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夜宿光華

(16)夜宿光華

「雪霽,你又輸了。」

素白的指尖點了點趙雪霽的額頭,一聲惆悵的嘆息響起:「有什麼心事?」

坐在趙雪霽對面的正是周桐——那個沒來得及見上皇帝的面,卻因為趙雪霽一句「桐姐姐」而留下來的女子。

周桐支著頭,順手替趙雪霽將耳畔的碎發別在耳後:「曉曉莫要著急,陛下只因龍體有礙才沒有踏入後宮,他親自替你許下稱號,必是不會將你忘了。」

屋外的春光越發好了起來,讓人一見便不由自主感覺到溫暖,皇帝不踏足後宮,這宮裡便閑了許多。

不必擔心什麼時候被傳召侍寢;主位的德夫人大半的時間都陪著陛下養傷,只要宅在鍾粹宮,便沒有旁人來打擾。

每日晨見是皇后的話都不多,甚至因為最近忙著替小皇子尋御廚,便解了每日的晨見。

新來的幾位寶林聽聞外出不適合陛下痊癒,一個個也懶得趕著曬太陽,連御花園也少去。

其實宮裡本來也沒有多少嬪妃,如今更是空曠了許多。

易舒派來的抱琴早在被分來的荷香到來之前就回去了,既沒人管著,趙雪霽便來找曾相識的周桐。

閑來無事,宮中也沒什麼解乏的玩意,兩人便相約下棋、作畫打發時間,一時之間感情越發深厚,這幾日更是抵足而眠,說盡了兒時趣事和心頭的私房話。

趙雪霽是頂著「被賜封號」的名頭入的選,況且除了尹合歡是個美人之外,便是她的位份最高。

周桐以為她是念著皇帝的恩寵,其實往這個方向推測也是人之常情。

奈何春光太過於明媚,趙雪霽望著這陽光,腦海中不由自主地便閃過那個沒有陽光的角落。

一邊是應當記掛著的,只有一面之緣的皇帝,一邊是應當忽視的,那個帶著不安故作從容的戲子。

可趙雪霽在下棋的當口腦中竟敢全是後者!

她猛的回過神來,身體向後仰了幾分,躲開周桐的手指,臉上擠出勉強的微笑:「姐姐說笑了,陛下龍體有礙,咱們只能祈禱陛下安康,何況有高位妃嬪陪伴,雪霽怎敢奢望陛下的記掛?」

「你呀,都已經許給了陛下,做了才人,何必還要緊邦邦的約束自己?」

周桐左手托起墨綠色的廣袖給趙雪霽續上茶水:「放輕鬆些,也成熟些,莫要忸怩。」

「姐姐說的輕鬆...」趙雪霽埋怨道:「學姐姐入宮后開始換上深色的衣裳就能夠變得成熟嗎?」

周桐正欲搖頭,卻見迎春從門外趕來。

「不是去取曉曉換洗的衣裳了嗎?」周桐把茶杯遞給趙雪霽:「怎麼衣裳沒帶回來,還跑得這麼急?」

「才...才人...」迎春扶著側腰撐在趙雪霽桌邊,深深喘著氣,剛能開口便慌張道:「陛下,蘇總管,傳話說,陛下今晚要來您的殿里!」

「哐啷」

茶杯落在地上,周桐匆忙地回了一眼便握住趙雪霽的手,一臉歉意:「曉曉快些回去吧,陛下要來必定得布置周全,少不了要忙的東西,姐姐本以為按規矩第一個會是尹美人......」

周桐雖生得不算驚艷,卻別有一番韻味,如今更是美人垂眉,淚光隱隱:「這些天姐姐怕孤單便留你在這長春宮,如今倒害你少了許多準備的時間,真是對不起妹妹。」

趙雪霽猛然聽說自己要侍寢,滿心塞滿了慌張,想要急急忙忙地趕回去,心想就算匆忙整理也好過什麼都不準備,只是她面對周桐自責卻於心不忍。

「姐姐不必自責,」趙雪霽穩住慌了神的笑臉,略帶著急:「這也不是桐姐姐的錯,是雪霽自己貪玩忘了時間,沒有每日晨暮都呆在宮裡,這才有今日的錯誤——」

「才人,」迎春見趙雪霽欲慢慢安撫周桐,猛地跪在地上磕頭,開口打斷她的安慰:「求您快回去吧,蘇總管說陛下申時便來,您再不回去,難道讓陛下去鍾粹宮的時候撲個空嗎?」

周桐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迎春,趕緊扶著趙雪霽的肩膀讓她轉身向門口,然後推著趙雪霽的後背囑咐道:「迎春說的對,時間不能再耽擱了,若因姐姐讓曉曉......有什麼話妹妹可以改日再來與姐姐說道。」

趙雪霽匆匆忙忙地與迎春一同離去,周桐在長春宮門口遠遠目送。

她一身墨綠色的長裙,髮絲簡單地挽起,以淺綠絲帕拭淚。明明是因為只能穿得起寶林配飾,卻又恰到好處之感,周身典雅貴氣盡顯。

————————

「陛下了好些了嗎?」

檀香繚繞,李思遠卧在軟塌上,眯著眼睛,一臉愜意,手中拿扇一下一下無意識地在肚皮上輕拍。

易舒坐在塌邊,手裡拿著李思遠本該批改的奏摺,用輕柔的聲音為其念誦,等待李思遠聽完,便拿起紫金狼毫蘸上硃砂代為執筆。

「沒呢,那傢伙,勁兒可真大,都快趕上青君宮裡兩三個趕人的宮女了,這麼給朕的腦袋來了一下子,得虧朕頭鐵,不然...」

他說著便坐起來,來了興趣,像個對著夥伴炫耀的孩子:「你說那五個大錢看著也不是壯漢吶,這麼粗的雕花,朕後來自己試了試.....」李思遠想起了不太好的回憶,下意識轉移話題:「她是怎麼給掰斷的?」

「陛下還有心情思考那個刺客的事情,想必是早已痊癒了,」易舒把手裡的奏摺和狼毫塞進李思遠手裡:「妾寫得乏了,陛下還是自己來吧。」

這倒是易舒第一次使小性子,她趁著李思遠愣神之際,起身理了理衣裙,看著李思遠意味深長道:「倒是妾忘了,陛下早已答應了青昭儀,連額上的傷口都能用以閑話玩笑,想必傷口早已不疼了,妾又何必枉做小人?」

見皇帝不看自己她也不在意,福了福身:「妾有些話陛下不愛聽,妾也就不再提起,妾告退。」

易舒慢慢地退了出去,李思遠在原地張了張嘴,不知道該不該挽留,待她出門才獨自嘟囔了一句:「朕...不也是看你累了想陪你聊天么……」

撇了撇嘴,他覺得今天是因為易舒替他聽寫奏摺過於勞累的緣故,想了想對著長芳招了招手。

「主子,要奴才替您把德夫人喚回來嗎?」

「不...今天還是別去找小舒了,」他想了想:「不過朕覺得該向她表明,朕並沒有因為她的任性而生氣,」

李思遠揉了額頭,傷口結痂,已經開始癢了起來,不知道是傷口的緣故還是他今天突發奇想,他用一種慎重的語氣開口道:「朕記得妙才人也在鍾粹宮,今天就去那兒吧。」

「是,」長芳應下,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思遠的表情,拿不準陛下是不是想要藉機敲打德夫人,猶豫片刻還是沒敢開口,轉身傳令門外的蘇總管:「傳令,陛下今晚夜宿光華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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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等分的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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