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獻入城禮
唐浮單騎直往烏峽鎮方向。
這烏峽鎮,其實坐落於烏峽的峽谷口,與這峽谷還有近二十里路的距離,只不過因為它地理位置十分要緊,一面臨
山,兩邊又都是峭壁,是個易守難攻的點。
故而,才能讓唐家軍在敵眾我寡的情形之下依然能堅持這麼久,讓燕歌大軍久攻不下。
唐浮策馬過烏峽時,路過狹長的岩谷,心中頓時感慨此處簡直是設伏的天然絕佳陷阱了,只可惜若是要引敵軍至此,
就要棄了烏峽鎮。雖是以退為進,但退兵之策本來也是大忌。
跟著師父空雲學藝這十來年,雜七雜八地都學了一些。
回想起來,空雲道長除了他那身青灰色的道袍,再加上有些時候總是說些玄之又玄的話來糊弄唐浮,餘下唐浮實在未
能從他身上瞧出半點道家人不染浮塵的超然來。
修鍊靈氣,武功修習,奇門遁甲,排兵演陣,甚至琴棋書畫他都時不時地穿插著教授給唐浮。雖然大部分都是扔來幾
本所謂秘籍,再由著他口述前三日,後面就全交給唐浮自修,但她確實從師父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空雲對這小徒弟的領
悟力,跟學習能力相當滿意,恐怕他也沒想到,一個五歲小女孩的身體里是一個二十歲的靈魂,故才學任何東西都能以超
乎他想象的速度在進行著。
眼前景緻突然開闊了許多,唐浮才從回憶里回神。
再行幾里路,穿過這片林子,就能看見烏峽鎮了,也能看見燕歌前鋒營的駐軍地。
她打著馬鞭,快馬疾行,希望在日落之前能見上父親。
烏峽鎮里如今只剩下駐紮的唐家軍將士們了。大戰前夕,所有鎮民幾乎都已被遣散送至桐城及周邊數城分別安置。現
今只剩下少數身強力壯自願投軍的年輕人與唐家軍一同守衛著這方土地。
玉穹國的邊關哨卡原本設置在離烏峽鎮以西五十里地的,一處名喚風渡關的地方,也正是唐成言鎮守的最前線。這場
戰爭的起源當推至數月之前,去年年尾時,玉穹皇帝聽信朝中小人讒言,急調唐成言回京述職。
原本年關時節,就正是不太平的時候,這主心骨一走,燕歌蠻兵趁機率了遊騎兵屢來騷擾進犯。
不出一個月,就被燕歌把風渡關給佔了去,狼煙傳到玉穹皇都時,老皇帝才恍然醒悟,派了唐成言重新出征,但又因
有奸佞進言,怕唐成言擁兵自重,不將主帥印給他,反而派了一個無甚實戰經驗的後輩小將來擔當主帥。
為此事,兵部尚書炎威痛陳厲害,怒斥小人之說,老皇帝御靳楓看在炎威畢竟是兩朝元老,且也曾多次為玉穹立下汗
馬功勞,才勉強同意讓唐成言偕子一同出征,並任副帥。
結果出征沒多久,就因為細作竊取了情報,加上那主帥剛愎自用,導致連連失利,就連他自己也戰死沙場。唐成言父
子才臨危受命,挽救頹勢,將剩下的人馬撤到烏峽鎮內,做最後的打算。向朝廷發出的戰報也有些時日了,但卻遲遲未見
援軍至。
就算唐成言用兵如神,也無法以五千人力敵十萬大軍,光是應付著兩萬的前鋒部隊,已經叫他們有些吃力了。
唐浮終於到了城牆之下,烏峽鎮的城門原本沒有這麼高的,這些年戰事多了,逐年修建累積起來,越堆越高,越砌越
厚。
她勒停了馬,在門口前對著城樓上面的守軍喊道,「快開城門!自己人!」
守軍頭領心生疑惑,攀在牆頭上往下一看,一個少年人背著包袱騎著馬,身上似乎也沒帶什麼兵器,卻口口聲聲道是
自己人。如今唐連勝少將軍受傷,主帥唐成言更是吩咐過謹防細作再次混入,他可萬萬不能大意。
「什麼自己人?你這個黃口小兒到底是替何人賣命,快自報家門!」守軍頭領高聲問道。
唐浮抓了抓腦袋,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唐成言的小四丫頭吧,嘆了口氣,遂又仰起頭來對著城樓上喊道,「叫你家唐將
軍出來見一見,就自然知道我是誰了!」
邊上的小兵對著頭領說道,「頭兒,這小子也太囂張了吧,直接叫陣咱們將軍了。」
守軍頭領一琢磨,確實有問題,揮了揮手,「甭理他了,若是再吵,直接放箭。」說完,他便下了城樓,去歇著了。
唐浮看到有人退下去了,還以為真替自己傳喚,又等了許久,不見動靜。她再問了一聲,一支飛箭直直落到馬前蹄邊
上兩寸,驚得那馬兒跳了好幾步。她趕緊安撫,馬兒才平靜了一些。
本欲提掌還擊,但她舉起手來,又放下了。
自己身份確實說不明白,他們不放行,不開門,也沒錯。
正在唐浮嘆氣時,忽聞一陣戰鼓聲,轟轟作響,她扭頭一望,十裡外煙塵滾滾,馬隊疾行而來,那陣仗該是燕歌國的
騎兵隊了。
他們這般攻勢,陣仗著實威武。唐浮轉念一想,不如我先去立一功,再說進城的話吧。
她勒了韁繩,調轉馬頭,朝著燕歌國的軍隊徑直打馬前去。城樓上的守軍看到城門口的人對著燕歌國的軍隊打馬而
去,狠狠地啐了一口,「燕歌的狗崽子,還想用這等低劣騙術進城,我呸!」
而燕歌大軍那邊,前鋒營的將士們,遠遠看到一人一馬從烏峽鎮的城門樓下向著自己這方奔來,起先是有幾分疑惑,
先鋒古爾力大吼一聲,「殺!」身邊衝鋒的騎兵們才堅定了信念似的,不管前面來人是誰,任他也敵不過這雄師鐵蹄碾
壓。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時,忽然馬上人影一閃,眾人只看見一匹紅棕馬直直跑進自己陣營上,馬背上空空蕩
盪,哪還有什麼人?
正在眾人疑心是眼花看錯之時,就聽隊列里有人慘叫一聲,摔下馬來。剛摔下來,就被後面的馬蹄踩到,瞬間便淹沒
在塵土裡,沒了聲息。
古爾力警覺到一絲殺氣,立馬抽出佩劍,高聲道,「全軍警備!有敵襲!」
話音剛落,他的馬突然一抖,他背後多了些什麼似得,甚至都來不及轉頭去察看背後到底是什麼,腦袋已經跟脖子分
了家。先鋒一死,軍旗敗落,這前鋒營的列陣頓時大亂。
那道白影閃得極快,像是個人,又像是一道光,他們只聽見不斷有人發出慘叫,身上忽然多了一個窟窿就跌落下馬,
但誰也看不清楚到底是誰在偷襲他們。
「是鬼!是玉穹人的鬼魂!」突然一個聲音尖細地嚎叫出來,帶著懼怕的顫抖,讓軍心瞬間動搖。
神鬼之說,在各大州各大國民間廣為流傳,篤信者比比。單是一句驚呼,就叫眾人膽寒,再加上親眼所見他們的先
鋒,被割掉了腦袋,屍身倒在血泊里,還在抽搐呢。
不消片刻,這前鋒營的騎兵隊已經潰不成軍,不僅不往前沖,反而節節後退。
一炷香的功夫,唐浮提著血淋淋的人頭,又回到了烏峽鎮城門口對著城樓門上的守衛喊道,「快開門,讓我進去!自
己人!」她一邊說著,一邊還將那燕歌先鋒古爾力的人頭舉起來晃了兩晃。
趴在城牆上的小兵,腿都嚇軟了,顫巍巍地扶著牆,扭頭呼喊著守衛頭領。
唐浮進了城,被帶到了唐成言的面前。
「父親大人!請受孩兒一拜。」
十一年未見,唐成言看到自己最心疼的幺女,一身男裝,還提著燕歌先鋒的首級前來拜見,一時之間他不知是當哭還
是當笑,表情凝到一塊,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浮兒?爹,這,這真是浮兒?」唐連勝拄著拐杖出來了,搶在唐成言前面,奔到唐浮面前,將她扶了起來。
「是浮兒,是我的浮兒啊……」唐成言這才百感交集地別過頭去,抹了一把老淚。
唐浮掃了一眼唐連勝的腿傷,眉心一動,「二哥,你這傷?」唐連勝咧嘴一笑,「小傷,不妨事,前些日子中了燕歌
人的陷阱。」唐浮一邊從包袱里翻出草藥,一邊運用靈力,用手掌聚氣凝到二哥的腿傷附近。
「這是?」唐成言跟唐連勝都微微驚訝了,他們雖然都知道唐浮是跟著奇人去學藝,但將靈修與醫術結合,這等本
事,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須臾功夫,唐連勝的斷骨重生,不僅傷勢痊癒,他扔掉拐杖,伸腿隨意踢了那麼兩下,勁氣更甚之前了。
「浮兒真是好本事。此次你來,倒真能幫上大忙了!」唐成言一臉的喜悅,滿眼都是寵愛地望著唐浮。唐浮忍不住也
細細打量了一下父親,較之當年,他確實老了許多,臉上皺紋橫生,須鬢斑白,整個人也黑瘦了許多,所幸,精氣神還是
不錯。畢竟父親是武將,這些年一直修習武藝,身子骨倒還健康。
正待他們一家人小聚,還有許多話談不盡時,就聽門外來報,「啟稟將軍,四皇子殿下親率援軍,已到峽谷口。」唐
成言大喜,拍手道,「浮兒一來,這好事便不斷了,走!我等親自去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