妥帖些,別為了幾兩銀子丟了命!」谷大用左右瞧了瞧,往黃二推了推酒瓶子,道:「也不是叫你上刀山下油鍋,只要將所見所聞告訴我就成…」他伸出四個手指頭,啞聲道:「四十兩銀子呢…」
黃二索性將酒瓶子往他懷裡一丟,道:「就算四百兩我也不能做,萬一出了錯漏,你還指望上頭的人能保你?」話畢,轉身就要走,道:「若是吃酒聊天,或是你自己有什麼難處,我都可以幫你,這出賣主子的事…尤其是涉及純主子,老兄勸你一句,還是別沾惹為好。」
谷大用還想追著勸說,黃二竟拔腿跑了起來,一灰溜就轉過宮廊不見了。
先提野鴨回廚房的小太監已經將鴨子殺了,撥了鴨毛,正在剖膛開腹。黃二氣喘吁吁,累了一身汗,叮囑道:「爺爺回下房換身衣服,鴨毛可要拔乾淨了。若有一星半點的髒東西,看爺爺怎麼收拾你!」小太監點頭哈腰,笑道:「爺爺放心,只管歇一會再來備晚點。」
黃二才去,爾綺就來了,問:「黃二呢?」
小太監雙手往罩衫上抹了髒水,賠笑道:「啟稟爾綺姑姑,黃爺爺回下房換身衣服,馬上就來了。你有什麼吩咐,要是不急就等一等爺爺。要是著急,告訴我也一樣。」
爾綺看他還算機靈,道:「晚上主子想吃涼拌菜,你讓黃二做兩道涼拌蘑菇木耳,還有涼拌海帶絲,多擱些碎榨菜和碎花生,少放醬油、香菜,稍稍撂點白糖。再配兩樣野鴨粥和滷肉羹,旁的再有什麼,讓你爺爺自個拿主意。」
小太監默默記了一遍,方笑道:「我好生記下了,姑姑放心。」
爾綺回到屋裡,巧好內務府的王進保在與純妃說話。青橙道:「木馬就放在東角邊的槐樹底下,鞦韆不拘搭在哪裡,你看著哪裡合適都行,兩個蹺蹺板就放在鞦韆旁邊。」王進保屏聲靜氣立著,畢恭畢敬的聽著青橙吩咐。又問:「萬歲爺說還要植兩架葡萄藤,奴才不敢做主,請問純主子,架子該搭在哪兒?」
青橙隨意道:「你看著辦吧。」
王進保應了是,跪安退下。至門帘處看見爾綺,揚眉一笑,微不可聞道:「那日讓姑娘受委屈了。」爾綺懶得理他,話也不回,徑直往裡屋走。王進保知道爾綺性子,也未多計較,想著她反正都要出宮了,往後老死不相往來罷。
天才黑了,御前的小太監來傳話,跟海安道:「萬歲爺說,今兒不來翊坤宮了,讓純主子早些安寢,不用等。」海安留了個神,悄聲問:「可是翻了誰的牌子?」小太監經常出入翊坤宮,也得了不少海安的好處,便小聲道了實情:「嫻主子生了病,太后命萬歲爺去探望呢。」海安不動聲色點點頭,隨手從袖口裡掏了一把銅錢丟給小太監。
小太監也不客氣,收了錢到了聲安,便疾步離去。
青橙在屋裡寫字靜心,海安躡手躡腳在旁側伺候,等青橙停了筆,方道:「主子,剛才養心殿傳話,說萬歲爺今兒不來了,讓您早些安寢,不必等。」有宮人收拾筆墨,另有宮人端了溫水上前,青橙凈了手,用巾帕抹乾,問:「掀了誰的牌子?」
皇帝有個不好的習慣,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每次如果在養心殿掀牌子,或要去別的妃子宮裡,總是早早兒就宣人來傳話。若他只是臨時不能來,則會晚一些。
海安不敢隱瞞,道:「說是嫻主子病了,太后命萬歲爺去探望。」
青橙淺淺哦了一聲,手裡拿著溫巾滯了滯,方道:「叫膳吧。」海安應命退下,往茶房跟爾綺說了,爾綺旋即往廚房傳話,不出半盞茶時辰,侍膳宮人就端了一盒一盒的菜上桌擺席。皇帝不來,青橙吃得簡單,卻也齊齊整整擺了兩桌子。讓她動筷子的,其實就只擱在她眼前的兩樣菜,旁的她吃不完,除了賞給永璋永瑢的分例,剩下的就都賞給宮人了。
用完晚點,青橙哄皎兒睡了,穿著寢衣窩在榻上看了會閑書,漸漸睡意襲人,便丟開書睡著了。當值宮人落下帷帳,替青橙腋好被子,吹了燈,抱著鋪蓋坐卧在門外頭,一整夜都不能睡覺。半夜裡有廚子送分例點心,多半是饃饃饅頭一類,夜值宮人囫圇吞棗,就著水幾口咽下,絕不敢發出聲響。
皇帝竟一連在景仁宮呆了三夜,宮中不知哪裡生了謠言,說純妃為著芸黃之事與皇帝置氣,保不定會失寵。爾綺往內務府支取銀子,聽著宮人們議論紛紛,氣得與人爭論了一番,漲得滿臉紫紅,還和景仁宮的掌事宮女訪兒吵了幾句嘴,才氣呼呼的回翊坤宮。
她就不懂了,就算置氣,也該是皇帝生嫻妃的氣,哪有冷落純妃的道理?
反正對她來說,所有說翊坤宮壞話的人,都實在可恨。
轉身她就與海安抱怨,海安忍不住教訓她,道:「主子說了好多次,讓你在外頭收斂脾氣,少與人爭執。這些年看你做事利索,性子也沉靜許多,怎麼又與人吵嘴了?別忘了,沒得幾日你就要出宮了,可別節外生枝,惹出什麼變故...」
爾綺笑道:「正因為要出宮了,才好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呢。」
海安拿她沒辦法了,重了口氣道:「你走了倒沒事,保不准她們將冤讎記在主子身上呢...」爾綺一聽,頓生悔意,急道:「要不我去給訪兒賠罪?」海安道:「今兒就算了,我也正想教訓教訓那些胡亂嚼舌根之人。只是往後,可再不許了。」
爾綺揚眉一笑,道:「原來你也忍不住了。」又拍了拍海安的肩,道:「放心吧,最後的幾日我一定安分守己,絕不給主子惹麻煩。」她捧了茶水進屋,見青橙看著宮廊上的秋日照影怔怔發獃,疼惜難忍,道:「主子,嫻主子哪裡是生病啊,明明就是裝的。您用晚膳時不是胃酸嗎?也是生了病,要不然奴婢往養心殿走一趟...」
青橙卻笑了,打斷道:「生了病就該去御醫院宣御醫,去養心殿有什麼用?」
爾綺跺腳道:「主子,您就是太心善了些,才任由著被人欺負。」青橙道:「你放心罷,沒人敢欺負我。這麼些年過來,連大行皇后都未朝我說過重話,嫻妃?她還能比過大行皇后不成?」稍一頓,又道:「至於皇上...我信他。」
青橙強打起精神,道:「聽說這些天宮裡頭很多宮人生了病,連嫻妃也得了風寒,我在書上看到一味葯膳,你不如學了,讓廚房做出來,分給底下人吃。」說罷,真的撿了書冊,按著書中記載,一條一條的說與爾綺聽。末了,又叮囑她,道:「你吃虧就吃在一籮筐字裡頭認不到一半,這幾年你雖跟著我學了不少,但總還不夠。等你出了宮,一定要嫁個讀書人家,學了字,再好好教養兒女。」
說到嫁人,爾綺整張臉都黯然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