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難

危難

就在葉文彰抬頭的那一刻,他敏感地覺察到葉修澤的神色也微微一變,可再仔細觀察便一絲破綻也沒了。

而與此同時,那抑揚頓挫的表白聲聽著竟越發真摯起來。

「叔叔,我是個沒什麼野心的人,這一生最大的願望無外乎與自己心愛的人相伴到老。」

「掌控江山,至高無上,在您看來或許是種享受,但是對我來說卻是負累,我相信小惜也是如此。」

「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既沒有雄厚的娘家作靠山,也沒有過人的機智來應付葉家的一眾虎狼,她能坐得穩葉家主母的位置嗎?」

「假如您真的愛她,就請你放掉她,讓她依然做回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葉文彰靜靜地看著他,面沉如水。如果侄子這一番話不是在說自己,他簡直都要鼓掌叫好了。

他當初怎麼就叫葉修澤去學管理了呢?應該去念個語言學或者表演什麼的啊。

他笑笑,懶得再跟葉修澤廢話,既然人家都把他說得專橫霸道了,那他乾脆專橫霸道給葉修澤看。

他不用不容置喙地語氣道,「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我會給你找一個能夠和菲兒媲美的女孩跟你訂婚,絕對不會辱沒了你就是。然後等過了年,我就給你辦交接,把屬於你的祖產還給你。」

「叔叔!」葉修澤凄慘地叫了聲,目呲欲裂,「您……您這是要逼我去死嗎?!」

那喊聲簡直弄得葉文彰牙根發酸。他不易覺察地皺皺眉,伸手想捂耳朵,卻又忍住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修澤也染上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做派?誰教他的?

不過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小惜在剛剛的動靜之後,就再沒有出聲音了。哪怕葉修澤來了一場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轟動表演。

這才是能跟他過一輩子的女人,不會輕易被外物所擾。

「夠了!」葉文彰站起身來,不耐煩地說道,「你的婚期定在十月,到時候只要你還沒死就得給我參加!不用再說了!」

「呵呵……叔叔大權在握,說話真是氣勢……」葉修澤的身體晃了晃,自嘲般的笑了起來,眼神都變得獃滯、絕望了。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道,「您……真的決定了?」

「對!」

「好!哈哈哈……」伴隨著那斬釘截鐵的一聲,葉修澤仰天大笑,猛地轉過身沖向酒櫃,將裡面的啤酒白酒紅酒胡亂開了一些,左一口右一口的喝起來。

還沒等葉文彰想出他要幹嘛,就見葉修澤狠狠地摔了酒瓶,轉回臉,咬著牙一字字道,「既然這樣,我就死給您看!我倒要看看,將來九泉之下你有什麼顏面來面對我的父親和祖母!」

說完,抓起車鑰匙就沖了出去。

葉文彰只稍稍一愣,就抄起外套追了過去。地上少說有十來種酒的酒瓶子,這麼多酒混在一起,葉修澤不出一刻鐘就會醉了。那孩子又習慣開快車,他要是不攔著的話,保不齊真就交代在門口的公路上了!

「徐伯!叫花園關大門!快點!攔住二少爺!」

「來不及了!二少爺已經衝出去了!」

門外的傳話讓葉文彰的眉頭蹙得更緊。他低低地咒罵了一句,胡亂換上鞋,拿起自己的車鑰匙就往門外走,手腕卻忽然被人拽住了。

「我跟你一起去!」

他回過頭,就見連惜不知何時也從上跑下來了,衣服和鞋居然都換好了。

「你去做什麼,上等消息。」他揮揮手打發連惜,不願讓她跟著自己奔波。

連惜卻緊拉著他不放,懇求道,「文彰哥哥,你就讓我去。」她看了眼堆了一地的酒瓶,也是一臉煩躁,「他弄這麼一出跟我也脫不了關係,我必須得親自到場阻止他,否則將來你媽追究起來,我又多一條罪過。」

葉文彰往外走的步伐停住了,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他開始見她堅持要去,還以為是擔心修澤,沒想到……

看來連惜經歷了些事,真的長大了。變得冷靜,也冷血了,能在任何情況下算計出對自己的影響,心思不再搖擺不定。

他不知道這些變化是好還是不好,但確實都是無法避免的。

「好,我們一起去。」他拉住了連惜的手。

兩人快步上了車,葉文彰在插入鑰匙之後,習慣性地檢查剎車等重要裝置是否完好。

當確定一切都正常的時候,他卻忽然感覺身邊非常安靜,回過頭,就見連惜看著他的眼神異常疼惜難過。

他只稍一思索便明白連惜在想什麼了,不禁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沒事,我都習慣了。」

連惜垂下眸子,掩住微微泛紅的眼,回握住他的手,低聲道,「以後我陪你。」好的壞的,都陪著你。

葉文彰的屬下本想要跟著一起過去,卻被連惜出聲阻止了。她對他道,「修澤現在的情緒本來就不好,咱們再這麼多人做出一副抓捕的架勢,那不是更無可挽回了?」

連惜有自己的私心。她不希望葉修澤是迫於無奈答應葉文彰放棄她的,如果可以,她更希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葉修澤自己想通,那樣她以後在葉家的日子也會好過些。

葉文彰不會在這些小事上違逆連惜的意思,於是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叫其他人都遠遠跟著就好,不許靠的太近。

大夥答應一聲是,過了片刻才追著葉家兩個主子的方向行去。

身後,一雙眼睛躲在暗處,陰測測地笑了。一句低語就這麼消散在了風中。

「真是,天助我也……」

一路風馳電騁的追趕,連惜始終輕輕抓著葉文彰的一片衣角。偶爾在紅燈處停下,兩人相視而笑。

然而,隨著里程的加長,葉文彰的臉色卻越來越凝重了。

連惜敏感地覺察出他情緒的變化,擔心地問:「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她轉頭四顧,在華都生活了十年,竟然不知還有這麼一塊地方。

四面都是山,種著荊棘的棗樹,陡峭的路一圈一圈往上,好像永無盡頭。最為奇特的是,無論上下左右,居然都看不到一點人煙。

詭異的氣氛中,連惜不由得繃緊了身體,「葉修澤呢?他跑哪裡去了?」

葉文彰搖搖頭,薄唇緊抿著,「不知道。」

眼看著位置越來越偏了,他略減下車速,低頭想去開GPS導航系統,可才按下按鈕,神情就頓時一凜。

「連惜,把你的手機掏出來!」他果斷地吩咐道。自己也去看手機,並且同時打開了手錶里暗藏的定位儀。可是居然都沒有信號!

他轉頭看連惜,正要詢問就看到她的面容也白了,便明白不用問了。連惜的手機也收不到訊號。

他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帶入了一片屏蔽區里!

「坐穩了!」他對連惜交代一聲,眼神肅殺而凌厲,直直地盯著前方的路,兩手緊握住方向盤,然後就將油門踩到了底!

銀灰色的車子頓時如離弦之箭一般,筆直地射了出去!

「啊——」連惜下意識地驚呼一聲,身體猛地后傾,重重地撞上靠背,隨即就忍痛捂上了自己的嘴,手死死抓住車門以保持平衡。

雖然她不知道葉文彰為什麼突然這麼緊張,但是幼時在葉家的歷練浸染,也讓這個女孩敏感的發現了危險的靠近。

葉文彰只來得及迅速地掃了她一眼,確認她的安全帶都系好了便罷了。他甚至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出聲安慰她幾句。

要知道,華都是個極為繁華的城市,但是這個城市是純商業的,並不具有任何政治意義。按理說,這兒是不該有這麼一塊屏蔽信號區的,除非是私人設置的。

但是將這麼一整座山隔離出去,需要多少錢?要擔多大的風險?

要真有人這麼做了,那這個人一定是豁出去,要將他葉文彰悄無聲息地結束在這裡了!

葉文彰從來都是個惜命的人,不肯輕易涉險。這是第一次,他為了葉修澤甩開自己所有的手下,獨自進了這荒山!

修澤,葉修澤……他的眸色越發幽暗,額頭幾乎暴起根根青筋,兩手幾乎是著要捏碎方向盤的力氣在掌握著方向。

他可以接受手底下任何一個人的背叛,不管跟了他多少年的都好。但是,千萬不要是葉修澤。那個孩子,他真的是傾注了太多的心血了……

「文彰哥哥……你、你小心開車啊。」旁邊響起連惜略帶哭腔的聲音,讓葉文彰憤怒的神智驟然清醒了。

他這是在幹什麼?連惜還在他的身邊呢!

「抱歉。」他深吸一口氣,竭力將葉修澤拋在腦後,專心尋找出山的方向。不論怎樣,他都不能讓小惜遇到危難!

「滴滴——」幾聲尖利的鳴笛聲在空曠的山間回蕩。

連惜的眼睛驀地一亮,緊抓住男人的胳膊,興奮地問道,「文彰哥哥,是不是接應我們的人來了?要不要停車?」

「不知道。」葉文彰卻沒有連惜那麼樂觀,只是稍稍減速,蹙眉通過後車鏡觀察後面的情況。

這裡沒有信號,敵人和自己人找到他的機會是一半一半的。

「葉總,是我們!徐伯派我們出來找您的,請您停車!」後面的白色廂車發出揚聲器的呼喊,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向葉文彰的車子靠近。

葉文彰的身體緊繃,保持著原速度繼續開著,汗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停,還是不停?

三百米,二百米,一百米……

車間距越來越近。

葉文彰突然一咬牙,狠狠地踩向了油門!改裝過的小型轎車頓時將後面的車甩出了一大段距離!

車上還有連惜,他不敢冒這個險。萬一那些人是仇家,一旦停車可就什麼都完了!

而幾乎在他的車提速的一瞬,砰地一聲槍響響徹了雲霄!

子彈穿透了玻璃,咻地打入了他的左肩,之後並未穿過而出,而是卡在了骨頭裡!

「啊——」刺骨之痛讓葉文彰的臉上出現了一霎那的猙獰,他喉中發出一聲低吼,回身也砰砰砰地連開了幾槍,車頭在路上畫下一個S型之後,又穩住了方向。

「葉文彰!」連惜呆了一下,隨即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指著鮮紅的肩膀道,「你、你受傷了,怎麼辦……」

「別哭,我沒事。」葉文彰咬牙硬撐著繼續開車,「聽著小惜,現在很危險,你撕了衣服給我包紮一下。我們再繼續往前沖一段,如果找到機會你就跳車走,別管我,聽到沒有?!」

「不、我不走……嗚嗚……」

「走!」

「我不要!」

那一聲比一聲高的怒喝反而激出了連惜的血性。

她狠狠地擦了把眼淚,咬牙嘶啦一聲扯開了襯衣下擺,手有些顫抖,她拚命抑制住了,強忍著害怕纏上了葉文彰流血的臂膀。

「聽著,我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所以你最好別抱著將我丟到安全地方的主意!」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她也顧不得去擦了,用牙狠狠勒緊了布條,吼出這麼一段話。

葉文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女孩的眼裡有倔強,有不舍,有深情,卻獨獨沒了恐懼。

就在這樣的生死關頭,他竟不知怎麼了,居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花貓……」他低低地說了一聲,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好,我們一起走。活著是福,死了是命!」

油門瞬間踩到了底!

幸好這座山還挺大,道路又複雜,葉文彰載著連惜在山裡兜了無數個圈子,竟漸漸地將敵人甩開一些了。

然而,情況依然不容樂觀。即使是絲毫沒有實戰經驗的連惜也能感覺的出來,後面追著他們的車輛越來越多了,可見敵人已經開始會合了。再這樣下去,會不會遇到前後包抄?

就算敵人與他們一樣不熟悉山裡的地形,大家只拼速度,可是葉文彰還能堅持多久?

連惜目不轉睛地看著身邊的男人。他的精神高度緊繃,因為流血過多,臉色顯得異常蒼白,薄唇上滿是突起的干皮,唯有一雙眼睛依然亮得駭人。

扭曲,猙獰,帶著求生的渴望,卻不是為他自己,而是為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回復上章留言去~但願**不抽……嚶嚶嚶嚶牛bb小說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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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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