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怨 8

「小友到此處有何事嗎？」念完了經，和尚放下手中的木魚，說出的話是用標準的中文。此非小小的驚訝了下，但也僅僅只是驚訝在這深山老林中還能聽見這熟悉的語言罷了，「隨便走走。」

「小友想要走到哪裡去呢？」

「到我該去也會去的地方……」

和尚不緊不慢的轉了轉手中的念珠，沉默了會，道：「花非花，霧非霧；無處尋，無處覓；非此時，非此地。」

「……和尚說的太多了……」此非把目光移向放在一邊的木魚，在看向彷彿八風不動的和尚，「我問你，你念的是什麼經？」

和尚正身，「和尚該念的經。」

「不是阿彌陀佛？不是佛？」

「是阿彌陀佛，是佛，也是和尚。」

「自性佛？」

「自性佛。」

「你觀這花鳥蟲魚，可有不妥？」

「自在的很，有何不妥？」

「你看這萬物情理，可有妨礙？」

「世間萬物，皆在情理，無有妨礙。」

「那麼和尚，我說修本身，修本心，修本佛。求根本智，隨文入觀，成根本心，成根本智。求開慧，求明修，求心，求佛，皆是八苦，不得超脫。和尚何必找我的麻煩？」

「…………」

「……」

「……阿彌陀佛，是和尚多事了，原來小施主是一個心裡明白的人，那和尚我就不用擔心了。」

此非也不管和尚，轉身就走。和尚朝著此非的背影一拜，口中念著什麼，聽著還是此非來時念的那些佛經，身影漸漸的變淡，而後像是水印一般消失。

經過了一夜的休息，一群人又鬧哄哄的跑了出去，說是要爬山，也許是有意的，他們把昨天的事情全都忘了個乾淨，起碼錶面上是如此，笑的很是燦爛。他們依舊興沖沖的，三五成群的跑出了寺廟，此非以想單獨看看寺廟為由，留在了寺廟裡。

接著昨天逛過的地方，此非在一個小和尚的帶領下參觀起了寺廟。

小和尚十五六歲的樣子，看起來和此非也差不了多少的年紀，也許是難得能和同齡人說話的原因，小和尚對寺廟裡的各處解釋的格外的賣力。此非看了半天也沒找到寺廟裡清靈之氣的來源，想來應該是在一處隱秘的所在，於是道：「小和尚，你們寺廟裡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或者是東西嗎？」

見此非開口和自己說話了，小和尚顯得非常的開心，「我們寺廟裡可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呢，整個寺廟裡就我和幾個師兄還有師傅，寺廟也不是很大，最特別的也許就是我們的寺廟是在這樣人跡罕至的地方了，不過前一段時間來的那兩個姐姐倒是有些奇怪呢。」

「有什麼奇怪的？」

「她們兩個人從來到這裡之後就一直守在冰室的外面呢，除了最開始的幾天，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她們了呢，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她們一直都沒有出來過嗎？」

「沒有，就算是吃飯什麼的也不是由我來負責，所以我都快忘了有這麼兩個人了呢，施主你問起來我才想起來的呢，嘿嘿……」小和尚笑笑，繼續說：「師傅有和我說過，要我不要隨便到冰室那裡去，說是那裡寒氣中，會有不幹凈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像是我們這種地方怎麼還會有不幹凈的東西呢。不過師傅也說了，說是我們寺廟的位置很特別，有也是正常的。」

「…………那個冰室在哪裡？」

「施主也想去冰室？」小和尚有些好奇。

「她們是我的同學，我想去看看她們兩人。」

「善哉善哉，」小和尚有模有樣的搖頭晃腦，「這是好事，那施主就跟著我來，那裡去個一兩次應該也沒什麼，反正師傅沒說不能去，嘻嘻……」說道後來，小和尚又笑了起來，領頭就帶著此非走了起來。

一路彎彎繞繞，越走越偏僻，在進入地下室之後小和尚還在帶著此非繼續往下走，一層又一層的階梯以及彎曲狹窄的通道，讓人感覺有些壓抑。看到那些牆上的水印，此非隨意的觀察起了通道，和小和尚保持著固定的距離，既不會離得太近，也不會跟丟，這個通道裡面，沒有安裝任何的現代化的設施，有些陰暗，只有小和尚手中的那盞燭火，提供著光亮。

邊走小和尚還在高興的不停的說：「這個地下室聽說存在的時間有些年頭了，在我來之前就有了，因為在很小的時候師傅就有交代過，所以我也不是很常來，就是天太熱的時候，躲在外間感覺挺涼快的……聽師傅說，我是一個孤兒，是在外面撿回來的，我也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不過也沒有什麼好可惜的，我有師傅和師兄們就很好了，我想我們一定能夠在一起的……」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盡頭，路的盡頭是一扇紅色的厚重的門，小和尚停下了他的話嘮，指了指那扇門，「那扇門的後面就是冰室，我也就不進去了，過一段時間，你就自己出來，我就在外間。」小和尚把一把鑰匙遞給了此非，「拿好了，可別弄丟了，嘻嘻，能和你說這麼多的話，我可真開心，考慮一下留在這裡，平時的時候，師兄他們總是說我的話太多了，你還是第一個能一直聽我說到現在的人呢。」

此非接過鑰匙，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走上前去，打開了門。厚重的門，在開啟的時候發出沉重的聲響，門的後面還是一片接連向下的階梯。

「從這些階梯繼續往下走，很快你就能到冰室外面的大廳了，我就上去了，走路的時候要小心哦，這個蠟燭給你，這裡還是挺黑的。」

此非接過蠟燭點燃，看了一眼一直笑嘻嘻的小和尚，在這種暗沉壓抑的空間里，小和尚的那張笑臉，被蠟燭的燭光，照的有些詭異的扭曲。

「我不經常來這裡的呢，嘿嘿，留在這裡不好嗎？嘻嘻……」小和尚舉著蠟燭，在關上了的紅色的門前又站了會，聽著他自己的聲音在這個單向的通道里向著來時的路傳去，待到聽不見的時候才轉身，高高興興的往回走了，邊走邊在口中哼著童謠，只有在他獨自一人的時候才會哼唱的小調。

此非在門的這邊，距離門不遠的地方立著。剛才在他走進這個門裡之後，沉重的紅門就自己自動的關了起來，本來流動著的空氣，在門關起來之後又凝滯了起來，這一條雙向的通道，在門關起來之後，變成了一條只能夠通向下方的單向路。

轉身，來到門前，把鑰匙再次差勁鑰匙孔里，如預料中的一樣，門沒有任何的反應，根本打不開。如此，在他的心裡一直縈繞著的疑問與推測便成立了……

雖然這個地方確實是被清靈的靈光所環繞著，可以震懾住鬼怪的，可是小早川奈緒和長谷優姬不是想要自願的呆在這裡不走的，而是她們根本就走不了。

那個小和尚很自然，卻也很奇怪。他的笑容、他的眉眼、他的動作，很完美的表演，估計很難有人可以識破，但終究是不一樣的，他想，他們也許是同樣的人——被這個世界給逼瘋了的人。他還沒有瘋狂的去做什麼，而那個小和尚卻已經瘋了，並且正在實施。

就像是兩個同性戀者在人群中相遇的時候，只要他們的眉眼相對，便很自然的就能有一種微妙的感覺，感覺到他們是同類。此非和小和尚也是如此，那種很微妙的、有些不確定的，感覺到他們是同類……同樣的，精神不正常的瘋子……

太陽穴又開始抽痛，指尖微微的顫抖著，此非從口袋裡掏出隨身攜帶的藥品，倒出幾粒就吞了下去。

靠著牆依了一會，等這突如其來的頭痛，稍微減輕一點后，此非緩緩睜開彷彿有千斤重的眼皮，鬆開抓的死緊的衣服，深吸一口氣，平息下頭痛的餘韻，繼續向前走了去。

前面的通道逐漸變的寬闊，在一個轉角之後，此非突然的感覺到了嚎叫的靈魂攜著陰冷的風從他的額前拂過，精神在一瞬間再次產生了短暫的錯亂，劉海和衣擺在這無風的空間里，都被「吹」的向後揚起。

「申屠君……」一道非常虛弱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之中悠悠的響起。

這是一片非常大而又空蕩的空間，在刨高的房頂上，安裝著一盞非常亮的白熾燈，在房頂的四邊也有著相同的裝置。

所有的牆壁都是由磨平的石頭鋪出來的，在這些牆壁和地板的石頭的縫隙間，依然可以看見隱約的暗紅的色澤，小早川奈緒和長谷優姬就窩在一側的牆壁邊角上。長谷優姬靠著牆壁坐著，而小早川奈緒蜷趴在她的身邊，也許是睡著了，對於此非的到來，她沒有任何的反應。

乾枯的皮膚、瘦可見骨的身體、虛弱的神情姿態，醜陋的和平時的那個人一點都不一樣。

「長谷？」此非試探的開口，眼角的餘光，淡淡的掠過她的嘴角和指尖乾涸的可疑的暗紅色。

「啊……」長谷優姬的臉上帶著驚喜的虛弱的笑容，「申屠君……你是……來……救……我們的……嗎……」

此非把眼睛移開，看向周邊的牆壁：「我也是被困住了。」

長谷優姬的臉上再度灰敗，無力的靠回牆壁上，臉上是完全的絕望。

此非也不管她，開始在房中輕輕地踱步，仔細的觀察起了牆壁。過了一段時間，此非才來到小早川奈緒的身邊，就在他正感到奇怪，要把手伸過去的時候，本來看起來沒什麼力氣了的長谷優姬突然撲向了此非，和她的外表所表現出來的虛弱，完全的不同。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