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仇人
「這個世界的人們大都認為自己是個好人。」
「所以我才說……我不是個好人,也不是個壞人。」
「那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
……
「師兄!師兄!」
天真的少女還在追逐著他,可他沒有回頭。
拖著一身傷痕纍纍的身體,他早就沒有力氣去刻意討好她。
屍橫遍野的那個晚上,似乎……他才活出真正的自己。
最後,他在圓月里站立屍體之上,回過頭,眼眸里流淌著月色的光芒,那裡……似乎存在著惡魔。
耳旁響起罪惡的低語,可他還是把那個蘇醒的靈魂告知世界:「我這才知道,原來……我喜歡殺人啊。」
「可這……才是我喜歡的師兄啊!」
她,臉頰緋紅,如同看到情郎一般,自豪……
……
再度睜眼,他又回到美好的現實之中。
無數次回想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在自責中找尋不值一提的人性溫度。
可是,他還是不知道那時自己到底是誰呢?
還是說,他當真隱藏在自己內心的角落裡嗎?
他嘆了嘆氣,但是很快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他看見隔著自己約莫兩丈遠的草坪上,一隻白色的小鳥正一蹦一跳地朝他跑來。
修晨一向喜歡清靜,因此總挑著天池無人的時候前來修鍊,這樣不但可以靜心,也可靜神。
但那隻白文鳥就不一樣了,他們已經是老朋友了。
小時候,修晨時常被大長老帶到碧海峰的後院修鍊。
閑來無趣之時,偶爾朝窗外觀望,看到一隻白色的小鳥正歪著腦袋看著自己。
圓溜溜的一雙眼睛配合它的身子顯得嬌俏可愛。
當時修晨也正是孩童心性,便將其當做玩伴,經常帶上一些穀物,灑在窗沿,讓小鳥充饑。
本以為小鳥過幾日便會飛走,可從此以後小鳥一直粘著修晨,或許是感恩,又或許修晨身上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它。
修晨從小就被閣內長輩們大力培養,整天枯燥乏味的修鍊生活因小鳥的出現而發生了某些變化。
也許正是因為這隻小鳥,修晨才能在這十餘年的生活中找到一份樂趣。
從此他們便成為了朋友,當修晨在生活中遇到煩惱的時候,經常向小鳥傾訴。
而小鳥似乎也明白修晨心中所想。
久而久之,他們成為了知己,或者說成為了一體。
……
小鳥靠近修晨,用喙輕輕地啄他的面頰,這是他們剛見面時一項約定俗成的儀式。
白文鳥在龍玄山脈並不常見,相傳這種鳥生活在大陸東面的一座小島之上。
不知為何此處出現了一隻白文鳥,並且一直與修晨相依為命。
白文鳥通體雪白,只有腳、喙、眼圈等部位為紅色。
兩者融為一體,倒讓人在色彩的刺激之中,感受到此鳥的美麗與明艷。
它的姿態活潑,羽毛素雅,羽色與嘴、眼、腿配全恰到好處,顯得楚楚動人。
修晨給它起了一個淺顯的名字-﹉﹉「絳雪」
這個名字雖說簡單明了,但又不失一份優雅。
小鳥在與修晨親密接觸以後,自覺地跳到了修晨的胸前,然後一頭栽到其溫暖而又堅實胸膛。
修晨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它,為它捋順分叉的羽毛。
修晨的手法極為柔和,小鳥看似也極為享受,緩緩閉上了眼睛。
「雪兒,我可能又要出去一段時間了。」
他說話時頓了頓,有些不舍。
「你也別悄悄跟來了,外面世途險惡,我連自身都難保,如果又遇到上次那種情況,我就可能救不了你了。」
修晨的手掌的力度掌握得恰到好處,而這個溫暖如巢的幸福之地,讓小鳥很快進入了夢鄉。
「呵!」
修晨感受到胸口處的微微震蕩,想著這傢伙又沒聽見自己的囑咐,下意識地笑了起來。
但修晨並沒有停止說話的意思,小鳥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個不能說話的聆聽者。
「今天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在蒼梧峰居然有幾個外門第子闖了進來……」
「……雖然最後我都教訓了他們,但是我對他們設置禁制以後卻不知是誰救走了他們。」
「當然……」
此時陽光剛好透過雲層撒向峰頂,初秋的陽光雖然不那麼毒辣,但依然刺痛得人的雙眼難以睜開。
修晨用另一隻手擋住自己的雙目。
不過眼睛卻沒有閉上。
嘴角微張。
「還有那個奇怪的少女。」
…………
…………
碧海峰,後院三十六樓。
原本乃是天上閣閣主無量子衣食起居之所,後來無量子修為偶遇瓶頸,便前往天池閉關數年。
恰巧當年修晨橫空出世,大長老便向閣主請示讓修晨常住於後院,如此不但能潛心修鍊,又可翻閱體悟前輩的修行之道,也為將來接下閣主的衣缽奠定基礎。
這時,後院前殿的大門被打開,早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緊接著穿過門檐撒向整個後院。
修晨站在門前,伸了個懶腰,深吸一口初晨時正值飽滿的靈氣,頓時神清氣爽。
放眼望向四周的雲海,時聚時散,縹緲無邊,山峰如沐甘露,驟換新顏,雲霧繚繞的群山直入虛空。
如此浩然壯闊的景象必定對修行大有裨益。
後院的門前,有一片空地,而一條由下至上的山路連接著山底與空地蜿蜒而築。
此時山路中段出現了一位老者的身影,其身後跟著一位白衣少女,一前一後,一行一隨,宛如爺孫二人,和諧之至。
……
後院看似窄小,但其內有乾坤。天上閣的數代閣主皆居住於此,這世間沒有人會因為後院的大小而忽視後院的底蘊。
時至巳時,陽光已然能從窗口蔓延到修晨身前的書桌。
修晨合上前代閣主所著的書卷,閉目冥想。
這時身後的木門被推開,一陣清風通過門口吹了進來。
「晨兒,為師可打擾到你了?」
來者之聲敦厚而又包涵磁性,使聆聽者的體內丹田都有些震蕩。
修晨尋聲看去,臉上露出了笑容。
起身,拱手,彎腰。
「師尊哪裡的話?徒兒剛體悟了些許先輩的心法,現在也正想休息片刻。」
老者點了點頭,捋了捋鬍鬚,嘴角也揚起笑意。
從小跟隨自己修行的修晨,作為自己唯一的親傳弟子,老者早早地便將其視為親生骨肉,如今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逐漸成長為宗門的棟樑之才,老者甚是欣慰。
也許這過程之中,有心之人認為身為大長老的他,一直以來過於偏袒愛護這個孩子,但最終結果證明這些所作所為,如今看來物超所值。
「湖山大會將至,你最近又邁入凝神境界,到時閣中還需你為大家爭光逐彩啊。」
大長老走到修晨身前,扶起他的身子,隨後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湖山大會是龍玄山脈五十年的一次盛會,在於考察龍玄山脈各大門派的內部情況。
畢竟當今龍玄山脈內憂外患,湖山大會的舉辦更能凸顯諸派對龍玄山脈未來的重視,但事實並非如此。
修晨臉上已無笑意,臉龐之上更多的是堅定與嚴肅,說道:「請師尊放心,弟子一定不辱使命,為本閣拿回龍玄榜首的位置。」
大長老叫了一聲好,然後說道:「為師還有一件要事與你商量。」
修晨說道:「師尊請講。」
大長老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對著門外說道。
「鍾離,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