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入地獄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

手機鈴聲一直在響，響了一遍又一遍，司機師父從反光鏡里看了湛清漪無數次，終於忍不住提醒她，「小姐，你的電話。」

我的？

湛清漪愣了愣，她的手機昨天晚上已經摔壞了，怎麼還---

等一下。

她猛地低下頭去看手裡的紙袋子，果然，聲音就是從那裡面傳出來的，難道---

她三下兩下把紙袋子里的小盒子打開，裡面果然是一款精緻的女性手機，而且是星辰國際集團旗下的奇思電子公司在今年推出的新款，功能相當齊全，相當受女性歡迎。

當然，價格也相當貴。

她瞪著這款雪青色手機，發狠似地按下了接聽鍵，黎子陽略帶磁性的、好聽的嗓音傳了過來：

「我知道你現在心裡很亂，但你的反應是不是太慢了？」

他都打了五分鐘電話給她了，她才接起來，睡著了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

湛清漪定定神，盡量使自己看上去很自然。

不然，讓司機看出什麼來，她還有什麼臉出來見人。

「沒什麼意思啊，昨天晚上我氣到你，你的手機一定摔壞了吧，我賠。」

黎子陽聲音里有淡淡的笑意，他這麼體貼人，某人不知道會不會感動？

而且，他怎麼那麼自覺呀，知道是他氣到她，她才把手機給摔壞了？

「……多少錢，我給你。」

湛清漪深吸一口氣，拚命壓下要發火的衝動。

算了，要就要，不然她如果把這個摔壞，黎子陽一定會再給她一部手機。

反正依黎氏的身家，百八十部手機對他們來說，也無關痛癢。

「你跟我談錢？」

黎子陽優哉游哉地確定一下，如果湛清漪敢說是，他會叫她---

「當我沒說，就這樣，再見。」

還好，湛清漪是絕對的聰明人，一聽他語氣不對，搶先一步掛了電話。

人家說的沒錯，她有幾斤幾兩重，敢跟黎家人談錢。

那……就先用著好了，等看有什麼機會，用別的方法補償他好。

一路上，她下意識地摸索著這部高檔手機，突然覺得事情有點不受她掌控。

換句話說，她並沒有自己想像中那樣，恨他……

或者，看不起自己……

回到律師事務所時，已經是中午，員工們都出去吃飯，只有程滄海一個人呆在辦公室里，不停地打著電話，肯定是為傲立鶴的事著急。

傲立鶴估計是去紫碩電腦公司問情況去了，反正出了這樣的事，別人也幫不了他。

湛清漪隔著玻璃看了程滄海一眼，過去敲開了他的門，「程哥，我回來了。」

先前她不是說去醫院嗎，總要對他有個交代。

「哦，」程滄海掛掉電話，抬頭看她，「醫生怎麼說？你要實在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湛清漪搖頭，「我沒事，程哥，立鶴的事是不是……很麻煩？」

用得著問嗎，如果不麻煩，程滄海又怎會急成這樣。

可只要一想到今天晚上跟黎子陽的約定，她身上就一陣一陣發冷，忍不住要把真相說出來。

回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就算她欠了傲家的情份，先前她所受的污辱，是不是已經夠還給他們了。

現在傲立鶴出了事，總是他行為有不當之處，不然怎麼可能讓人抓住把柄。

那麼，她真的有必要為了他，再去面對黎子陽那個惡魔嗎？

她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程滄海使勁皺著眉，都不看她，「……是很麻煩，對方有人證，也有物證，立鶴這次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在劫難逃？

說的好嚇人。

湛清漪心裡「突」地一下，都有點喘不過氣來，「他們就這麼想要立鶴翻不了身嗎？人證，物證，這算什麼？！」

其實，她又何必生氣，有句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假如說傲立鶴真的是無辜的，而別人非要栽贓陷害他，實在是太簡單了。

隨便找個人，再製造一些證據，一切搞定。

程滄海沉默著，反正這種情況，說什麼也是多餘。

湛清漪咬著嘴唇，簡直有些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煩躁地問：

「程哥，他們是不是早就想對付立鶴了？人證倒是隨便找找就好，可這物證哪有那麼容易，難道立鶴還會把受賄得來的錢光明正大地存進帳戶里嗎？」

是白痴才會這麼做，但傲立鶴一向沒那麼笨的，應該不會出這麼大的紕漏吧？

可意外的是，程滄海看著她，點了點頭。

湛清漪一下就傻了眼，「啊？程哥，你該不會是說---」

「立鶴帳戶里在這兩天的確有一筆數額相當大的錢匯入，不過，他沒有收受賄賂，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程滄海苦笑，大概也覺得這件事太狗血了吧。

事實上他說的沒錯，立鶴帳戶上多出的這筆錢，的確不是他受賄所得，而是「月光石」組織的灰色收入。

為免節外生枝，傲立鶴都是讓僱主把錢直接匯進他的帳戶，然後他再把錢轉走的。

可這次他只顧著煩心湛清漪的事，沒有及時把這筆錢轉走，結果讓人給鑽了空子。

現在的情況就是，對方以這筆錢為依據，咬定傲立鶴收受賄賂，並泄露了公司機密，而傲立鶴卻根本沒辦法說出這筆錢的合法來源。

換句話說，他這次真的完蛋了。

「他、他---」

湛清漪吃驚地倒退一步，眼前一陣發黑，差點昏過去！

事情怎麼會那麼湊巧的？

他們做「月光石」生意不是一向都很隱秘嗎，對方怎麼會知道的？

還是說，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程滄海深吸一口氣，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立刻收回手去，「清漪，你身體不舒服，這些事就不用管了，我們來處理就行。」

湛清漪機械地抬頭看他，臉色蒼白，「你們處理？你們要怎麼處理？」

對方既然有那麼強大的證據，傲立鶴本身又有不能說的秘密，他們是做律師的又怎麼樣，這場官司，他們輸定了。

程滄海臉色變了變，「總之，你不用管，去休息吧。」說完他轉身回去，又拿起電話撥出號去。

湛清漪不知道站了多久，才一步一步回到自己座位上，喘不過氣來。

是，她不想管傲立鶴的事，不想再為了他犧牲自己。

說是犧牲，未免太託大，但……那樣的事，未免太讓她難堪！

他們都是做律師的，應該要相信司法公正，只要傲立鶴沒有做錯事，就不怕被查。

可是---

呵呵，沒辦法，他們根本沒辦法，而她，是傲立鶴目前為止，唯一的救星。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她慘白著臉笑，臉容那麼陰森，像是地獄里出來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