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通吃
九月,南佛迦葉江中一個方圓不過二里的小島,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鳥不生蛋兔不拉屎。
島上一座小小的水寨,木製的檐廊下,璃月皺著眉頭,嘆出今天的第一百零八聲氣。
南佛水運發達,江河湖泊蛛網般布滿了整個國土,因而,靠水吃飯的人就特別多。
漕幫,南佛第一大幫派,在南佛,他一家便控制了全國將近六成的水路運輸,朝廷和民間的運輸業只佔四層。其幫主蘇庭松既非皇室貴族又非世家之後,問他如何能稱霸南佛?因為他身後有天聖宮撐腰。
天聖宮,在南佛國土之南,其宮主雲氏一族在百年前曾凌駕於三國皇室之上,三國所有帝師幾乎都出自雲氏一族。
但近年來,隨著三國皇室力量的逐漸增強,雲氏一族的地位大不如前,逐漸蛻變為三國之外的一支實力強大的貴族,對東儀和西武已不再具有多少影響力,但在南佛,它的地位卻仍是無可替代。
據說,歷代南佛的國君廢立太子,都要徵得天聖宮主的同意。
一個月前,璃月剛剛進入南佛便聽說漕幫幫主即將舉辦五十大壽壽宴,無處可去且喜好熱鬧的她自然不肯放過這次機會。
聽說水路去漕幫所在的「天一島」只要半個多月的時間,而從陸路過去卻要一個半月,璃月毫不猶豫地選擇走水路。
但這時,又一個難題擺在了她面前:沒有人可以渡她去天一島。
官府和百姓的船不敢去,而漕幫的船隻早就全部聚集到天一島周圍祝壽去了。
無奈,璃月只好問清了方向,弄了條船,獨自漂在了迦葉江上。
漂了半個多月,天一島的影子都沒看到,倒看到了這座小水寨,鑒於檀郎傷勢未愈,她只好棄船上岸,將水寨中四名男子暴打了四次之後,終於迫使他們乖乖地做了自己的奴僕。
而如今,又快半個月過去了……
璃月低頭,看著死狗一般癱在她懷裡的檀郎,話說,她的腿被壓得好麻……
「檀郎啊,從你受傷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啦,卻還是連地都下不了,會不會太誇張了一些?」她摸著它滑溜溜的黃毛,問。
檀郎眯著眼睛,無力地哼哼一聲,毛絨絨的狗頭往她懷裡蹭了蹭,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
璃月眼珠轉了轉,繼續道:「唉,可憐見的,本來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正準備找幾條漂亮的小母狗給你樂樂,看你如今這副模樣,還是算了……」她話還沒說完,腿上忽然一輕。
抬頭看去,卻見檀郎在屋前的場地上威風凜凜地轉著圈狂奔,間或來幾個蹦高,端的是精神奕奕活力無限。
向璃月展示完自己充沛的精力之後,它來到璃月跟前,抬起頭,一雙狗眼目光灼灼充滿期待地看著璃月,長長的尾巴在屁股後面搖成了一朵花。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璃月蘊含勁力的一記爆栗!
「嗷!」它當即痛得跳了起來。
璃月也跳了起來,指著它罵道:「他娘的,你這隻裝腔作勢的淫獸!就因為你,老娘悶在這裡吃了半個月的魚,清蒸的紅燒的醋溜的白煮的……你他娘的知不知道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魚了?奶奶的,叫你裝,今天不騸了你我就不姓秦!」
檀郎一聽,渾身黃毛「嘩」的一聲炸成刺蝟狀,狗頭一扭轉身就跑。
璃月緊追不捨,繞著小島跑了十圈之後,見璃月還不肯罷休,檀郎無奈,只得閉著眼睛往水裡一跳。
璃月叉著腰,正站在水邊罵娘,眼角餘光瞄到不遠處有個人影躲躲閃閃,她轉眸過去,原是那四名男子之一。
接觸到璃月的目光,那男子抖了一下,隨即磨磨蹭蹭地過來,小聲道:「老大,家、家裡沒米了,我想去鎮上買一點,離這大概一天的水路……」
璃月眉頭一皺,一腳過去將男子的屁股踢成八瓣,罵道:「知道附近有城鎮不早說!天天吃魚,老娘嘴裡都淡出鳥來了知道不?快去,順便給我帶張地圖回來。」
男子爬起身來,答應著一溜煙的跑了。
*
夜晚,江面上涼風習習。
璃月躺在床上,風從窗口吹來,撩得床側輕紗夢一般的旖旎。
熟睡中,細微的聲響讓警醒的她眉頭微皺,也不睜眼,只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檀郎跑了進來,趴在她床沿直哼哼,聽聲音不是著急,卻是歡喜。
璃月好不奇怪,坐起身正待出去看個究竟,卻聽外面有女子朗聲道:「璃月,你這傢伙,還不給我滾出來,要我去房裡揪你不成?」
璃月一怔,這……這不是傅紅紗的聲音么?
跑到門外,借著十幾隻火把的亮光,果然看見傅紅紗站在不遠處,身後停著一隻大船。她仍是一身紅裙,一頭長發高高束起,火辣熱情中又多了絲豪爽利落的英氣。
而被她奴役了半個多月的四名男子此刻則雄糾糾氣昂昂地站在傅紅紗身後,一副終於找到了靠山的得意模樣。
璃月興奮之餘,心中又有點疑惑,忍不住走到傅紅紗跟前,問:「阿紗姐,這是怎麼回事啊?」
傅紅紗本來一直綳著臉看她,此刻,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在她頭頂一陣亂揉,道:「你這傢伙,也忒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在別處欺男霸女也就算了,竟然欺到漕幫的頭上來!此事正好是被我撞見,若是別人,你就等著一場惡戰。」
璃月聞言,側眸掃了一眼那名日間說要去買米的男子,明白過來他們這幫傢伙不但向她隱瞞了身份,還偷偷跑去告狀。
當即一腳踩過去並使勁捻了幾下,然後在男子的哀嚎聲中對傅紅紗訕笑道:「我哪裡會想得到聲名顯赫的漕幫中也會有這等廢物?」
傅紅紗見她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樣,笑得無奈,一把扯過她道:「好了,別在這大發淫威了,跟我走。」
船艙里,璃月和傅紅紗聊了半天,方才知道,傅紅紗返回朱武門不久,就聽說須彌曾在南佛出現,便立刻追蹤過來,無意中卻與漕幫中人起了衝突,恰好被漕幫三當家的看見。他對巾幗不讓鬚眉的傅紅紗極為欣賞,便勸說她加入了漕幫。
璃月聽到漕幫三當家對她欣賞這一段,正想八卦一番,不意傅紅紗突然問:「你和曲公子吵架了?」
璃月眨眨眼睛,問:「你怎麼知道?」
「他與漕幫少主是至交,一個多月前我偶然在島上看見他,曾向他打聽你的消息,他悒悒不樂,只說你在朱武門過得很逍遙。」傅紅紗道。
逍遙?曲流觴這傢伙……還真是會措辭!
璃月訕笑,道:「其實……只是一場誤會,那小子忒小氣,一聲不吭就跑了。對了,他現在還在島上么?」
傅紅紗搖頭,道:「月前少主陪他離島散心去了,不過幫主五十歲生辰在即,想他們不日也該回來了,許是你去了正好能見著。既然是誤會,到時好好跟人家解釋解釋,我覺得曲公子人挺好的。」
解釋?怎麼解釋?難道說她脖子上那些吻痕是檀郎造成的?
「再。」璃月無所謂地揮揮小手,繼續吃葡萄。
「還有一件事,就在二十幾天前,九華山的無塵公子也來了島上,他問我是不是你的朋友。」傅紅紗憑空又冒出一句。
「呃……」一顆葡萄不上不下正好卡在了喉嚨口,璃月又是仰頭又是縮脖,努力半天終於將它整個吞了下去,轉頭看著傅紅紗問:「你說誰?玉無塵?」
傅紅紗點頭,問:「你認得他?」
璃月心中一片混亂,玉無塵這是什麼意思?告訴她他其實一直在關注她?
想起他身邊那個裴延熙,璃月不答反問:「他還在么?」
傅紅紗道:「十幾天前他就離開了。」
璃月鬆了口氣,轉眸見傅紅紗還一臉好奇地看著她,遂道:「我和他……見過幾面,算是認識。」
傅紅紗還是看著她,似是不信。璃月只好打哈哈道:「阿紗姐,除此之外,島上還有什麼好玩的沒有?你知道我這個人最怕無聊的。」
傅紅紗見她不願說,也不勉強,想了想,道:「哦,倒是還有個與你交情匪淺的人在。」
「與我交情匪淺?」璃月面露疑惑,除了曲流觴玉無塵等人,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可以稱得上與她交情匪淺了。
「怎麼?想不起來了?小粉嫩……」傅紅紗突然賊兮兮地笑了起來。
「小粉嫩?」一聽這個名字,璃月伸手一拍額頭,興奮道:「不就是金縷那小子嗎?他也來了?」
「嗯哼,你現在還有膽叫他小粉嫩么?」傅紅紗挑釁地看著她問。
璃月老大不屑道:「那有什麼不敢?那時候他老叫我『月姐姐月姐姐』,叫得可親熱了。想起來,一晃都六年過去了。誒?他現在長得如何?好不好看?」
傅紅紗一愣,隨即握著雙拳有些憤怒道:「不好看!」
璃月失望且疑惑道:「不好看?不會。我記得那時候他便是細眉大眼粉妝玉琢的像個玉娃娃,怎麼長大了會不好看呢?」
傅紅紗頭一扭,道:「反正沒我好看!」
璃月瞠目,隨即又「噗嗤」一笑,道:「阿紗姐,你是女的,他是男的,有可比性么?蘇庭松做壽,堂堂一國太子都親自前來,可見面子的確不小啊。」
傅紅紗道:「他才不是為了蘇庭松來的。」
「哦?那他是為什麼來的?」璃月來了興趣。
傅紅紗面色有些為難,似乎不知道該不該說。
「阿紗姐,敢賣關子我可不饒你。」璃月威脅。
傅紅紗自然知道她秦大奶奶的手段,當即左右看了一下,湊到璃月耳邊神秘兮兮地低聲道:「我也是聽說,聽說這太子看上了漕幫少主,也就是幫主蘇庭松的獨子,蘇吟歌。」
「噗通!」璃月大驚失色地跌在桌上,掙扎半晌,方才勉強抬起頭來問傅紅紗:「你是說……他是斷袖?」
傅紅紗急忙搖頭。
璃月正不解,只聽傅紅紗一本正經道:「他是男女通吃!」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