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道破
題記:派李鋒芒來臨江市,從報業集團層面考慮,將負面影響消除到最低肯定是最重要的事情。調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具體數字庭審就知道了,而怎麼「協調」全國的媒體記者只能是李鋒芒出面,現在報業集團換誰也沒他在全國媒體的影響力——其實一開始李鋒芒就知道這個目的,但到現在才給集團領導彙報,果然收到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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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就被唬到站起來,白霜差點把面前的茶台弄翻:李總編,你怎麼啥都知道?這個事情我想她丈夫都未必知道。
苦笑,伸手扶住晃動的茶台,李鋒芒說猜的,你能知道肯定是雷笑天告訴你的吧,我猜是分手的理由、或者疏遠的借口。
剛彎下腰準備坐,聞言再次蹦起來:我可以講一句粗話嗎?你不是人,是神!你怎麼啥事情都能知道,且分毫不差?
「推斷」,李鋒芒指了指茶杯:我就坐幾分鐘,這杯茶能不能喝到嘴裡了?白總,那些給甄青梅拿好處吃回扣的傢伙,我猜是不是事後都要給雷笑天講一下,表表忠心?所以,這個你也是從雷笑天嘴裡知道的?
終於坐回原位,白霜沏著茶說這個你猜了個大概,他們大都是直接告訴我——因為我跟雷笑天在一起十多年了,他離婚後我們就像夫妻過了幾年,也就甄青梅認識他后才逐漸生分。
都明白了,關於甄青梅的事情明天監察機關都會當庭宣布,只是背後的過程未必每個人都能弄清楚,其實李鋒芒問來問去也只是想掌握了,他肯定不能說出去或者寫出來。
給李鋒芒倒了一杯茶,白霜說我真的有些怕你了,當年我在雕凹村,你應該不到十歲,不應該關注我的長相,且我一直是圍巾或者紗巾裹著臉……就算李三牛活著,這麼多年我外表氣質變化很大,估計只能覺著我面熟但肯定不敢相認。
「但你只是看到李繁星,馬上就推斷到我是他母親」,白霜嘆口氣:這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三牛跟他父母過世后,本以為這個世界這個事情只有我自己清楚了……
看著這杯清澈剔透的紅茶,李鋒芒說雷笑天昨天被規,你不會牽扯入內吧?想我這也是多餘的問題,你從那樣的艱難經過,類似再世為人,肯定愛惜羽毛,愛惜這來之不易、脫胎換骨的羽毛。
點頭說是,我從不拿不屬於我的東西,就算跟雷笑天這麼多年,他跟我說與甄青梅有了女兒,我立馬就離開他了,只是外界未必知道這麼細。
嘆口氣,李鋒芒看了下表,然後說我在英國期間,有一次去圖書館,正好很有名的阿蘭?德波頓在搞新書發布活動,我就買了他一本跟咱們從事的專業有關的書——《新聞的騷動》。
這是位在英國很有影響力的作家,他從新聞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出發,試圖讓讀者意識到:新聞是自省的敵人;生活,可能與新聞報道的暗示恰恰相反——沒有什麼事情真正算得上新奇、值得驚異、或者恐怖至極。
他提醒我們要思索新聞造成的影響:它不露痕迹地將「新奇」與「真實」混淆,對觀點中的假設避而不談,這不僅對理解世界沒有幫助,也在不知不覺中摧毀了獨立思考的能力。
「這書應該很快翻譯到國內了,可以買一本讀讀」,說完就起身,李鋒芒說這就是我的一點解釋,「我經常用作家的思維考慮調查新聞,比如作家筆下的人物,從長相到性格到命運,應該是一脈相承的」,他頓了頓接著說:李繁星跟你長得其實沒那麼像,只是我想不出你投資開發雕凹村附近的動機,直到看你坐在李三牛老院子里,改造好的院子應該是你當年就憧憬過,因為我看到你的心滿意足,所以就大膽推斷了。
「沒有什麼神不神」,他笑了笑: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多了,凡事還是對得起良心是底線。白總編,雕凹村變成現在這樣,真是意想不到,但如果再變個意想不到,那就有可能弄巧成拙。
扶著桌子正起來準備送客,聽李鋒芒這麼講她愣了下:李總編你啥意思,我沒聽懂。
看著她臉色判斷她的話是真,便擺手說司機等著呢,我也不解釋了,你記住我有這麼一說即可。以前你跟蓋子文的合作,是因為背後有雷笑天,所以順風順水。現在,你得獨自跟他周旋了,此人心思縝密,做事陰險,好自為之吧。
「謝謝」,白霜說我懂,總覺著他弄這個原生林項目心不在焉,找機會吧,我慢慢都收回來自己經營——雕凹村這邊的前期建設都差不多了,水庫那邊的開發也規劃結束開始動工,他要不幹,我收購公司全部股份慢慢還給他。
推門往外走,李鋒芒站住腳說好,有事可以聯繫我,事關這片林子,我必竭盡全力幫你。
白霜站著門口擺擺手:我不送你出去了,人多眼雜,實在麻煩。
笑著說好,李鋒芒出來這個小區,沖著臨江日報院內正張望的老石擺了擺手,他旁邊站著小馬,倆人馬上上車往外開。
車到大門口李鋒芒也正好到跟前,聽到不遠處相機咔嚓一聲,沒當回事,拉門上車說直接去新湖縣吧。
按說這些記者這會兒應該在法院、檢察院等地方採訪,怎麼到臨江日報社跟著自己,都是同行,應該明白就是堵住了,自己也不會說啥啊?
車突然慢慢停下,抬眼見有個老人拄著拐棍過馬路,他突然就想明白了,隨即想起剛才臨別白霜的話「我不送你出去了,人多眼雜,實在麻煩」——這些國內的記者根本不是來找他李鋒芒,而是盯著白霜的。
此前兩年,白霜跟甄青梅在微博上互相掐,這個全世界都能看到,且關於她倆跟雷笑天的三角關係,很多人都能嚼幾句,記者來隨便打聽打聽便都想找白霜了解情況。
果然,車沒出臨江市,他的手機響,看備註是「《周末人物周刊》記者小姚」,想了想心裡一喜隨即接起來,對方很直接:李總編你好,我是上次給您做專訪的小姚,人物周刊的小姚。
怕被錄音,李鋒芒很小心:嗯,我有存你電話,小姚你好。
轉眼四年過去,回想那個小姑娘,乾乾練練的,名校畢業很陽光敬業,那邊馬上談到了事情:我今天早上九點多到的臨江市,住紅樓大酒店,您在這裡住嗎?
看錶不到十一點,於是笑了笑反問:你剛到,怎麼知道我在臨江市?
小姚也笑了,李總編,現在一線記者聯繫很緊密,就是經常熱點的各家報紙記者都在一個群里,資源共享。我剛看到你在臨江日報社出來的照片,據說甄青梅案的關鍵人物、原臨江晚報社總編輯白霜就在附近住,您見了?
斟酌了下,李鋒芒答非所問:小姚,這個事情我幫不上你。這樣吧,明天中午我在紅樓大酒店宴會廳請大家吃個飯,這個「大家」就是你覺著影響力大點的媒體,也就是你說的所謂一個群里的記者。如何?
那邊愣了下,隨即說好吧,李總編,您這個算非正式的記者招待會嗎?
「不算」,李鋒芒說都是同行,我儘儘地主之誼罷了,辛苦你張羅下。
小姚說好的,大家都知道您,李鋒芒是咱們調查記者的榜樣,應該都參加,那就明天中午見吧——其實明天上午法庭上就見了,但不便交談。
笑,李鋒芒說都明白,都不明白。那就明天中午見吧。再見,小姚。
隨即,想了想用詞,他直接撥給河右日報報業集團一把手,那邊接起來后,先簡單說了下自己了解的情況,不是細節,只說從各方面消息綜合。
「社長啊,甄青梅的事情負面影響很大,對她自己、對河右晚報、甚至對咱們集團,所以,我準備明天請全國各地來的記者吃頓飯,求求情,希望大家手下留情,看在同行的面子上,儘可能不提咱們報社名字」。
集團社長馬上說好,你想得很周到,這個事情你就全權處理,你做事我放心,不用一一彙報,等回來報社再面談。省內媒體估計不會報道,這個你不用管了我來協調,畢竟都是兄弟媒體,且這是甄青梅個人的問題,咱們報社可沒有任何指使。
「嗯,是」,覺著有些悲涼,儘管知道法不容情,可連句同情的話都沒有,說起來這麼多年,甄青梅對《河右晚報》有功勞也有苦勞,只是……
剛從英國回來就派自己來臨江市,說起來河右晚報社的法人是集團一把手,來的目的肯定就是這個,但都不明說罷了。
放下手機,他看窗外,車已經拐到去新湖縣的路,隨即拍怕副駕駛座位上的小馬:叫你出來是有個暗訪,我不方便出面,但這個事情要保密,就算《河右晚報》發稿子,也不能署你的名字,願意嗎?
小馬扭頭說您是我恩師,不用囑咐,署不署名更無所謂,且我是咱河右晚報社培養出來的,嘿嘿,如果暗訪沒辦法變成明訪,我怎麼表明身份?
想了想,李鋒芒說真實身份,至於你這位臨江晚報社的記者去幹嗎了,這個不用我教育。「小馬,我要你去蓋子文的一個選礦廠」,具體情況一會吃飯我告訴你。
點頭說好,小馬說中午我請老師吃飯,剛聽石師傅說吃羊肉豆腐菜,太簡單了吧?
突然有了當年暗訪的感覺,略微有些興奮,李鋒芒哈哈笑:怎麼,還喝二兩?辦正事,明天中午你參加那個「全國媒體見面會」,身份就是我學生,跟這些大記者喝幾杯酒,對你以後的採訪有好處。
腦袋幾乎扭成了九十度,小馬開心得嘴巴都合不住了:老師啊,您剛才打電話,我心裡就想這個事情,但不敢說……
笑著摸了摸他腦袋,李鋒芒說我會替你考慮,你是我的學生中我最器重的,因為你是專心做新聞不摻雜任何經濟利益的,你家條件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你的理想乾淨。
車進新湖縣十二點多,憑藉多年前的記憶,李鋒芒說縣政府右邊有條街,我當年晚上在哪兒吃羊肉豆腐菜。省城半邊街的老闆郝來運的打手就躲在門外,要不是時任這裡的公安局副局長任中趕到,說不定我就被放倒在當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