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擰緊眉,鄔仲伊一拐一瘸地向自己屋子步去,只要一想到顏駱韶剛才那毫不留情的『施虐』狠勁,頓時恨得牙痒痒:「遲早有一天,一定要那女人好看~唔……」腳下一個使力,便忍不住地痛呼出聲。
「公子?!」望向正緩慢走近之人,薛奕兒拿著打掃的拂塵感到不解,為何對方走路的姿勢如此怪異?
「你怎麼在這?」極力掩飾腳上所展現出的不適,鄔仲伊心裡一時想不明白,此時薛奕兒應在鄔府忙碌才是,可為何會出現於此?
「快至除夕,奕兒來此,是想為公子的屋子除去舊日塵跡!」眼看一年裡最為重要、團圓的節日即要來臨,就算戰爭仍在繼續,這年還是要過的,不是?可從鄔仲伊明顯驚訝的神色中,薛奕兒卻看出,她家公子絲毫未把這事放在心上。
除夕?那不就是過年?鄔仲伊不知該如何去形容此時此刻心裡那種難以描述的感覺,抬手,只見表上的日期顯示在12月15日,頹然地坐下,閉眼揉弄額際,自4月來此已有大半年,可從奕兒的口中,明顯可以得知這裡的時間與自己的世界有著明顯差異,而這些日子,她到底都做了什麼?不設法找尋回去的路,竟還這般渾渾噩噩渡日?
「公子?」困惑於對方突然消沉的模樣,薛奕兒輕輕上前叫喚,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能感受到從鄔仲伊身上不時所散發出來的沉默抑鬱氣息,帶著一絲頹然與飄渺,令人看不穿對方在想些什麼~彷彿是個會隨時消失的影子。
「恩?!」抬頭,略感迷茫,隨即收起快頻臨崩潰的無邊無際懊惱,鄔仲伊下意識地展開笑靨,「不是掃除?我也來幫忙!」捲起寬大袖口,步至不知何時被堆積得有如高山狀的書冊前,「奕兒?這些書是什麼時候搬來的?」她怎麼不知道?
「公子真是健忘,不久前,是大小姐讓人送來的……」雖不清楚顏駱韶送這麼多書意欲為何?不過收下來總沒錯!免得到時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顏駱韶?只要一想起那女人,就滿肚子火!送這麼多書給她幹嗎?隨手翻閱,只見雜史,政史,亂史,政史一大堆,蹙眉,丟至一旁:「乘今日掃除,把這些東西送回去~」當她這裡是什麼地方?亂七八糟的盡往這裡堆。
「公子!這是大小姐一片心意,您若如此,會惹她不快……」送來的東西哪有退回的道理?也不看看對方是誰,就輕易下定論,難道她家主子就不能長點腦子?「何況,這些書都不錯,公子有時間可以好好看看!」薛奕兒邊整理邊輕語,仔細想想,顏大小姐平日里對鄔仲伊還算不錯,吃的用的,只要有便會讓人送來分了,可就不明白為何她家公子一提起某人就像吃了炸藥般那麼怒火難平……
「不錯?我可沒看出哪不錯~這是什麼?花令?那麼多花,我幹嘛非要一種一種去認識?」鄔仲伊拾起一本大聲嘟啷,更何況,她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心裡忍不住開始埋怨,這種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越想越不爽,手上一便力,便讓散落書案邊的幾本書冊跌落於地。
「啊~」無法抑制的痛呼聲流瀉而出,鄔仲伊抱著本已疼痛,此時被書一砸更為疼意難忍的右腳跳個不停。
「公子~」驚呼,薛奕兒緊張扶著鄔仲伊坐下,匆忙為其褪去靴子,在見到對方腳面上的紫青印跡后,疑惑抬頭,思量半天才擠出一句,「公子?那些書不是石頭做的?」為何會出現這般恐怖痕迹?
「當然不是石頭做的,就算石頭做的,也不可能把腳弄得這麼慘~」沒想到,那女人竟這麼不留情面,是不是真想把她的腳給廢了?
「這個……」薛奕兒欲言又止地指著對方已成包子般的腳,想問個清楚。
「你沒瞧出來?這當然是先被蛇給纏了,然後被蠍子給蜇了,最後被冰山給壓了才成這樣!」怨念十足地低吼,絲毫不在意對方是否能聽明白,撿起砸上自己腳背的書冊,狠狠一捶。恩?!《玉石傳》?這又是什麼怪書?
搖頭,薛奕兒疑惑的眸心裡只剩無奈,凡是能讓鄔仲伊如此冷嘲熱諷又暴跳如雷的事肯定與顏家大小姐脫不了干係,而她也漸漸習慣這樣的主子……
微頓,掀開書頁,在見到甚為熟悉的飾物圖紋后,驀然一驚:「奕兒!你可曾聽聞過『龍麟玉』?」這書上所刻畫的玉飾分明與她從自己世界所攜,此時頸上所佩之物一模一樣,哪有如此之巧的事?
「恩!以前在里有聽人提起過,但也只有一次,而現在卻不再聽聞!」未注意鄔仲伊臉上所閃現的驚色,薛奕兒如實回道,「記得那日有個白髮書生進了,叫了不少姑娘陪酒,乘姑娘們快喝醉時小聲問了她們有沒有見過刻有龍麟圖紋的玉片……公子!您稍等,奕兒先去取葯,去去便回!」
白髮書生?怔愣地望著手中紙頁所述:古言,龍,其布神之麟身,蘊藏逆麟,凡掌麟者,可越空。又,育九子,所以得九麟,集之方可結果!現玉之龍麟出世,留落世間,不得所蹤……
「不得所蹤?」低眉細索,「可越空?」眸心瞬間擴張,即是說,有了此玉,她便能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不再顧及腳上疼痛,興奮起身,一把抱住剛進屋還不明所以的薛奕兒,大聲叫嚷,「奕兒!我找到回去的辦法了。奕兒!我終於找到回去的辦法了!哈哈哈~」有什麼事可以比這更令人振奮人心?沒有,也不會再有。
「公子!公子!」扶著對方雙肩,薛奕兒不解,只是取個葯回來,鄔仲伊怎會變得如此高興不已,但眼角卻也因對方難得的快樂神情而彎起弧度,「公子!別再轉了,奕兒頭都暈了!您腳不疼了嗎?」只要一想到那泛青的腳背要做出如此高難度的璇轉動作,心裡升起抹濃濃擔憂。
「看來,駱韶此番來得真不是時候~」清冷的話語在鄔仲伊準備開口時飄進正抱一團的兩人耳里,頭一偏,便瞧見了害她腳腫得像包子似的罪魁禍首,只不過對方手中的褐色藥瓶使她不由自主挑起眉尾。
「大小姐!」薛奕兒連忙推開仍抱住自己不放的鄔仲伊,退至一旁低頭尋禮,「公子與奴婢只是鬧著玩!」急切解釋,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如此。
「奕兒!你幹嘛離我這麼遠,難道我身上有病不成?」有必要說那麼多嗎?而且,為什麼對方一臉像怕被傳染疾病模樣地逃得如此之遠?
心裡翻個白眼,低頭,沉默不語,薛奕兒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怨念,她家主子就沒見顏大小姐神色很不對勁?還敢說這樣的話,這不是明擺讓對方找碴?
薛奕兒明顯不願理人的樣子令鄔仲伊只能摸摸鼻子,轉向立足門外卻不進屋的顏駱韶:「不知大小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先前見個面都能把她腳弄成這矬樣,還讓旁人看了半天笑話,現在怎麼又出現了?難不成不把她整死就不罷休了?
並未立刻回應對方,顏駱韶打量屋內的兩人,目光再掃向某人未穿鞋的光裸腳背,在見到自己之前的傑作后,瞳眸中忍不住流露抹快意,片刻后,冷然道:「本想前來送點葯表示歉意,不過鄔公子看起來一切安好,反倒是駱韶多管閑事……」她不得不承認,此次前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專看某人笑話的,畢竟,鄔仲伊當時離開的虛浮腳步還難以平復她內心被冒犯的憤怒。
真有這麼好心?充滿疑惑的雙瞳,在見到顏駱韶手裡攥著的褐色藥瓶后滲出詫異之光:「仲伊多謝大小姐關心!」話音剛落,腦中瞬間一轉,賊賊一笑,「若是能得大小姐親手敷藥,想必在下的腳應該能好得更快才是……」
輕輕一語,便使空氣頓時陷入一種莫名壓抑,薛奕兒只想遠遠逃離這裡,心裡忍不住埋怨,她家那笨蛋主子,怎麼會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對方是誰?那可是暨軍赫赫有名的軍師大人,平時都是被人小心侍候的,何時去侍候過旁人?抬頭無聲哀嘆:老天怎麼讓她遇上這麼個『沒腦』主子?
握住藥瓶的手驀然一緊,顏駱韶冷冷望住此刻正耍弄小聰明的某人,神色間突然一轉,軟下:「既然鄔公子如此說,那駱韶應下便是,畢竟,公子受傷多少也怪罪於我。」
這麼好說話?本想為難對方的鄔仲伊,不得不再次把目光定於顏駱韶顯得清冷淡漠的臉龐,當對方一步步靠近時,心裡開始打起鼓來,不解,明明是自己佔了便宜,為何此時竟覺得是自掘墳墓?可現在反悔怕又太失面子,真是…糟透了……
活該!瞅著鄔仲伊一臉糾結模樣,薛奕兒毫不留情地在心裡給出評價:「奴婢剛記起鄔府還有事未做,先告退!」說完便匆匆離去,好似身後有鬼在追逐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