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前塵(三)
「哦?咳咳,朕有印象,那個燕二,快來給朕看看,咳咳……如果能給朕治好些,朕,定會重重的賞你!咳咳咳咳……」
杜優優先答了一句「微臣遵旨」,方躬身行至榻前,跪於地上,觀望起永安帝的臉色來。
觀察了一下,她又把起了永安帝的脈搏。
是夜,京城內外發生了許多的變故,這些變故又造成了朝堂上許多的變數。
一時間,京城中暗流涌動、波雲詭譎。
七日後,永安帝再度上朝,雖偶爾會咳嗽兩聲,但氣色已經不錯,說話更是中氣十足,渾不像大家認為的那樣虛弱。
之前心思浮動的人紛紛夾緊了尾巴。
永安帝先是處理了一下國家大事,然後點名稱讚了燕王,說他推薦的大夫治好了自己的病,並賜下無數財物。
之後的半年中,燕王門下陸續有人獲得了不低的職務,杜優優也從沒有身份戶籍的暗衛變成了有品級的太醫。
燕王妃楊凌波忽然身染沉痾,短短兩個月就香消玉殞,她帶到燕王府的陪嫁楊毅等人也都漸漸消失在燕王府下人的視線里。
老於世故的靖國公竟在與皇上奏對時言辭不慎,被奪了職位、降了爵位成了榮樂侯。
這些都是檯面上的事,水面之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望鄉茶肆的事情發生一年後,餘波散盡,永安帝身康體健,大熙朝歌舞昇平。對於去年的那場風波,似乎已經沒有人記得了。
暮春四月,傍晚,燕王府,一個偏僻的院落里,一個曾經的暗衛,如今的太醫——燕二正在整理案頭的醫書。
「當、當、當」,有人敲響了她的院門。
她知道是誰,腳步匆匆的行至門前開了門。
「王爺!」
杜優優自從被永安帝賜了太醫之職,就不再是燕王的私仆,燕王讓她以後不要再喊他主子了。
燕王看著杜優優殷切的目光,目露愧疚道:「對不起,父皇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殷切的目光漸漸消散,她不置一語,只默默垂下頭,淚盈於睫。
從她十四歲和燕大一起來到燕王身邊時,燕王便驚嘆於她的姿容。如今四年過去,她出落得越發好了。
曾經,他告訴她,她絕不可以真面目示人,否則就太過引人注意,無法善盡她暗衛的職責。
因此,她在長達三年的時間裡,除了睡覺之時,幾乎時時刻刻都在運轉著無相功,只為了做一個盡職盡責的暗衛。
直到一年前。
一年前,燕王的四個暗衛一死一重傷,還有一個變成了太醫,就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個。
皇帝覺得愧對這個兒子,一口氣給他補足了八個暗衛。
沒錯,是補足。四個暗衛,只是成年皇子的最低配置。
當時已經成年的四個皇子中,大皇子楚王有八個暗衛,就連比燕王年紀輕的齊王和韓王都有六個暗衛。
原因?呵呵,人家的母妃都是大熙朝貴族或官宦世家出身的貴女,而他燕王,不過是個番邦舞女所生,憑什麼跟別人比?
自從杜優優沒有了暗衛的身份,燕王便讓她不必時時刻刻都運轉無相功了,她卻不幹,說是習慣了平凡的樣子,而且這副樣子進宮時也妥當些。
燕王記得當時自己說:「女大十八變,三年沒見過你的真實樣貌了,你便收了無相功,讓本王看看你變成什麼模樣了。」
杜優優在這世上,也就唯有對燕大和燕王是不設防的,她收起了無相功,臉部漸漸呈現原本的樣子。
縱然心裡有所準備,燕王依然被眼前的這副面孔深深驚艷了。
十四歲時,她是花蕾初綻,三年過去,她早已出落得名花傾國。
燕王的目光在她的眉目之間流連忘返,直到她粉嫩的櫻唇輕啟,喊了聲「王爺?」他才如夢初醒。
後來自己說了些什麼?燕王不記得了,他只記得那一刻的驚艷之感。
現在,她並沒有運轉無相功,而是用這張能夠讓所有男人瘋狂的臉在他面前默默垂淚,燕王心中又憐又愛、又愧又痛,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不要哭,優優。我告訴你,我有了一個計劃,只要我們好好的實施這個計劃,所有的仇都能報,所有的人我們都能殺!」
杜優優仰起頭,疑惑的問道:「聖上都做了決定了,還能怎麼報仇?」
「你不要管怎麼報仇,我只問你,要不要報仇?」
「要!」
她回答的斬釘截鐵。
在她十八年的生命中只有哥哥和燕王是最重要的人,現在燕王要計劃幫哥哥報仇,不論這是個什麼樣的計劃,她又怎麼會拒絕?
「好!為了實施這個計劃,你要先嫁給我,好不好?」
杜優優愣住了,她驚疑的看著燕王。
燕王遺傳了他母親的雪膚高鼻,深邃輪廓,他甚至有一雙琉璃般的眼眸,所以當他專註的看著你時,那雙眼眸里流轉的光彩會格外的脈脈含情、風流婉轉。
在杜優優一向的認知中,燕王和自己,就像九天上的雲和河溝里的泥一樣。
他是那麼高不可攀,自己不論是做他的暗衛,還是當這個勞什子的太醫,永遠也只是他的一件附屬品罷了。
可是他現在在說著什麼?
「你說什麼?」
震驚之下,她第一次對他用了個「你」字。
燕王定定的看著她,沉聲道:「我說,嫁給我!嫁給了我,我們一起報仇,好不好?」
「我……我覺得不好!」她艱難的拒絕道。
燕王眉頭輕皺道:「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覺得這樣不大好。我的意思是,我出身低賤,配不上王爺。」
杜優優連忙解釋著。
燕王鬆了口氣,耐心的勸說道:「不要再提出身的事了,出身決定不了一切!我從小到大因為出身吃夠了苦頭,又怎會在意他人是何出身?
我們要報仇,如今已經不能指望父皇了。他老人家肯定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為今之計,就是我們要自己掌握權力!父皇已經安排我和齊王都領了差事,以後要跟著百官一起上朝了。
他還給我安排了一門親事,不日就會有賜婚的旨意下來。」
他頓了頓,看了看杜優優的臉色,繼續道:「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可是我這個燕王府……楊凌波的事你還記得吧?
我這後院里的女人、下人有多少是別人的眼線,我自己都搞不清楚。那個未來的王妃是不是楊凌波那樣的人,我更是不得而知。
這後院不太平,我又如何可以心無旁騖的去爭奪權力?
你嫁給我,幫我打理好燕王府的後院;我則在朝堂上放心的爭奪權力,為我們的計劃努力。
等到將來一切準備就緒之時,我就讓你親手殺了他,為燕大、也為我,報了這深仇大恨!
這樣豈不是好?」
她一向都為他的馬首是瞻,從來都對他言聽計從,即便他不對她這樣循循善誘,她也不太可能一直拒絕他,何況他現在又分析的這樣有理有據?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應道:「好,我聽王爺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