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口脫險
拖雷一路策馬狂奔,我坐在他身前被顛得眼冒金星。
如果沒記錯的話,書中郭靖和都史的正面衝突總共只有兩次。成年後的那一次暫且不論,童年時代的這場衝突本應該發生在一年前兩大部落會盟之時,而且理應是和拖雷一起杠上的都史。既然拖雷現在是跟我在一起,也就是說這部分的劇情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改變了。
那麼,被改變的劇情會是什麼?說實話我有點擔心。
拖雷騎的青驄馬是鐵木真親自選的寶馬良駒,拖雷的騎術更是鐵木真帳下四傑親自□出來的。所以他在青驄馬沖至那倆當事人身邊數步之時才勒住韁繩,青驄馬配合默契地硬生生止住了去勢,然後我就從馬背上騰空而起飛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之後,看見堅實的大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向我迎面撲來。
——拖雷你個混蛋!
「砰!」
滿嘴的青草味兒夾雜著土腥直衝喉嚨,兩耳嗡嗡作響,像有一千個人同時在耳邊大喊著什麼,我兩手撐著地面勉強坐了起來,眼前霧茫茫地什麼都看不見,聽覺倒是在慢慢恢復。
「華箏,別動!」
是郭靖音調全然不準的大舌頭蒙古話。
「華箏,不要動!」
是拖雷驚恐的聲音,很好,你也知道驚恐,回去再慢慢收拾你!
「華箏,不準動!」
都史你個死小孩……等等,為什麼他的聲音好像在我背後?我記得飛起來的時候看到他明明是跟郭靖面對面跟斗羊似的互瞪著,當時身後那兩隻花豹還豹仗人勢地咆哮著。
花,花豹……不會!
我努力眨了眨眼,於是在茫茫昏暗中看見一左一右四盞碧幽幽的小燈正慢慢向我移近,夾雜著野獸的難聞氣味迎面撲來。
蒼天啊,我竟然摔在了兩頭花豹的嘴邊!
它們今天吃過午飯沒?
身後一片嘈雜。
拖雷沖著都史大吼,都史怒聲呼叱著豹夫,豹夫驚慌失措地呼喝著豹子……但是好像沒什麼效果。
它們仍然目光炯炯地看著我,四爪踞地,似乎隨時會撲上來的樣子。大概是我剛才突然從天而降的陣勢驚嚇到它們了,防衛的本能激起了猛獸天生的凶性?我只記得遇到熊瞎子可以裝屍體,遇到獵豹……要不也試試?正在盤算著向前撲還是往後倒,都史咆哮的對象就換人了。
「華箏,你給我聽著,不準動,不準說話……也不準哭!」
算了,我還是COS木頭人好了。
停了一停又聽到他吼:「你到底聽見沒有?」
這位兄台,你倒是在不能動不能說話還背對眾人的情況下,表達一下「聽到了」三個字給我看看啊!
大約他也發現了自己的要求實在不合理,嘟囔了兩句就沒聲了,說話的人換成了拖雷。
「華箏乖,不怕啊,不要哭,待會四哥帶你去吃烤羊。」
拖雷,愛吃烤羊的是你不是我啊!
「烤羊有什麼好吃的,我帳里有金國送來的鹿舌醬。」
「嗤!軟骨頭才會要金人的東西!」
「你說什麼?」
顯然拖雷成功地挑起了都史的憤怒。而後就是推搡聲,對罵聲,互毆聲,聲聲入耳……
喂,你們倆還真是不分場合不分時間地就能杠上啊!
還有,郭靖跑哪裡去了,從剛才起就沒聽到他聲音了。
鑒於未來的郭大俠絕不是會在這種情況下丟下朋友逃走的人,嗯,我猜是被拖雷支去搬江南七俠當救兵了,我只要堅持到他們趕來就有救了。
不過,在這種狀況下一直維持這種「猛虎落地式」真的很累啊。而且因為身體的重量大半落在單手上的緣故,左手手指上被繡花針戳的那些眼兒好像又開始流血了,正從郭大娘幫我裹好的布條上慢慢滲出來,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不是!
說時遲那時快,眼見一口白森森的利齒驀地就直奔我咽喉而來,一閃念間我腦子裡竟然聲情並茂地響起了《動物世界》里趙老濕的解說:所有的貓科動物都有靈敏的嗅覺,可以在令人吃驚的距離上嗅出獵物或它們喜愛的食物……
還好作者大神的意志不是只會照耀主角的,它偶爾也會關照一下炮灰。
當時那牙離我只有0.01公分的距離,但是一秒鐘之後,那牙的主人將會徹底倒地不起,因為江南七怪到了。
耳旁風聲一掠而過,爪子已經搭在我肩上的兩頭花豹突然翻身向後滾倒,吼叫數聲便不動了,額頭汩汩地流出黑血……
如果有仵作,還能從它們額頭找出四枚帶毒的鐵蒺藜咧。
那是江南七俠中老大「飛天蝙蝠」柯鎮惡的獨門暗器,連全真教功力最高的丘處機都著過他的道,何況這倆畜生乎?
數秒的靜默后,身後掀起一片人喊馬嘶連哭帶嚎的巨大聲浪,柯老大中氣十足的評價清晰地傳入我耳中:「老二,你徒弟定力不錯。」
我猜朱聰此時一定如魔似幻地風中凌亂著了。之所以只能用猜的,是因為我已經嚇得腿軟手軟渾身軟,沒法回頭看了。
嗯,這就是所謂「定力」的出處了,不是「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而是泰山崩太快,我還來不及改色。
「華箏!」
都史憤怒得都破了音,看著面前花豹的屍體,我不由得抖了一抖。
這兩頭花豹據說從小捉來,花費了無數心力馴養,是都史他爹的心愛之物。原作里鐵木真賠了四頭豹子,一對黑鷹,外加把華箏許配給都史才擺平這件事。好,豹子黑鷹還是小事,橫豎鐵木真沒生第二個女兒,有本事你把拖雷也娶了去。
拖雷充分發揮了兄長的功能,一個箭步衝到我身邊,以大無畏的姿態給我撐腰:「都史,凶什麼凶!不就是兩隻豹子嘛,我讓父汗賠你四隻,外加一對黑鷹!」
——原來敗家子是你啊,拖雷兄。
都史陰著臉走過來,蹲在身邊瞪了我一眼,然後一手按住我肩膀,一手扯住我袖口。在我和拖雷都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嘶」地一聲,整個衣袖就被他扯了下來,我當場囧成了一座石像。
這,這算什麼,非禮嗎?那也得他有那個功能啊!
拖雷大吼一聲,正要衝上去揍人,作案的人卻當他不存在地轉過了身,蒙古男兒最忌諱背後出手傷人,這下拖雷除了眼冒火星喘粗氣之外也幹不了別的了。
都史一揚手,把我那半拉帶著線頭的衣袖丟給了他家豹夫,「讓家裡那些畜生都記住味道。」轉頭「唰唰」兩鞭抽在花豹的屍體上,「本少爺的未婚妻它們也敢咬,把皮扒了送到華……鐵木真汗帳里鋪地,屍體丟出去喂狼。」
我覺得那個時候一定有什麼東西扯著我的舌頭,以至於鬼使神差地竟然說了這麼一句話:「喂狼多可惜啊,不如我們烤來吃。」
都史大爺噎了一下,居高臨下地瞪著我,從鼻孔里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他帶的那一大隊人馬自然也浩浩蕩蕩地跟著走掉了,於是整個世界頓時清凈了。
拖雷語重心長地摸著我的頭:「華箏,豹子肉不好吃的,四哥帶你去吃烤羊。」
淚奔,我就這麼像一個吃貨嗎!
踢踏踢踏的鞋底聲自遠而近地晃了過來。
「喲,『徒弟』!」
朱聰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顯然對於他家大哥剛才的稱呼很是不滿。
我悲憤地在肚子里默念著諸如「難道我會比郭靖更讓你丟臉嗎」一類的抱怨,一邊勇敢地沖向了柯老大的腿,一把抱住,露出極其狗腿的笑容。
「多謝大師父救苦救難救命之恩!要不是大師父大恩大德不言謝,今天我就羊入虎口一去不復返了,大師父你真是大慈大悲有求必應送子投胎的觀世音菩薩!」
我想柯老大縱橫江湖這麼多年,一定還是第一次和「送子投胎」四個字扯上關係,他相當不適應地皺起了眉,顯然對我的中文水準頗有微詞。
柯老大您千萬別忘記朱聰作為我唯一的漢語教師,要負完全責任啊。為了提醒他,我再接再厲撲向朱聰,「二師父,我學漢人講話學得好不好?」
「好,當然好!」朱聰笑嘻嘻地蹲下身,慈愛無比地看著我,「華箏都會好好地說『二』師父三個字了,當然學得好!這次『二』師父一定要好好獎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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