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篇Ⅳ 抉擇 南之高地

[溫薩克。北之高地。柴]

我叫柴，沒有姓氏。父母在我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我由爺爺撫養長大。

爺爺說，我的名字，緣於我的一對砍柴的父母。我們家，世世代代砍柴為生，因為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所以省去了姓氏。

我從小就有著一雙深褐色的眼睛，附近住著一群和我們一樣貧苦的居民，他們都說，我的眼睛很美，透出一種令人心疼的憂鬱。

我們住在一片廣闊的高原上，沒有農田，卻有數不勝數的木柴。我六歲起就跟著爺爺去砍柴，砍柴，成了我們唯一的生計。

我和爺爺生活了將近十五個年頭。我十四歲那年，爺爺去世了，在一個黎明。因為那一天，沒有人叫醒我去砍柴。

爺爺去世后，我成了一個外，還有徹徹底底的孤兒。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厭倦這裡，想要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爺爺說，在這片高原外，還有繁榮的城市，廣闊的海，草原。

「唔…」山羊鬍子的一位老爺爺，是唯一一個曾經走出過這個狹隘世界的當地人。

「然後呢？」我眨著眼睛。老爺爺望著我的眼睛，緩緩地笑了。

「那麼從這裡向我所指的方向筆直走出三天左右，會到達一個小城市，接下來，就由你選擇走怎樣的路了。」

是夜，我收拾我僅有的一點行李，輕裝離開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朝著老爺爺所指的方向走出了三天三夜，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

「下一個！」嚴厲的聲音我有些嚇了一跳。

「我叫柴。」

那個人嗤笑了一聲，匆匆掃視了一下。

「合格了！編入﹣北部軍第一部隊，雜役兵！下一個！」

…

就這樣，我成了一名士兵。不過能讓我安心一些的是，這裡的人都很善良，不會欺負新人。我們部隊在國境內轉戰南北，我也見識到許多令我吃驚的事物。

我們的隊長，是一個大大咧咧的黑漢子。他全身都有著難看的傷疤，他卻用來炫耀了。

我的好朋友，也和我一樣是一個貧農，不過因為他體型有些胖，而且招兵時他又自謂「二胖」，於是「二胖」成為他的名字。

我安然無恙地過了四年，從雜役兵升為了一個小班長，也算個半吊子的老兵了。

前不久，部隊接到了緊急召集令，這時我才第一次見到我們的統帥，聽隊長說，他叫弒蓮，是二王子。我對他紫色的頭髮有著莫名的恐懼，但卻羨慕他的身世。

我們來到了王都，也是我最夢寐以求的地方。雖然因為戰爭遣散了居民，昔日的繁華，我還是能想象得到的。

二胖也是第一次來到王都，不過沒有預料中的振奮。

「怎麼了？」我碰了碰他的手。

「我…我怕死。」

隊長衝過來，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巴掌，然後沒有說什麼，又走了。

我拍了拍他的頭，也沒有說什麼。

…

入夜，王都一片寂靜，士兵們卻絲毫不敢輕舉妄動，必須全神貫注地準備迎敵。

隊長又回來了，黑夜中他的身姿異常挺拔高大。

我們所處的地方，是王都的關鍵地方，是王都上的懸崖，雖然易守難攻，但必定會被作為主要目標，所以我們北部軍，必須有強大的守備。

隊長點燃了一根煙，悠悠地說著。

…

凌晨的薄霧影響了視野，我們北部軍五千餘人嚴陣以待，度過了一個安然的夜晚。不過隊長頻繁地進出指揮室，臉色也越來越不好了。

我們等到了中午，太陽照耀在我們的身上異常炎熱。遠處斷斷續續的馬蹄聲傳來了，我們既興奮又害怕。

二胖又悄悄地問我：「柴，你害怕死嗎？」

我沒有回答，因為號角聲已經響起。我們埋伏在樹林里，手握利器，不敢出聲。

我們沒能看見慘烈的狀況，只是不斷地傳來弓箭穿過空氣的聲音，刀劍聲和慘叫聲。我們就這樣忐忑不安地過了兩個小時光景，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敵人。

隊長憂慮地說：「我出去看看。」

然後，就再沒有回來。

…

黃昏時刻，南門還沒有被攻破，但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懸崖下的廝殺聲越來越大了，但是，很快聽見了一個聲音，令人心悸，如同冰冷的深淵。

「魔法部隊來了！」

我心頭一緊，不顧命令就喊：「全部撤軍！」

二胖和我跑在最前面，後面零零星星的人跟了上來。我剛想回頭一看，只見一道綠光閃過，懸崖整個被粉碎了，沙礫滿天飛舞。

二胖驚恐地閉上了眼。我嚷嚷：「全部快走！」

我粗略看了一下，只剩下100人左右了。

一道綠光掠過來，我們瀕臨全滅了。

所有人都趴伏在地，我毫不猶豫地擋下了那束光，穿過我的身體。

我感覺得到我在粉身碎骨。

你知道嗎？

無論是隊長，還是我，還是大家，都害怕死，但更害怕，不能光榮地死。

所以，大家，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