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可是這一切明明就是她的錯啊……連惜幾乎落下淚來。
都是她的自私!
她只想著能順順噹噹地嫁入葉家,避免跟葉修澤的正面衝突,所以才會攔著葉文彰帶人,使他陷入險地。
都是她的虛榮!
她拒絕著葉修澤,可是又一直狠不下心來真正遠離這個優秀得如同王子一樣的男孩,所以才會讓葉家兩個男人的矛盾日益激化。
甚至……如果她現在不在車上,憑葉文彰自己的能力,他一定可以逃脫的!
眼淚越流越多,已經擦不盡了。悔恨如洶湧的浪潮,將連惜瞬間吞噬。
不,她不要兩個人一起死!葉文彰憑什麼要陪她這個闖禍精一起死?!
對,她要為他爭取時間,爭取時間……
連惜狠狠地咬住唇,痛感讓她的頭腦暫時清醒了一些。
她喘了口氣,清澈的眸子里綻出了冰冷狠絕的光芒,一手抄起葉文彰放在座位上的槍,檢查了一下,只剩下三顆子彈了。
正對著副駕駛位置有一個密碼箱,連惜預感裡面會有她需要的東西,試著拉了拉,卻打不開。
「這個密碼多少?」她對葉文彰問道。
然而葉文彰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強睜著早已沒了焦距的眼睛,努力往前行駛。
他已經太過虛弱了,早已無力思考和反應什麼了,現在的行為只是憑著本能和強大的意念在勉力支持。
連惜看了他一眼,只覺心狠狠地被人扯了一把,又酸又痛。
沒想到,這麼強大的男人也會有這樣被追趕落魄的一天。
她深吸一口氣,將雜念摒除,回頭試著輸入了自己的生日,箱子果然打開了!
她翻了翻,飛快地從裡面拿出備用子彈,給葉文彰的槍上滿,又找出一盒參片和一些止血藥物,顧不上這兩種東西會不會想沖,便一起塞到他的嘴裡。
做完這些,連惜的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浸透了,可是不夠,遠遠不夠,這些東西根本不能保證葉文彰脫險!
她繼續在最底層瘋狂地摸索著,嬌嫩的手背都劃出了道道血痕,突然眼睛一亮,迅速將手抽出,手上正是一張近郊地圖!
虧得連惜小時候常在葉家的花園玩耍,認得棗樹。而這次也真是趕巧了,偌大的一個華都市,大量種植棗樹的山竟然只有一座!
那就是——容眠山。
她的視線圍著崎嶇的山路極速彎拐,突然定格到了一條鐵路上,心怦怦直跳,她嘩啦一下將地圖轉到背面去看注視,天無絕人之路啊!
連惜幾乎笑出聲來,回到地圖正面,纖細的手指在2號線上畫了個圈,腦子裡已有了主意。
「文彰哥哥,下個路口朝左轉!」她一邊說著,一邊扶上了葉文彰握著的方向盤。在該拐彎的時候,用力打死了方向!
「吱呀」一聲,輪胎與地面急速摩擦,車子迅速轉向了更偏僻的道路。
尖利的響動回蕩在山谷里,簡直給後面追殺葉文彰的車起了指引方向的作用。可是連惜完全顧不得了,她只知道,再過兩個彎,葉文彰就有脫險的機會了!
左轉,500米,繼續左轉……遇山坡硬沖,與溪流橫過,轎車畢竟不比越野車,只一會兒功夫,葉文彰的臉色就白得跟一張紙一樣了。
可即使是這樣,他也沒有質疑過連惜的決定,甚至就連他們現在要去哪兒都沒有問一聲。
那是一種絕對的信任。
連惜低下頭,不敢再看他一下,生怕自己一會兒會沒勇氣離開。
這麼好的一個男人,若能跟他共死都是種福氣,可惜,她不能。
她真的希望時間能慢一點,再慢一點,讓她再擁有片刻的溫暖。可無論連惜多麼不願意,疾行的汽車還是來到了她選擇的地方,那個生死分界點。
「轟隆隆,轟隆隆……」遠處傳來了火車駛過的沉重聲音,黃色的警示杠伴著尖利的鳴笛聲緩緩落下。
「減速。」連惜張著一雙通紅的眼,輕聲道。往昔嬌弱的面龐因過於緊張而顯得極度扭曲。
車子越來越慢,越來越慢,幾乎就要停到鐵軌之前,後面的車見狀也開始減速了。
然而,就在那警示杠大概降到30°左右時,連惜突然狠狠握住方向盤,五指都有些變形,喉中發出一聲沙啞的嘶喊:「踩油門,沖!」
銀灰色的轎車如利劍一般瞬時穿過!
「咣——咯吱吱——」
黃色的鐵杠與車頂狠狠一撞,緊接著又極速摩擦而過,那聲音簡直讓人牙根發酸!
後面的汽車不料葉文彰會忽然加速,再要提速時已然來不及了,火車的頭都近在咫尺。
「吱——」數十輛車緊急剎車橫在了馬路上,可還有人不甘心地往前沖,卻在撞上警示杠時被迫停下了。
畢竟,前面是正在運行的滿載火車,他們再瘋狂也不敢用命開路。
帶頭的人氣急敗壞地走下車,看著那不緊不慢走著的運煤車,真恨不得長翅膀飛過去!
他急急地打電話詢問,在知道這火車還要至少五分鐘才能走過時,怒得當時就砸了手機。
「一半人留下等著,其餘人跟我另找路堵截!」他當機立斷地下了命令。
而就在鐵軌的那頭,連惜朝後看了一眼,心驟然落回原位,幾乎喜極而泣。
她死死抱住葉文彰的脖子,淚水和著他的血濕潤了他的脖子,「文彰哥哥,你有救了,有救了……」
葉文彰在吃過參片之後勉強恢復了些神智,至少能反應過來連惜在說什麼。他不太明白連惜為何要說他有救了,而不是他們兩個有救了,但此時不是爭辯這些的時候。
「我們得趕緊走,這輛火車擋不了多久的。」久經沙場的他一看便有了定論,用虛弱的氣息對連惜道。
連惜抹了把眼淚,用力點點頭,「嗯,要走。不過……不過我不能帶你一起走,那樣我們都活不了!」
「什麼……」葉文彰怔住了。那一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體彷彿被丟到了千年封存的冰窖中,寒意順著血液流向了身體的每一寸,連動一下都覺得困難。
他的眼前突然閃過了很多古老的畫面,像是懷舊的老電影一樣,染著黑白的色彩。
連惜幼稚懵懂時……小兒溪頭卧,含笑剝蓮蓬的嬌俏。
連惜初初長成時……含羞猶帶怯,粉面勝桃花的嫵媚。
連惜已入愛情時……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的堅決。
而如今,這個姑娘終於長大了啊……
真的……長大了,已經能夠在必要的時候,拋棄任何不必要的東西了。
比如,他。
那個已經長大的姑娘,就在他發獃的一瞬,竟然拿布一把塞住了他的嘴!隨即,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他的雙臂用力反剪到身後,用方才給他包傷口多出的布條,把他的兩臂死死綁住了!
他幾乎能聽到因連惜動作過於狠厲,手臂錯位發出的嘎巴聲。
葉文彰有些疼,可是卻沒有一絲掙扎,非但如此,剛才僵硬的神情還漸漸緩和了下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連惜,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練出這麼利落的身手的,整個動作加起來居然還不到二十秒鐘,簡直都能跟某些專業綁架團隊想媲美了?
葉文彰有點想笑。
也不知怎麼的,在他終於認清自己要被連惜拋下的事實的時候,他想得卻是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心如止水,無波無瀾。
今天敵人明顯是有備而來,想要兩個人一起脫險,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連惜將他拋在路上就不同了。只要他這條大魚落網,連惜那種小蝦米不管是哪方的勢力估計都不會看在眼裡。
其實只要她開口,他願意自己下車的,連惜完全不用這樣綁他。
當連惜忙活完了,其實就是確定他再也不能掙扎,也不能出聲的時候,終於出了口氣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她兩隻眼睛噙著淚看著他,嘴唇微微張著,眉宇間儘是凄涼無助,彷彿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葉文彰搖搖頭。他想告訴她什麼都不必解釋了,他不會怪她的。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連惜對他的真心,也了解連惜做出這樣決定的無奈。
只是理解歸理解,在他心底深處最深處,是不是……是不是隱隱也有些失落?
葉文彰自己都說不清楚。
如果現在受傷的是連惜,他大概寧願跟她一起葬身在這山林里,也不會將她拋下。可他不會這麼要求連惜。
因為連惜太小了,她才18歲啊。他已經剝奪了她初戀的機會,難道要連真正看看人生的機會都不給她嗎?
不,他不能那麼自私。
葉文彰傾身過去,用額頭輕輕碰了碰連惜的額頭,短短兩秒鐘,又迅速分開,然後便自己下了車。
看連惜還在怔怔地望著自己發獃,他退後兩步,向前面偏偏頭,示意她趕緊走。
既然已經選擇了,就不要後悔。
意料之外的一幕出現,連惜突然瘋了一樣跑下車,猛地對他跪下,淚水幾乎呈直線狀流下,讓人心痛。
他別過頭,閉上了眼,隨即就聽到她哭著說道,「葉文彰,我知道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我只求你一件事——在我死後,我的墓上一定要刻著葉文彰之妻五個字……」
墓……什麼墓?!
葉文彰驀地張開雙眼,瞳孔猝然放大,深泉一般的眸子里彷彿有駭人電光閃過!
他一步跨上前,想要吼出聲,你要做什麼?!連惜你要幹什麼?!可是緊塞住嘴裡的布卻讓他只能發出悶悶的嗓音。
連惜也沒有給他機會在發出聲音,竟是驀地竄起身,對著他後頸的穴位用力一劈!
他眼前一黑,就這麼渾身失力地坐倒在地。緊接著,他便被連惜利索地拖入草地,隨便找了些枯枝木葉掩蓋起來。
連惜最後砍得那一記手刀只用了八分力,饒是重傷的葉文彰都沒有昏過去。
他拚命張開一絲眼縫,不安與恐懼幾乎將他吞噬。千萬不要……千萬不要是他想得那樣!
連惜,你走!你逃!只有你活著我才能心安啊!
然而,上天顯然沒有聽到他的禱告。
透過密草,他只見到連惜從車後座拿出一把鎚子,對著油箱用力地砸了下去!汽油泊泊地涌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和大家說一下,40章的郵箱不是我不發,實在是上面要求在解鎖前不能再繼續發了,我這幾天還在努力跟管理員交涉……==
上章留言已回復完畢,大家可以看看。再之前的我正在努力補回中。話說最近留言好少,難道是情節太平淡了么?TT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