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吃錯藥(2)
嵐意曉得她變相說自己有娘生沒娘教養,只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還是二妹妹好,雖然是庶女,但一直養在姨娘膝下,每天都能接受姨娘教導,以後若是嫁到別家也是和姨娘一樣的身份,說不定能連福氣一併繼承了,也有掌家的那日。」
白姨娘的臉上瞬間有些掛不住,但她何等涵養,竟還能特特伸出手去拍一拍嵐意的背,「大姑娘不知道,你妹妹那樣懂事,我都捨不得她嫁人呢。嫡庶這個東西,大姑娘也別太看重了,咱們裴府里的三個丫頭,連同兩位小公子,都是正經主子,大姑娘往後做了主母就知道,那些庶出的孩子,可也都算是你生養的。」
「好了,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下藥的小蹄子大姑娘交給我吧,既然是我安排的人,總要給大姑娘一個交代。」白姨娘終於換過了話題,又對如坐針氈的大夫道:「再給我們大姑娘開兩劑葯,要真能把病症調理好的,待會兒徐媽媽去賬房給先生把銀子支了,好好地送出去。」
這邊嵐意目送人出去,才對凝芙說:「把蘭兒帶進來吧,姨娘說要給我個交代,想來會在我屋裡直接審。哦對了,再讓人去看看父親得不得閑,得閑的話,再把他請過來,頂好一起看看究竟是誰想害我。」
白姨娘心裡有數,看似不經意地攔了攔,「老爺正忙著,大姑娘何必拿這些內宅的事麻煩他?」
嵐意正色道:「姨娘本來就和這件事有牽連,若只是咱們屋子裡處理了,難免有些沒眼色的下人瞎傳話,別的還好,若是說姨娘想害我,又把這件事壓了下去,可怎麼好?請父親過來,也是做個見證。」
白姨娘以為嵐意是想在裴歸面前讓自己無所遁形,心裡冷笑,想著這事兒她沾都沒沾手,裴嵐意可是打錯了主意,到時候這賬算到裴妙筠頭上,裴家的三個女兒,最好的自然就是裴妙晴了,如此不戰而勝,白姨娘巴不得。
「大姑娘既然這麼說了,就去請吧。」她還故意做出為難的神色。
隨著小丫頭往外走,嵐意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靜靜地趴在那裡。她深知自己的父親不太會說謊,如果不讓他親眼看見自己病情又加重了,到時候在二皇子面前,恐怕連句「嵐意病得重,除夕宴來不了」都無法自然說出,當然,讓父親看一看自己在裴府里的日子,也是很要緊的一點,裴妙筠裴妙晴她們對自己的排擠,可從來不是小打小鬧那麼簡單。
嵐意暗暗想著白姨娘方才故作姿態的模樣,心想人與人也許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自己利用他人的時候,是不是也正在被他人利用著。
裴歸來時,蘭兒已經被審問過一回了,小丫頭不是個心志堅定的人,輪番問下來,又是唬又是罵又是威脅,已經讓她是滿臉的眼淚鼻涕,該不該說的,都講了許多。
「嵐意,你現在是不是很不舒服?那葯是不是又傷了身體?」裴歸進來先問嵐意好不好,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嵐意點點頭,虛弱地道:「阿爹,我不太好,好在有髒東西的葯都扔了,現在大夫新開了方子,慢慢養,就能恢復成原來的模樣。」
裴歸最厭煩這樣的陰私手段,怒氣沖沖地看向白姨娘,「究竟是怎麼回事?」
白姨娘當先請罪,「還是妾身的不是,妾身沒管好風荷院里的事。」
裴歸指著地上瑟瑟發抖的蘭兒問:「一個奴婢沒這麼大膽子,是誰讓她這麼做的?」
白姨娘面露難色,「都是至親骨肉,老爺先別這麼生氣……」
「我問你是誰!」
白姨娘這才悠悠地吐出個名字,「是妙筠。」
眼見裴歸怔了怔,白姨娘上前撫他的胸口給他順氣兒,又道:「已經著人去喊三小姐了,老爺別急。」
裴歸深吸一口氣,看著蘭兒,「剛才怎麼和姨娘講的,再給我講一遍,為什麼三小姐讓你這麼做,都講清楚,有一句假話,立刻拖出去打殺了。」
蘭兒嗚嗚咽咽,倒是還能說明白,原來裴妙筠和她並不是因著這件事才搭上的,早在兩年前,裴妙筠就在私下裡對蘭兒很好,有時候還幫著她照顧家裡人,對於蘭兒來說,裴妙筠雖然並不是風荷院的主人,卻比嵐意還要親切。
因此這一次,裴妙筠找她做件事,蘭兒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她連字兒都不識幾個,更不知道那藥包里裝了什麼東西。
「奴婢沒想到那些粉末就能害著人,還以為那不過是讓大小姐傷口慢點好的玩意兒,三小姐也沒和奴婢說清楚,奴婢受了犯下大錯,只求大小姐饒奴婢一命……」蘭兒說到這裡,哭得稀里嘩啦。
嵐意卻冷靜地問了一句,「她許了你什麼好處?」
蘭兒道:「沒,沒許什麼好處,奴婢只當是三小姐同您開個玩笑。」
嵐意冷然道:「你當把動機說得單純些,就沒人和你計較了?便是你沒讀過書識過字,也該知道往葯里胡亂添東西可能會要人性命。要是不願說,就請阿爹著人把她送到衙門去吧,幾板子打下去,什麼都能吐出來了,當然,到最後按大順律法定罪,身為奴婢卻謀害主子,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命是不會留著了。」
蘭兒膽小,看嵐意那樣是來真的了,哆嗦著就哭嚷道:「三小姐說了,說只要奴婢能讓大小姐不出現在除夕宮宴上,她就找機會把奴婢討過去做大丫頭,她說做大丫頭就好比半個主子,以後再也不用那麼辛苦掃院子做雜事,奴婢鬼迷心竅,就應承了。」
裴妙筠剛急匆匆地進了屋,髮髻都有些歪了,還沒來得及扶正,就聽見蘭兒這麼一篇話,一張臉瞬間煞白,上去就是一巴掌扇在蘭兒後腦勺,「你這賤蹄子,背後編排我什麼話呢?!」
蘭兒嚇著了,哭聲更盛,而裴妙筠這才慌亂地給裴歸行禮,高聲道:「阿爹別信她說的話,這些奴才為了脫罪,什麼話都能說出口。」
嵐意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鬧劇,這一切都是那麼恰到好處,只有蘭兒嚷出了裴妙筠給的好處,才能真正顯露出這個庶妹的另一面,否則簡簡單單一句「女孩子家家嫉妒長姐招人喜歡,開個玩笑罷了」就能揭過去。
果然裴歸的臉色在聽到這些話之後,已經難看到了極點,「妙筠,平常你和嵐意鬥嘴,我只當是姐妹之間鬧著玩,沒想到你的心思竟然已經走偏到這個地步。」
裴妙筠還要辯駁,「阿爹,這個丫頭說的話都是假的,女兒和她根本不相識,長姐屋裡的人,肯定只有長姐最熟悉啊!」
嵐意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安排了個丫頭,要害我自己?三妹妹是覺得我瘋魔了?」
裴妙筠就是一口咬定,「我沒有害長姐的意思。」
嵐意也不著急,只悠悠地問:「你說這些事和你無關,可你怎麼解釋藥包裡頭的東西,沾了你平素最喜歡的胭脂味兒?」
裴妙筠為了脫罪,脫口而出就是一句:「不可能,那些粉末我見都沒見過,何來胭脂味兒?長姐你不要為了把罪名按在我頭上,就什麼話都亂說。」
嵐意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莫名藏著些淡淡的諷刺,略有些蒼白的唇輕啟,似鞭笞人的尺子,「三妹妹,自你進這個門起,可從來沒有人說過,那藥包里的東西,是粉末狀的。」
滿室寂靜,白姨娘捂著胸口,看起來很痛心疾首的樣子。
裴妙筠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至關重要的話,腦子像是挨了一棒,嗡嗡作響。眼下當著這麼多人,她再反駁也無用了,眼裡立時就盈滿了淚水,「噗通」一聲就往地上跪去,「女兒知錯了,可我真沒有害長姐的意思,我只是想讓長姐不能去除夕宮宴,阿爹是最知道我的,我哪裡有那個膽子真去謀害長姐的性命呢?」
裴歸的面上全是不遮掩的失望,「你平素就愛和嵐意鬥嘴置氣,我當你們姐妹脾氣不合,但真有了什麼事,還是會守望相助,沒想到現在外面的事還沒來,你就能把這樣齷齪的心思用在自己親姐姐身上。你才多少歲,就這麼惡毒,你姨娘真是把你教壞了!」
裴妙筠哭著去拉裴歸的袖子,撒嬌掉眼淚,她從小就很會,「阿爹,女兒知道錯了。您別用那麼厲害的話說我,我心裡很害怕,以後我,我再也不會這樣了,我會和長姐好好的。」
嵐意嗤之以鼻,若有哪一天裴妙筠真的不計較嫡庶的名頭了,那她才真覺得奇怪,其實很多時候,如她這樣嫡出的女兒反而不會去想嫡庶之分,倒是庶出的心裡頭不痛快,腦子一熱就做出了自輕自賤的事情。
裴歸心裡也不好受,都是親生的閨女,一樣疼愛,小丫頭在面前這麼哭,他就忍不住要心軟,但這個念頭只是這麼一轉,他就自然而然地望向了被妙筠害了的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