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 救贖
題記：無法得知呂衛星對甄青梅做了什麼小動作，但這個人肯定於心不忍或者良心發現，尤其大致猜到後果后，所以他故意裝作是蓋子文的說客，給李鋒芒點了下原生林下的貓膩。回來臨江市兩天，李鋒芒似乎找到點昔日調查記者的感覺，只是十多年前《河右晚報》與他都沒啥名氣，放心大膽干就是了，如今他甚至「淪落」到沒法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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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未必心悸，過往本是榮耀——小馬說我讀過您的全部作品，這個稿子里提過，活靈活現，我當時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老石笑著說，小馬記者，你未必讀過李總全部作品，過去的一年他可都是英文寫作，你肯定讀不懂。
撓著頭小馬說那是，博士論文我都讀不懂，更不要說英文著作了。
哈哈哈，都笑，李鋒芒看前面就是新湖縣政府大院，隨即對老石說前頭左轉，路左邊的店，記得不遠就是，只是不知道那個小門臉還在嗎？
小馬接話說李老師，不怕，不在換一家，這是新湖特色小吃，可多了。您說的任中是現在臨江市公安局副局長吧，我們記者都說他人很正直，您回來沒聯繫他？
「聯繫了」，李鋒芒說本來上午準備去局裡，臨時起意跑這兒來了……先辦咱的事情吧，我給你說小馬，你要暗訪的這個地方，我估計不會簡簡單單是個選礦廠！從臨江市公布的礦產資源分布圖上看，那個地方附近有礦洞，一個廢棄一個正在運營，你得去調查清楚這倆洞子延伸的方向。
「所以，得提前做功課！吃完飯我聯繫新湖縣委書記王剛，先去看下這倆礦洞的規劃及曾經運營情況」，李鋒芒嘆口氣：重點——如果不向那片原生林挖，那就沒問題。
小馬嗯了一聲，隨即就比劃方向，老石笑著說小馬記者，你該不是要下去礦洞測繪吧？上面找相關人員套幾句便知道了。
「下洞肯定來不及」，李鋒芒搖頭說吃完飯我當司機，石師傅你跟小馬去，蓋子文今天應該不在新湖縣，因為他知道我回來了，昨晚還派人探我口風。從這一點講，他肯定已經籌劃或者開始操作向原生林下面的礦伸手了。
小馬終於明白是要他幹什麼，只是有些疑惑：李老師，幾百米下掏礦，會影響上面的原生林嗎？
「這個我不專業」，李鋒芒看著路邊的鋪子一間間晃過：但這個貪念必須制止，就算不影響原生林生長，但地下水呢，這個生態鏈不一定是我們能看到的樹木花草，還有地質結構——幾億年形成的，大自然需要有自己的節奏。
嗯嗯，小馬說我懂了，在哪兒，在哪兒——「羊肉豆腐菜」，石師傅減速，路左邊的鋪子還在呢，李老師您真是好記性。
笑了笑，李鋒芒曾經琢磨過，從醫學上判斷，孩子的智力多數是遺傳自母親，自己的母親雖然在生活的壓力下各方面都有些「變形」，但她的記憶力超群，姥爺曾說她年輕時候在宣傳隊，三五頁的稿子看兩遍就可以一字不差背誦下來。
為了母親，為了生他養他的雕凹村，為了艱難保存下來的大自然，他必須阻止任何有可能破壞那片原生林生態的舉動。
還是那個店主，還是那個味道，人家肯定不記得李鋒芒了，也不是來套近乎，只是感嘆時光太匆匆。
現炸的麻花，新鮮的小菜，仨人吃了羊肉豆腐菜出來，發現天有些陰沉，看錶下午三點左右，李鋒芒就打給新湖縣委書記王剛，接起來就說王書記幫個忙吧？
王剛很痛快：李博士這是從英倫回來了？你說吧，只要老哥我力所能及。
知道他在看自己在《河右晚報》連載的「英倫見聞錄」，李鋒芒趕緊回答說回來兩天了。再笑著說是小事情，這兩年新湖在你的治理下欣欣向榮，這個礦業大縣轉型發展的不錯啊！我的記者在你們縣呢，需要調查兩個礦，能幫忙協調地礦局下查下原始資料嗎？
愣了下，王剛說又出啥事情了？我昨天剛開會強調安全生產……
打斷他的話，李鋒芒說沒出事，記者是我安排的，現在只是了解情況，具體為啥我稍後告訴你，放心，對你我不隱瞞。
那邊說嚇我一身汗，好的，我現在給地礦局局長打電話，你讓你的記者直接到局裡去吧。你沒過來？要不晚上我安排個飯？你們那個女副社長的事情明天開庭了吧？
嘆口氣說是啊，我這次來臨江主要是為明天的事，今天是捎帶弄個稿子，跟新湖沒有關係的稿子。這次不叨擾老兄了，下次專程來拜訪。
掛斷手機，李鋒芒對老石、小馬說從現在起我是司機了，二位記者請上車，接下來的暗訪我不吭氣，回臨江市路上給我說情況即可。
這個下午他真就再沒下車，地礦局很配合，暗訪也順利，小馬跟老石到那個正在生產的礦，大搖大擺就進去了，說是省地礦局勘查隊的，需要幾個數據——他們在新湖縣地礦局複印了相關材料，拿著像拿尚方寶劍。
期間任中給李鋒芒打了個電話，說一直在等他電話，趕緊解釋說在新湖呢，晚上一起坐坐。
任中說好，想吃什麼我請你。
中午吃得飽，也不想喝酒，還答應姥爺了，於是說就小吃街吧，喝個丸子湯吃點爽口的小吃。
本來想問一些甄青梅犯事細節，只是到現在，李鋒芒已經對此心灰意冷、精疲力盡：一切等明天庭審吧，再問得細能怎麼樣，首先已經明白她是罪不可赦，其次《河右晚報》受的負面影響巨大，無法挽回。
返回臨江市的路上，方向盤交給老石，看太陽逐漸西沉，李鋒芒先聯繫老姚，他說姥爺在他家呢，已經吃過晚飯了，「丸子湯早飯就喝過了，給老人家熬得小米粥，炒了倆清淡的菜」。
千恩萬謝，李鋒芒說那就酒店見吧，我約了任中，本來想小吃街，估計他沒這「愛好」，那咱們一起喝一杯吧，不過這個局長很正直，不會給你帶來多少生意。
笑，老姚說現在酒店生意很好，起步的關鍵時刻《河右晚報》幫忙很大，給奠定了好基礎。只是甄青梅社長……好，我安排下，就咱酒店吃。
「說好我請客，這是公事」，李鋒芒說一個小時后見吧，我們去下呂家莊。
看他放下手機，小馬開始彙報調查情況：
李鋒芒的判斷很准，那個廢棄的礦無所謂，資料顯示下方塌方嚴重，已經沒有任何價值。而正在運營的另一個礦洞準備轉讓，且已經簽署了意向性協議，簽署人便是蓋子文。
「現在的老闆很奇怪，說蓋子文一般不會做這樣的買賣——這是個鐵礦，而當下這個行業並不景氣，屬於低谷。據說澳大利亞的褐鐵礦運到當地的價格，跟這裡挖出來的差不多，且含鐵量一點不差。」
至於這個礦洞的位置與下方探礦的區域，李鋒芒跟小馬在地圖上比劃了再比劃，推算的結果是：再橫向挖二三百米左右便到了原生林下
蓋子文名下所屬的那個選礦廠就沒進去，這些都是幌子，看著乾的熱火朝天，能維持住估計就行，目的就是買下礦洞后，橫向朝著原生林那邊挖——沿途的鐵礦不賠錢，等見到金礦，那就賺大發了。
當然，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規定，個人不可以開採金礦。但可以通過成立自然獨資公司的形式，以公司名義申請採礦權，然後開採金礦。
這些事情搞清楚，快到臨江市收費站出口時候，有件事李鋒芒卻糊塗了：呂衛星為何昨晚見自己？怎麼想也不像說服自己「手下留情」的樣子——這麼多年記者生涯，誰不知道自己是採訪肯定到底，不畏權貴、不懼黑惡、不視金錢……
另外，依蓋子文與呂衛星的智商，不會這麼低級，這不是打草驚蛇、自暴目的嗎？
這兩天倒時差加上心情混亂，李鋒芒反覆想昨晚見呂衛星的過程，越想越覺著不對，故弄玄虛故意為之，他應該不是蓋子文派來的。隨即喊老石：下高速后拐到呂家莊，我要見見呂衛星。
但沒見到。
車沒到呂家莊就被迫停下來了，因為前頭都用圍擋圍住了，下車從縫隙看，只有一些挖掘機、推土機等靜靜停在工地，沒有任何人生活的氣息，原來那個村子在黃昏里只見斷壁殘垣，村裡那些枝繁葉茂的樹都歪斜著，無限凄涼……
沒了障礙，閃亮河在夕陽里如一條暗紅飄帶，周圍不管怎麼變，它自顧自流淌著，不帶走兩岸。
拿出手機撥給呂衛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想了想發了條簡訊：有事詳詢，方便回電。
五天後，那條關於原生林的稿子見報，標題就是直接「晾曬」：引題——這真是金山、金山能挖空，這永遠是綠山、綠山常受益；主題——青山縣「舍金保綠」打造全國最美山村。
也就是當天中午，呂衛星才給李鋒芒回復了簡訊，姍姍來遲但語氣沉重：希望這樣可以救贖我的罪惡靈魂。
有些發愣，馬上撥打他電話，又關機。
又過了一段時間，李鋒芒才知道呂衛星帶著家人離開了臨江市，說是拿著拆遷款換城市去生活了。至於去哪兒了，肯定能查到，但沒有必要再去打擾他的日子。
小馬沒跟著去紅樓大酒店，當晚李鋒芒跟任中倆人吃了頓飯，老姚出面喝了一杯就離開了，說到房間陪姥爺聊嗩吶技巧——實在是無酒不成宴，剛開始就開了瓶啤酒，不用問也不用引導，聊著聊著就是甄青梅。
任中也有諸多不忍：從她貪墨的款額判斷，我估計是死緩。
有紀律，不能說具體事情、具體人與具體金額，這就是閑聊，但李鋒芒明白他所言不虛，心裡咯噔一下，險些失聲：有這麼嚴重？
喝了口啤酒，任中說刑事拘留是我們局，逮捕也是，她收錢收到喪心病狂：每一次大型活動，她都誇大人員數字，冒領工資補助，也就幾萬塊；賈家莊那邊的土方及拆遷工程，人家給她一百萬她要兩百萬；關於大型場館工程招標，一千萬眼都不眨便收下了……
實在心裡憋屈冒火，李鋒芒擺手讓服務員拿過一箱啤酒，當晚他幾乎啥都沒吃，就是一杯杯的喝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