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夢境

「喂，雷門，我記得昨天守夜的人裡面沒有你？為什麼你一直哈欠打個不停？」

「雖然是這樣……」雷門抓了抓頭髮，低聲抱怨，「我也因為突然發生的事情折騰到很晚才能繼續睡覺——花了好久才睡著的。」

「……你明明一沾枕頭就睡著了。」尤里西斯小聲揭穿了他的謊言。

雷門裝作沒聽見：「而且今天晚上守夜的人就是我和尤里西斯了，一想到一整晚都不能睡我就覺得犯困……」

「今天一整天都沒發生什麼事情，晚上應該也會很和平的。」迪亞漫不經心地說，「我、尼爾和科普斯會直接睡在展廳里，萬一有敵人來了馬上把我們叫醒就好——如果我在醒過來之後沒有看到敵人，雷門，你知道後果。」

雷門吹著口哨轉開了頭。

「尤里西斯，如果雷門讓你一個人守夜自己卻睡著了，那麼直接把我叫醒就好。」迪亞拍了拍捲髮少年的肩膀，「如果他威脅了你什麼，我會把這些威脅都還到他身上去的。」

「……隊長，留條活路。」

「用性命守完今天的夜。」迪亞輕鬆地說，看了看窗外的夜空，伸個懶腰靠著牆腳坐下，抱起手臂閉上了眼睛。

雷門嘖了一聲，盤腿坐到地上，正面對著森林之心的展台，距離兩米左右。

尤里西斯坐在他的對面，兩人中間夾著森林之心，相對無言。

森林之心的玻璃罩上有迪亞注入的馭，就算有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敵人接觸到罩子，迪亞也會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防禦措施沒有任何問題。

近三年的傭兵生活讓迪亞練就出一分鐘內進入淺眠的本領，既能休息又能在別人接近的瞬間就醒過來——總地來說就是他很少做這種情節特別清晰的夢，正常情況的話，就算是剛剛醒來，他也不會記得夢見了什麼。

迪亞眯起眼睛打量他周圍的環境——這是一片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水域，而他立足在一塊小小的凸起土地上。水面很平靜，沒有任何波動，靜得有點詭異。

感受到大劍仍在他的背上，迪亞放鬆了不少，隨便挑了個方向，踏上水面走了過去。

「救我……」有人低聲呼喚道，「我想逃離這裡……」

迪亞停住腳步，側頭仔細聽了一會，那個聲音卻沒有再次出現。

算了，反正是夢，不用太在意。

抱著這樣的想法，迪亞在水上走了整整十分鐘，還是沒有看到岸。

腳下的水突然一陣波動，泛起一圈波紋，有什麼東西從水中探了出來，打破了水域的死寂——那是一個水族的青年，他顯然也沒有想到這裡會有別人，愣了愣，齜牙：「……你是誰？」

迪亞挑了挑眉毛，把握住劍柄的手鬆開，乾脆地無視他往前走去。

水族的青年追了上來：「喂，這裡是什麼地方？」

「你也不知道？」迪亞這才看了他一眼——他以為在夢裡的設定，這個青年應該是屬於這裡的人才對，沒想到是和他一樣莫名其妙來到這裡的？

「嘖，我知道的話還問你？」青年嗤了一聲，身子從水裡向上浮出了一些，下半截仍然在水中，和迪亞以相同的速度前進，「我明明在蕾可湖裡面游泳來著，那種只有一個出口的地方就算我是路痴也不會迷路到這種奇怪的地方來的……話說回來這裡究竟是哪裡？光待在一動不動的水裡就讓我覺得渾身發毛……喂，看什麼？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不，沒有。」迪亞聳肩，繼續目視前方，「你剛才說了蕾可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是在水族中心地區的一個內陸湖，據說因為頻繁鬧鬼而沒有人敢去。

最重要的一點是，威斯特處於有翼族的範圍內，離水族勢力範圍的距離用步行來算的話大概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到——就算這個水族青年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是路痴，也不可能迷路到威斯特來……說起來，威斯特有這種水面一動也不動的湖嗎？

……等等，他為什麼要在夢裡面糾結這種跟現實有關的邏輯問題？

「是啊，我就住在蕾可湖旁邊。」水族青年斜著死魚眼打量他，臉上的表情十足演繹「欠扁」二字的精髓，「你看起來像是個人族……快告訴小爺這裡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小爺是什麼人嗎？在我們那邊可是從來沒有人敢惹小爺的！只要敢讓小爺發火的人全都不會有好下場！喂，所以說快回答小爺的問題！」

迪亞停下腳步，轉頭微笑：「安靜。」

水族青年咽了口口水，看向他面前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分開了的水面，以及對方手上若隱若現的橙色光芒，表情立馬轉變得恭敬十足：「是！」

「我在到這裡之前一直待在威斯特。」迪亞抬腳繼續往前走，某水族話癆乖乖地跟在他旁邊，「你是不可能用迷路或者路痴來解釋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的……不過我想我現在是在做夢。」

「做夢？你的意思是小爺我只是你夢裡的人物嗎！」水族青年的話喊到一半就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動作迅速地抬起雙手抱頭，「對不起我錯了——！」

安靜了五分鐘之後，水族青年忍不住再次開口：「為什麼遊了這麼久還沒有見到岸啊，小爺我很累了想上岸休息一會……」

「……這裡的水域是會隨著我們的移動而移動的，麻煩你作為一個水族，至少快點發現這種簡單的事情好不好。」迪亞說著，蹲下身從水中撈出了一顆白色的小球，「這是我剛才丟到水裡的東西，它一直跟在我腳下。」

「咦咦？」青年露出不解的表情。

「……」迪亞簡單地陳述結果，「也就是說，我們一直待在原地，是不可能離開這裡的。」

「那怎麼辦？」聽懂之後，青年立馬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就算我是水族也不能一直待在水裡不吃不喝啊——」

迪亞一拳頭敲上對方的腦袋制止了噪音。

「……」青年抱著腦袋委屈地看向他。

「痛？」

「怎麼可能不痛啊混蛋！呃……我什麼都沒說……」

「那可能不是夢了……我叫迪亞。」迪亞伸手。

「我是西亞……」青年嘟囔著伸出一隻濕漉漉的手握住了他的，「你真的是人族？」

迪亞將整隻手伸進水裡，試著放出馭，反應一切正常：「你沒見過人族？」

「小時候好像見過一次……」西亞撇嘴，「那個時候走在路上還是偶爾能見到人族的，才不像現在這樣，看見人族就像看見流星一樣稀奇——不過對我來說，看見不管哪個族的人都像看見流星一樣稀奇。」

「這不奇怪。」迪亞說，「就算是傭兵工會，也默認了人族衰落到無法再維持『族』的名字的地步，否則他們不會把傭兵徽章上的人族元素給剔除。」

西亞的目光落到了迪亞的左手背上，瞪大了眼睛：「你是傭兵？」

「很奇怪嗎？」迪亞單膝點到水面上，「傭兵中居然還有人族——你也這麼想？」

西亞搖頭，表情顯示出難得的熱烈：「我一直想當傭兵！」

「我記得水族的傭兵工會分部離蕾可湖不遠，你想要註冊傭兵資格的話並不難。」迪亞看了他一眼，挽起衣服一邊的袖子直到手肘。

西亞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異常古怪。「不可能……我不會被允許離開那裡的。」他低聲說。

「什麼？」迪亞說著，把另一隻手朝他遞過來，「抓住我的手。」

西亞愣愣地照著他說的做了，然後感覺到整片水域從最深處開始了顫動——嗡嗡低鳴著，像是被什麼東西點著了一樣，隨即從最中心爆發出巨大的能量——他的身體被從水中沖了出來，如果不是迪亞還穩穩地拉著他，他不知道會飄到什麼地方去。

「喂——發生了什麼事？」他努力提高聲音，希望迪亞能夠聽見他的問題。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要怎麼破壞掉這裡。」迪亞用正好能讓他聽見的聲音回答，單手仍然浸在水裡，馭力以手臂為中心大量往四周蔓延開去。

「我說你到底做了什麼啊啊啊——」最後一個字在空氣中被拉長重疊了好幾聲。

感覺到水面開始往下降去，迪亞挑眉，沒有理會對方的問題，馭力繼續輸出。

到了這個地步，他也大概能確定了，這不是夢——或者有，有人刻意把他拉進了這個夢境，想要藉此困住他，讓他暫時不能醒過來。至於目的……想也知道是森林之心。

情況比他想象的要好，這個夢境裡面似乎在製造出來之後就脫離了製造者的控制，所以要擺脫也就變得很方便，心情好了不少的迪亞終於有空去關注在他旁邊的西亞：「剛才你有求救嗎？在遇到我之前。說什麼想逃離這裡的。」

西亞的臉色顯然是變了一下，然後才惡狠狠地反駁：「才沒有！就算……就算有的話，你也救不了我。」

「……你帶錢了嗎？」

「帶了也不給你！」

「如果給我傭金的話，我可以考慮去救你的。」

「……我沒有錢，也不需要用錢。」

水變得越來越淺，最終迪亞的腳再次觸到了堅硬的地面，西亞蹲在他面前，一臉彆扭而欠揍的嘴臉。

「那就沒辦法了。」迪亞鬆開了手，站起身來，「我現在還在任務中，先走了。」

他說著，身形慢慢消失了。

「——喂混蛋你還沒告訴小爺怎麼從這裡出去啊！」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