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九 峰迴路轉
()關上門,也將外殿的喧囂忙碌也擋在了外面,只剩下花家班緊張和凝重的氣氛久久不散。
很快,一炷香的時限便到了,花夷看了看眾人臉色,心中也明白,再想個比現在更好的點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還是沉緩地開口道:「各人若有好的想法便提出來吧。」
眾人面面相覷,只有金盞兒吐氣如蘭,略微一嘆:「師父,不如我還是換回女裝扮作西施吧,和雁兒唱一出東施遇西施的戲。雖然少了意趣,好歹不會落了下乘。」她是戲班的台柱子,大師姐,這時候少不了要率先開口。
聽了金盞兒所言,花夷並未立即評價,只略微頷首輕點了點下巴,才抬眼道:「其他人呢,有什麼話都說出來吧。」
塞雁兒抿了抿唇,她素來不喜歡琢磨這些戲文,扮作東施這個點子還是花子妤給出的,自然沒什麼好主意,嘟囔道:「師父,不管扮什麼我都會好好唱,只要能上場就行了。」
其餘弟子更是面面相覷,半晌沒了動靜。
「唐虞,你說呢?」花夷見這些弟子確實沒法子想出更好的點子,只有把希望放在了唐虞的身上。
其實唐虞心中也沒什麼譜,只好道:「稟班主,在下認為金盞兒的提議未嘗不是個辦法,雖然可能爭不過佘家班的立意,但咱們戲伶的水準卻能彌補這一缺憾。相較而言,應該還有一爭之力。」
得了唐虞的支持,金盞兒感激地朝他一笑,對方卻並未入眼,只是略微頷首,謹守禮數而已。
「罷了,為師也知道在一炷香想出個妙點子實在不易......」
「師父,弟子倒是有個好建議。」
正當花夷準備妥協,如錦那廝卻鳳目流轉掃了眾人一圈,唇角微翹,似是胸有成竹地張口大聲道。
「噢」,花夷精神一振,白面微動地看向如錦:「且說來聽聽。」
俊朗的面容之下帶了一絲沉穩,這如錦公子的眼底一閃而藏著半分狡黠,只見他渡步而出,捏起蘭花指微微一蹺:「既然佘家班演了范蠡戲東施,咱們花家班就來一出范蠡點西施,可好?」
花夷身子微微向前一傾,「如何點?」
如錦若然一笑,雖是一身男衫,也沒有傅粉換裝,那姿態卻已自然而然地透出了三分媚態:「大師姐仍舊扮作風流倜儻的范蠡,四師姐也仍舊扮作那有趣的村姑東施,只消加了弟子的戲份,扮作西施,演一出真假西施戲范蠡,豈不妙哉!比之佘家班還多了真正的西施一角兒,場面上不輸半分,反倒多了些妙趣。而且弟子本身就是青衣行當,這一出《浣紗記》也熟記於胸,不知演過了多少遍,定能勝任這西施一角兒,不負師父所託。」
此一番言罷,花夷看向如錦的眼神沒有掩飾的多了幾分欣賞,仔細斟酌間連連點頭,但仍舊想要徵詢一下唐虞的意見:「你看如錦此法可行否?」
唐虞看著如錦,心道這便是他處心積慮的最終用意吧!
能在萬壽節上演西施,即便是個名不見經傳的戲伶都會引來眾人關注側目,更不論他這個絲毫不遜於金盞兒的青衣名伶了。論理,讓金盞兒扮青衣最為穩妥,可范蠡的角色就空了出來,無人能演。況且金盞兒易釵而弁確實有新意,若讓她規規矩矩演西施並不如這范蠡一角兒出彩。眼下似乎只有如錦才能替上西施一角......盤算來去,這廝的心思細密,布局周全,真箇是一箭雙鵰的好提議。若不是子妤無意中拾到了水仙兒的香羅帕,恐怕此時唐虞也會和花夷還有其餘花家班弟子一樣,覺著這如錦公子猶有急智,是個解救花家班於危難之際的好弟子吧!
可惜,唐虞並非是個軟糯之人,面對如錦那掩不住的得意之色,絲毫未理會,只俯身在花夷細細低語了起來。
「你果真願意?」花夷細長的眼睛頓時一亮,不等其說完,就仰頭有些驚異地看著唐虞。
拱手,唐虞徐徐道:「弟子親自改的戲文,要論熟悉,自然比之如錦公子有過之而無不及。況且,若有當朝名伶金盞兒唱西施,就算是她獨一人在台上表演,也比其他戲班費盡心思琢磨意趣要來的回味悠長。」
這唐虞和花夷的一問一答,聽得其餘人面帶疑惑,特別是如錦,眼看計謀成功,卻好像是唐虞擺了自己一道,便忍不住開口道:「師父,時間不多了,咱們還是快些開始練吧,要是再耽誤下去,可就真的沒法挽救了。」
花夷卻揚起手一揮,示意如錦莫要多言,起身來看著唐虞,認真地再一次問道:「你若真願意再次登台,且不說唱功,這范蠡的扮相絕對也比盞兒出色。但得是你真的原意才行,我花夷絕不相逼。」
相較於花夷的激動,唐虞自始至終卻顯得很冷靜,拱手道:「身為花家班一份子,自當竭盡全力助戲班化解這場危機。救場如救火,我唐虞雖然不才,再唱一次范蠡卻是可以的。還請班主放心!」
「如此大好,如此大好,哈哈哈哈!」花夷這下才徹底輕鬆了下來,重重地拍著唐虞的肩頭:「若能順利過關,你唐虞就是我花夷的恩人,以後花家班絕不會虧待於你!」
眼看到手的肥肉就這樣飛了,如錦不甘心地上前一步,忍住心頭的怒意,咬牙切齒地道:「師父,到底怎麼回事兒?唐虞,你不是曾經起誓再也不登台獻藝嗎?怎麼,受不住這萬壽節的誘惑,也想重新回到戲檯子上風光一番嗎?」
與如錦的激動不一樣,一旁的金盞兒聽出唐虞竟要親自登台演范蠡,嬌容之上是掩不住的又驚又喜,忙附和道:「唐師傅一出,天下何人敢再扮范蠡?這一次,咱們贏定了,絕對能讓太后欣賞一出清妙絕倫的《浣紗記》!」
塞雁兒雖然不喜唐虞,但這時候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也明白,唐虞當年可是本朝小生的第一人,雖然兩年未曾上戲,但單就扮相而言,全國上下絕無一人可媲美他那種搖扇腈綸的翩翩公子,也只好嘟嘴兒:「既然唐虞願意出演,那咱們三兒就趕緊排吧,別耽誤了時辰。」
「師父!」
如錦還想力爭,卻被花夷扭頭阻止。他意已決:「既然唐虞願意再次登台,那金盞兒就扮回西施,塞雁兒仍舊扮東施,唐虞則扮范蠡。這次咱們花家班拿出真正的實力,堂堂正正的扳回這一局。」
說完,笑容一斂,臉色變得有些嚴肅的看向了如錦:「你出來,為師有話要問你。」
此言一出,如錦似乎也看出了花夷和唐虞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心中一寒,隱憂浮現,卻不得不跟著花夷去了門外,眼睜睜看著自己籌劃多時的妙計成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