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屍體
宋攀聽到長生不老這裡就實在忍不住大笑起來,空曠的山林間,其他人俱都噤聲看著他一個人笑,興許是覺得尷尬,笑到最後宋攀自己乾咳了幾聲,看向吳貳:「怎麼不笑?」
「又不好笑。」吳貳直言。
「這還不好笑?你一個學法醫專業的,相信長生不老?」
「不相信啊,不相信就要笑?」
宋攀隨即漲紅了臉:「你大爺!這不是笑不笑的問題,你怎麼就get不到點呢?」
「你就是在說笑不笑的問題嘛。」
生怕他們再爭執下去變得沒完沒了,莫雨軒趕緊打斷他們:「兩位小兄弟別急眼,聽我說一句……」
「好!那你說!」兩人同時住口。
「……」莫雨軒一愣,乾笑道:「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直言不諱了,本來這次行程安排先應該去的地方是慈雲山,但天氣實在糟糕,連夜大雨很可能讓空憐山寂鳴湖水位上升,到時候根本沒辦法再輕易渡湖前行,說不定等我們到那裡,丘祭陵都無法現出全貌。」
「那你們這也太草率了,退一萬步講,就算為了古墓而來,多少也該帶點專業裝備吧,直愣愣闖進來還不提前告知,多危險啊,事後小心我投訴你這個領隊。」
宋攀話音剛落,劉文通輕蔑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們沒帶?」,幾乎同時,郭馮超、李傑安、周遊、吳庚軍四人手中一抖,身後的背包應聲落地,一打開來全是大小工具。直看得兩人目瞪口呆。
「卧槽!」吳貳暗咒一句,難怪莫雨軒一路上把他們名字叫得這麼利索,原來竟是一夥的,這深山老林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豈不是上了賊船?
「你們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李傑安納悶地看著吳貳和宋攀。
「知道啥?」宋攀一攤手。
葉飛嵩笑道:「別為難他們了,他們是真不知道,我想莫領隊選他們也不過是想掩人耳目而已,就倆普通學生,混在隊伍里也省得人猜疑。」
「叔,怎麼你也?!」
「別緊張,我們不做傷天害理的事,其實是這樣的,宿城有古墓這回事早在幾十年前就出現在國家絕密檔案上,由於地處偏遠,又相傳有神秘力量守護,這種帶封建迷信的說法國家對外是緘口不言的,所以只能暗中耗費財力人力物力來發掘,但或許真如記載所言,有解釋不清的超自然力量守護,這麼些年下來,始終尋而無果,國家也不能一直耗在這無底洞當中,就給民間自發組織留了一條沒有成文的規矩,只要有能人找得到宿城古墓,並帶得出古墓中的任一文物,不論貴重與否,這第一件出土的文物歸發現者所有,因此很多民間組織都把這裡當成了無價寶地,既滿足個人內心的好奇,又有機會富足幾輩甚至百輩,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世間幾個人抵得住誘惑?」葉飛嵩饒有興緻地看著吳貳,解釋得不緊不慢。
「真是好奇害死貓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人誠不欺我。」宋攀放聲長嘆,吳貳也開始明白過來:「難怪天朝對宿城地界的監管向來給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感覺,說到底,也是為了借百姓之手來充當開啟古墓的鑰匙。」
莫雨軒拍了拍他肩膀:「其實組織也有組織的難處,當年我們剛從被侵略的泥沼中走出來,舉國上下為了重振經濟,所有重心都放在富國強兵的道路上,這種有悖科學的事,是不能也不敢放到檯面上來處理的。」
這其中道理吳貳自然也想得明白,當下不再糾結,轉頭瞧了瞧團里三個女生,雖然葉飛嵩和莫雨軒屬於事先約好,但彼此間應該存在雇傭關係,不然莫雨軒也不會對他們如此熟悉空憐山而露出警覺之色,而自己和宋攀對入山尋古墓的事絲毫不知情,剩下的人當中,就只有三個女生的目的不明。
周玉芩見吳貳盯著自己,訥訥開口:「我們……跟他們可沒有關係,只是因為好奇……」
「嘿嘿……」葉飛嵩低聲輕笑,補充道:「不過是在出發前給你們多說了幾句關於古墓的事,你們三個姑娘就豎著老高的耳朵打聽,所謂從事勘察工作,其實就是考古吧?不然怎會有這麼大的興趣,還主動請纓加入團里?」
「這麼說……你們其實早就看出來了,所以才故意透露古墓的事?」周玉芩一下子漲紅了臉。
「誒,小姑娘,話可不能這麼說,我透露的信息可都是千真萬確的,至於要跟著入山,那可都是你們自己的意願。」葉飛嵩似乎早已猜透她們的心思。
「你!……」周玉芩抬手指著他,知道說不過又氣鼓鼓放下:「要是知道進山這麼危險,我們才不會跟來!」
莫雨軒見狀只好再次出來打圓場:「行了行了,既來之則安之,不管大家目的為何,可如今能走到一塊,也算是緣分,雖然都是以探尋古墓為同一目標,但都非歹惡之徒,絕不會做出出格的事來,大家儘管放心。」
宋攀站在吳貳身邊,一聽這話忍不住低聲嘟囔:「大爺的,小算盤倒是打得精,借我們掩飾身份入山,又藉助幾個小姑娘的專業素質能力,要是真能尋到古墓文物,若不分我們一份,胖爺就跟他們拚命!」
吳貳戳了他一肘:「嘖嘖嘖,瞧把你能耐得,我就說了有不好的預感,偏他媽不信。」
「是是是,你是說了有不好預感,可我也說了預感能遇到古迹呢,你信不?」宋攀當即反駁他。
「得嘞,胖爺您繼續自求多福啊!」吳貳一抱拳,準備走開。宋攀一把拉住他:「別介呀,我們要真能得償所願,這趟畢業旅行下來就名垂青史了!」
「要垂你垂,我只求現在豎著進來最後不橫著出去就行了。」
「卧槽!別烏鴉嘴啊,咒別人可以犯得著連自己也咒嗎?何況入山下雨這事已讓你說中一回,再有下回,我他媽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切~」吳貳懶得再跟他鬥嘴,找了塊石頭坐下從包里拿了幾片吐司出來啃著,葉飛嵩見大家都沒有再鬧彆扭,提醒道:「這雨不知道要下到幾時,再等下去怕事情會變得麻煩,吃完東西稍微休息下我們就出發吧。」
「那個……」莫雨軒走到葉飛嵩身邊,頓了頓問道:「剛剛丁勉說什麼東西打不開啊?」
「通到地下暗流的盜洞。」
莫雨軒一驚:「燭陰河?……不是說找到寂鳴湖乾涸的湖床豁口就能進入丘祭陵嗎?這和當初約定的可不一樣。」
「剛剛我兄弟不是說了嗎,情況不樂觀,那豁口有沒有被上漲的湖水淹沒還不得而知,我們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弔死,萬一豁口進不了人,剩下進入丘祭陵的最快捷徑除了燭陰河還有其他地方嗎?」葉飛嵩出乎意料的沉著,又笑道:「你既花錢雇我,我也不能出師不利就把自己招牌砸了,寂鳴湖萬一走不通,也只能稍微冒點風險走地下暗流了,沒事兒,您儘管放寬心!」
「我們幾個倒無所謂,可他們呢?」莫雨軒眉頭一皺,指著吳貳他們。
葉飛嵩當即站起身來走到宋攀旁邊,伸手從胖子肩膀直拍到臀部:「你看看,看看這身板,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們一把年紀都不怕,他們年紀輕輕能跟個娘們樣?!」然後走開又朝著周玉芩開口:「你們主動請纓進團,可是直嚷著巾幗不讓鬚眉,遇到這麼點困難就退縮了?」
本來這話前面聽著還挺受用,後面就感覺有些膈應,宋攀一扭頭看著吳貳:「這屬不屬於道德綁架?」
「你猜?」
宋攀一想也是,回去的路被泥石流斷了,如今已是螞蚱被綁在繩上,乾脆心一橫,拿出破釜沉舟的架勢:「不就走個地下暗流嘛,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本來就是出來玩的,索性就玩大一點!」說完,也不管吳貳願不願意,宋攀一把拉過吳貳的手舉起來:「我這兄弟舉手表示認同,說明他想法跟我一致。」
吳貳抬膝頂了他一記:「我怎麼感覺你丫想死在拉我墊背啊?」
「話別說這麼難聽,兄弟一場,我能害你嗎?」宋攀露出一張撫慰臉,其實吳貳並不在怕,而是離丘祭陵越近,內心陡然冒出難以言說的焦慮,這種莫名不安很像五歲那年家裡突起大火前的那一夜,雖然自己最後奇迹生還過來,但母親卻永遠離開了。
葉飛嵩顯得從容不迫,莫雨軒也就不好再多說其他,簡單補充了體力,莫雨軒招呼劉文通他們五人拿好工具起身,原本領路的工作一直是他,但接近寂鳴湖后,就換作了丁勉走在眾人最前邊。
至此,十幾道手電筒光開始在山道上晃動,風雨貼著逼仄的山口刮過,不時傳出尖唳的鳴嘯聲,吳貳走在人群中間,特意多看了丁勉幾眼,畢竟之前在住處見他對地上一灘水漬有過那般奇怪舉止,而現在哪怕頭頂著瓢潑大雨,腳步卻絲毫不慢。
斜在頭頂的巨大山壁彷彿無窮無盡,如同架在天地間的長廊,冗闊的空間里逐漸迴響著他們細碎的腳步聲,然而,就在這樣沉默的行走中,吳貳前面有人突然停住腳步,還沒等他抬頭看明白,一聲尖叫響徹山道,直聽得人頭皮發麻。
「怎麼了?!」莫雨軒趕緊跑上前來詢問。
就見胡葵顫顫巍巍地指著前方不遠處:「那裡……好像……好像飄過去一個人……」
黑暗中一時氣氛凝重,葉飛嵩當先舉著手電筒照向胡葵所指的方向,漆黑的崖壁上持續傳來草葉翻動聲,可除了幾根粗壯的山藤外,並沒有其他異樣。
「你是不是看叉劈了,哪有人啊?」周遊帶著些微埋怨語氣問,剛剛被那一聲突如其來的尖叫也是嚇得夠嗆。
「真的!不騙你們!」胡葵躲到姐姐胡燕箏身後,再不敢抬頭多瞧,其他人也都舉起手電筒跟著照過去,片刻,只感覺耳邊風聲一大,雨水朦朧中,那攀附在岩壁上的山藤忽然發出『嘎嘎』的響動,緊接著,一張煞白的臉在眾人手電筒聚光的位置一閃而過,一條人影隨風勢一動就像鐘擺一樣晃蕩在不遠處的崖壁上。
「卧槽!」宋攀嚇得一個后跳,抱緊了吳貳手臂,丁勉卻快速走過去,就近察看半晌后大聲道:「死了,沒得救了。」然後,他從后腰抽出一柄短匕,二話不說就朝山藤擲了出去,這一下極為精準乾脆,山藤斷裂后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屍體就這樣落在丁勉腳邊。
吳貳撇開宋攀,快步跟上查看屍體,從背包外層的夾袋中拿出一副手套,然後叫胖子過來幫忙舉手電筒,自己雙手一點點從屍體腦部摸按,大家看他表情嚴肅,也都沒再說話,只是默默將手電筒的光都聚過來,半晌,聽吳貳道:「死者表面顏色和手指發紺,眼球明顯凸出,死前應該有過窒息表現,整體看,體表損傷較輕,內部損傷重,胸部存在多發性骨折,損傷分佈集中,損傷重但出血少,屬於高墜傷……」頓了頓,吳貳又看到死者的左腳腳踝有兩個發黑的印子,聯想到屍體出現時的情形,推斷道:「屍體左腳有被咬傷的點狀齒印,估計死者先遭毒蛇咬傷,然後墜落撞擊到山壁,屍體湊巧掛在了山藤上。」
「呼……」聽到這番結論,胡葵終於鬆了口氣,突然覺得眼前這秀氣男生嚴肅起來還挺帥的。
吳貳瞧了瞧屍體裝束,略微判斷了下死者年紀,話未盡:「從屍斑的發展情況看,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6小時之前,也就是說,除了我們這隊人,還有其他人也在空憐山中活動。」
莫雨軒皺起眉頭,隨意挑起死者攜帶的物事看了幾眼:「不像是單獨行動的人,腰鉤上有掛過物品的重壓痕迹,可能死之後被人取走了。」
宋攀當即拍著大腿大叫了一聲:「媽的,心也忒毒了,拿了別人東西居然還不讓人家入土為安,這跟殺人越貨有什麼區別!」
吳貳沒有答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群土夫子,猜測他們的目的多半也是這山中古墓,如果這群人對待同伴屍體都是這種草率態度,那要是兩隊人不巧遇上,為了各自利益說不定真可能鬧出人命來。葉飛嵩倒是面無波瀾,吩咐丁勉處理了屍體,又主動去附近查探有沒有毒蛇活動頻繁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