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初讀《詩經》,薄禾便被其中的意境所吸引,蘆葦密密又蒼蒼,晶瑩露水結成霜。我心中那好人兒,佇立在那河水旁。
蒹葭,作為一家原汁原味的旗袍店,以其復古的裝修風格,在高端大氣的CBD對面,顯得格格不入的同時,也給人眼前一亮之感。
作為這家店的老闆兼設計師,薄禾卻覺得,鬧市中取靜,是一種情懷。
門外是節奏快捷的都市生活,白領精英,恨不得按秒來安排計劃,可門內卻彷彿穿越數十年華,在留聲機低沉緩慢的轉動中,悠悠流轉,體驗那個時代的民國風情,旗袍文化。
門口的銀杏日漸金黃,深秋越近,天色便暗的越早,作為佛系老闆,平日里沒有加急的訂單,差不多六點就打烊了。
下午四點,外面的街道挺冷清,畢竟,大家都還沒下班。
「慧姨,今天我要翹班先走了,再過會你也收拾收拾回去吧,記得鎖門哦!」
蒹葭,其實是一家老字號,原名是薄記,大概她太爺爺的時候,門麵店就開在這裡了,所以這是一家比阿中哥哥年紀還要大的祖傳老店。
隨著快節奏的生活,以及越來越標榜名牌潮流的穿衣品味,薄記的生意越來越不景氣。
薄禾原本學的是藝術,輔修了服裝設計,大二那年,喪心病狂的教授竟然還布置了暑假作業,被自家老爸拉過去看店的薄禾,靈感突現。
設計了一個系列的旗袍,在一眾同學的禮服作品中脫穎而出,一時間,在學校也可謂是聲名鵲起。本著不浪費的原則,薄禾便把設計圖紙給了自家老爸,碰巧兒她爸爸那段時間生意不景氣,空閑著就把成品做了出來,沒想到被老顧客一搶而空。
然後她爸爸,可謂是逮住了機會,乾脆等薄禾畢業直接放權,當個甩手掌柜的,天天陪著退休的老婆,遊山玩水……
慧姨在店裡幹了十五年,一手純手工的旗袍技藝,也是盡得薄家真傳,在薄禾眼裡和自家人也沒什麼區別。
「去喝周歲酒啊?」
慧姨記得薄禾好像提過這麼一回事兒,想著也就是這幾天吧。
「對啊,答應了周辰安,不然又要天天說我說我,重點是我要去看看他家混血兒的小侄女。」
周辰安是薄禾的表哥,姨媽家的兒子,前些年德國留學,然後找了個女朋友,生了一個混血小公主,光是想想應該就很好看吧。
現在竟然把人給拐回國定居了,了不得的人才!
「去吧去吧,記得先回家換身衣服,你這身太素了。」
看著身上黑白小細格子的旗袍,確實不適合參加熱鬧的生日宴。
「知道啦,慧姨。」
很久沒見周辰安了,說起來還是有些期待這次見面的,前年他帶女朋友回國過年,她恰好畢業寫生沒見到,還被他念叨了挺久。
這次回國定居,想想以後有個漂亮的小公主喊自己姑姑,真是太期待了。
喜滋滋地出了店門,暗自琢磨著過會兒換件什麼衣服比較合適?卻不想,差點撞上迎面走來的人。
「小秧苗……」
薄禾覺得,好像這個稱呼小時候沒覺得怎麼樣,現在聽,怎麼有點肉麻呢?
「咦?卓航,你怎麼在這兒?」
雖然兩個人自小相識,可是人際關係是靠相處的,所以說,兩人真的只有小時候的交情,而且薄禾向來不是熱絡的人,自然覺得生分。
「來找你的,」方卓航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自從上次見面,他就一直想再見她,可是上次被霍庭州調侃怕了,所以那一波人,他不好意思找。
昨天偶然聽他媽說,現在薄家的旗袍店是薄禾在經營,所以這才找過來,霍庭州有一句話說的對,喜歡就要勇敢去追!
「找我?有事兒嗎?」
薄禾實在想不出,找她幹什麼?
「想請你晚上一起吃飯?」
這個應該沒有說錯吧,總歸請人家吃飯沒什麼問題,只是,可惜了時間不對。
「今天表哥家女兒周歲酒,所以……」當然只能拒絕你了……
「周辰安嗎?他不是出國了?他都有女兒啦?」想來,周辰安比他還要小几歲,小時候倒是見過幾次的。
「嗯,表哥他現在回國定居了。」
兩個人一板一眼地一問一答,總感覺像是小學生和老師的對話。
「那我可以一起去嗎?」
啊?薄禾驚了,很直接地面露難色,她從不擅長拒絕別人,因為她一向高冷,其實就是情商不夠只能裝高冷了,因此,她拒絕別人的機會不多,別人對她也是遠之,遠之……
薄禾用自己僅存不多的智商加情商思考了那麼一下下,她侄女周歲酒,為什麼帶他去?
憑小時候的交情,妥妥不夠,絕對不可行!
其實,方卓航還真不是沒眼力勁兒,上趕著要去,他想的也很簡單,大家都認識,很多年沒見了,一起見個面吃個飯也沒什麼不妥!
「卓航?」
孟嶼的觀念在霍庭州的影響下,一貫的認知是,大馬路上偶遇誰都不會偶遇方卓航,可惜幾年不見,真的是世事變遷,滄海桑田……
「老孟?」
對於孟嶼的突然出現,方卓航有些慌,那天阿萊和她老婆偷偷說要繼續給孟嶼和小秧苗牽線的時候,碰巧被他聽到了,所以莫名對孟嶼有些戒備。
然而對於薄禾來說,孟嶼的出現,彷彿援軍駕到,一下子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僵局,
「薄小姐。」
看到薄禾,孟嶼也有些驚訝,她穿著一身黑白格子的修身旗袍,長發及腰,在現代化的商業大樓之間,有些別具一格的韻味。
薄禾對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也有些對他無意解圍感謝。
「館長,正好有事找你,有空一起吃晚飯嗎?」
「啊?我……」方卓航想說,我約了薄禾,可是人家好像沒答應。
「不好意思,你們聊,我還有事先走了,拜拜。」
薄禾正愁沒法兒脫身,現在不溜更待何時,嘴上說著抱歉的話,腳卻很誠實,匆匆就往地鐵站入口走去。
這次真是多虧了孟嶼,誤打誤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