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商路（四）
「那我要付出什麼？」
威爾遜咬了咬牙，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您或許是一位與眾不同的紅龍，遵守契約，重視商貿。」
「但，我想您不會是一位慷慨的、無私的紅龍吧？」
「您的條件如此誘人，想必所圖甚大。」
「我喜歡和聰明人做交易。」巨龍讚許的看著男爵，「不錯，我也有我的條件。」
「首先，我還需要你為我定期提供一些稀有的材料，名單我會列出來然後交給你...別擔心，花費可以從我的那份裡面扣除，所以我不會要求你尋找過於昂貴，或者無法得到的物品。」
巨龍看出了威爾遜的擔憂，因此提前為他打上了一劑預防針。
「當然，這是當然。」
「其次，我的手下們，你已經看到了，他們也需要大量的戰爭物資，所以..」
「這很容易，我會安排的。」
「很好，我們的談判已經成功了一大半。」巨龍對威爾遜識趣的態度很滿意。
「最後，我們五五分賬，我需要錢，但不是特別急需。因此考慮到你的情況，前幾年的利潤你可以多拿走一些，但是之後你要加倍的還給我——我們會長期合作的吧？」
「當然，我尊敬的紅龍大人。」
威爾遜低下頭顱，嘴上恭敬的回答著；而眼睛卻埋進胸口，閃過一道惡毒的光芒。
蠢貨，如果一切順利，幾年之後我已經是鬱金香公國的大公了，怎麼會和一頭惡龍為伍？
到時候，你去跟我的法師隊伍要錢吧！
「那麼一切就這樣說定了？」巨龍對威爾遜的心思似乎渾然不覺，他敲了幾下石桌。
洞穴外走進兩個獸人，拿著張羊皮卷和商隊里搜來的羽毛筆，遞給了威爾遜。
羊皮卷用歪歪斜斜的通用語，詳細的記錄了巨龍提出的條款，簡陋但非常的全面。
威爾遜粗略的讀了一邊，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簽了吧，朋友。」巨龍適時的在威爾遜耳邊吹風，「這是一個你拒絕不了的條件。」
威爾遜沉思了片刻，他在猶豫，和一頭惡龍簽訂契約，其危險性可能僅次於和魔鬼做交易。
這意味著，自己要背叛自己的信仰。
並且萬一事發，自己一定會身敗名裂，永遠的被人類唾棄。
可如果拒絕他呢？威爾遜忽然拷問著自己，又會怎麼樣？
會被兩個哥哥活生生逼死在這裡，男爵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進一步萬分兇險，可終歸有一條生路；後退，就是死無葬生之地。
他沒得選。
「好，我簽。」
威爾遜咬咬牙，打開左手戒指上的小蓋，露出了雕刻精美的鬱金香印章。
男爵微微發力，一團短促渺小的火苗忽然爆出，灼燒著印章。
不一會兒，那深紅色的印章微微發軟，男爵見狀甩甩手，熄滅了火苗，然後用力的將印章摁在羊皮卷上。
一個紅色鬱金香的圖案就牢牢的印在了上面。
「很好！」巨龍滿意的拍了拍手，「那麼，契約已經立下，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兼合作夥伴了。」
「既然是合作夥伴。」邁過了心理障礙的威爾遜徹底放鬆下來，最艱難的一關已經走過，「那麼我想，您不會讓我空著手回去吧？」
「當然，貨物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巨龍向兩個獸人示意著，「將貨物搬進來。」
獸人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一整箱黑胡椒花被搬了進來，扔在了桌子上。
「你可以打開看看，驗驗貨。」
「無需如此，尊敬的紅龍。」威爾遜站起身，微微欠身，「我信得過您。」
男爵將木箱拎進手裡掂了掂，不算太沉，大約六十磅左右。
「按照目前的市場價，這些貨足夠換來幾千個金幣了。」
巨龍頗有把握的說著，「按照協議，它們都是你的了，你可以很快的重振你的領土，真正開始和你的哥哥們競爭。」
「如您所願，偉大的紅龍。」
「給他準備兩匹駱駝，還有食物和水。」事情已經辦完，巨龍便下了逐客令，「我們的朋友一定迫不及待的想回到自己的領地了。」
男爵施了一禮，將腦袋深深的埋進懷裡。他保持著這個姿勢，退出了山洞。
......
威爾遜走後不久，山洞的陰影處轉出一個獸人，「您就這麼放他走了？」
庫瓦圖爾，這位博學的獸族薩滿對紅龍的做法頗為不解。
「當然，他可是我們成功的第一步。」巨龍，也就是我們的都靈信心滿滿的回答。
「絕大多數人類都不怎麼靠得住，紅龍之子。」薩滿忍不住開口提醒，「那個威爾遜更是一個眼睛里只有金幣的騙子，他身上時刻散發著狡猾的味道，我隔著一英里也能聞得出來。」
「如果他不是一個眼睛里只有金幣的人，我可能還不會如此放心。」
都靈答非所問的說道，「你不明白這裡面的道理，薩滿。」
「哦？就像那個什麼『囚徒困境』一樣嗎？」
「比那個要高深的多。」
「尊敬的龍之子，我並非質疑您的智慧，但...」
薩滿還是有些忍不住，「我實在看不出這裡面的門道和意義——除了我們白送了一箱珍貴的黑胡椒給一個騙子之外。」
都靈看了薩滿一會兒，輕聲開口。
「其實道理你已經講過了，薩滿。危險、邪惡的貿易有人會做，而賠本的貿易沒人做。」
「無論人類嘴上如何冠冕堂皇，他們的實際行動是誠實的。在這個世界上，人類永遠不會背叛的只有一樣東西：利益。權力、金錢，這些都是利益的具象。」
「他在我這裡有利可圖，這就夠了。在出賣我所帶來的利益大於與我合作之前，他一直都會是我們的忠實夥伴。
「這種關係是如此的牢固，能夠勝過塵世間的一切紐帶，就連契約之神的力量都無法與之比擬。」
「可是他敢冒這個險嗎？和惡龍合作是死罪，萬一他退縮了呢？」
「只要利潤足夠，他就敢於踐踏塵世間的一切法律。」
「如果他背叛了我們呢？」
「那就把這份契約和其他證據丟給人類，騎士、教會和投機客會替我們撕碎他的。」
「那樣做，你還是會失去這條商路。」薩滿搖著頭，「出賣夥伴，消息傳出，沒有人會和你繼續合作。」
「不，那樣會有更多的人會和我合作。」巨龍糾正道，「因為會有更多的人知道：與我合作有利可圖，薩滿。」
「...」
都靈的話擲地有聲，庫瓦圖爾啞口無言，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洞悉人心、心狠手辣、計劃周全。
恍惚間，站在薩滿身前的，似乎不再是那頭年的幼雛龍，而是來自地獄的魔鬼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