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教你啊

210、我教你啊

21點15分，鵝榜公園的田家別墅。

金妮提議，何不幹脆報警，讓警察先過來圍捕連雲偉，告他個刺殺馬利奧副總統的罪名，然後次日田桂華則可以從容離去。

「不可能的。」田桂華搖搖頭，「我與他面對面打過交道，這個人，外表溫和有禮、看上去文質彬彬，但其實內心卻賁烈悍勇，對生死是不怎麼掛懷的。他今天過來，只有一個不死不休的結果。不過我倒覺得，這傢伙越來越好玩了，竟然與教士搞在一起，如果他這次不死，將來他會走到哪一步呢？」

「一旦他冷靜下來，卻更加可怕。這種人如果要去做一件事情，又特別冷靜地思考過，那麼他會認真地將所有風險計算進去，並且對風險一個個扼殺，對於殺人，他是專業好手啊，真想看看他未來的所作所為會否違背自己的初衷。」

田桂華越說越有興趣，真心覺得這個讓人心生神往的事情——這個貌不驚人卻柔韌得像塊砍不爛剁不碎的牛皮似的年雲偉，如果一旦走進骯髒的地下世界，會做出些什麼驚人之事呢？

「來了。」金妮的對講機里，傳來麥奇的低聲通知。

HK416自動步槍的聲音響起，這款步槍的槍聲沙啞短促，很易分辨。但只聽見這一種槍的聲音。

「收到。」金妮回應，反手從腰間拔出一支伯萊塔P4風暴手槍，熟練地上膛，「老闆，我們去樓上。」

從沙發上懶洋洋站起來，田桂華整整自己的西裝，走在金妮的前方朝左側的樓梯走去，一邊走一邊對金妮笑著說，「當年送你去受訓，是為了讓你自保，沒想到現在用來保護我了。」

「反哺嘛，你當年保護我，我現在保護你。」金妮警惕地朝四周察看，嘴裡依舊開著玩笑。此刻的她，沒有了由來已久的拘謹，順手關上室內的電閘，眼神犀利、動作敏捷。

……

燈光籠罩著別墅的周圍，整棟樓黑魆魆的、但草坪上、入口、車庫、游泳池都亮著燈，燈光下不見一個人影。畢竟大部分人都不會選擇此處長住，整個山坡上除了這片區域之外，其他的別墅也都黑麻麻一片。

麥奇安排了六名保鏢守在三個入口，兩名守在樓頂、兩名守在門廊，麥奇自己與另外一名手足則屬於機動隊，隨時支援每一個有需要的兄弟。金妮與田桂華在2樓的書房，那裡面雖然沒什麼暗道，但有金妮在，絕對是安全的。

誰也不知道，那個連雲偉會從哪個角落冒出來。但至少他不會走大門大大方方地進來。

可連雲偉還真是從大門進來了。

黑影靠近的時候，兩名守衛其中的一名趴在樹椏上，另一名蹲在另一棵青龍木的側畔，槍口對準大門口。地上的保鏢突然聞到了怪怪的味道，便將面頰從步槍旁邊移開，仰起脖子吸了吸，想分辨是什麼味道。當一隻手從後方攬過來捂住他的口鼻的時候，保鏢摳動了自動步槍的扳機，但那把匕首也無情地從他氣管上抹過，並且拉回剌了一次。

槍聲響過之後，別墅里再次陷入詭異的沉默。

沒人朝這個方向開槍，所有人都躲在黑暗中等待，等待那個被等待的人出現。

可門口開槍處似乎走火一般，再也沒有動靜。

十幾秒的沉默，所有人都在緩緩地平穩地吸氣、呼氣……。

「1號，2號。」麥奇在耳機里試探著叫了一聲。

沒有回應。

「1號，2號……」。

「別急，我在研究你們的通訊器呢。」麥奇的耳機里有人說話。

所有人都聽到了。

麥奇對著耳機嘿嘿笑了幾聲，「連雲偉？」

「嗯。」

「你在哪兒呢？」

麥奇問了個奇怪的問題，純粹是無聊的問題，他的手下都覺得這問題也太傻逼了。但沒想到的是，連雲偉真的回答了。

「我在另一個入口呢。」

話音未落，花園後方的小門口槍聲大作，但也是只是一支槍在開火。這一次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樓頂上的一個保鏢大概看見了連雲偉的蹤跡，對準後門的位置就摟火了，幾個點射之後，開槍的傢伙十分靈敏地離開了原地，翻身躲了起來，他的拍檔則端著槍穩穩地對準後門的方向，期待著連雲偉的反擊。

可他們再次失望了，連雲偉有一次消失無蹤。

這時候那幾位保鏢才相信，連雲偉真的是老鳥，真的是難以對付。

「連雲偉，現在又在哪兒了呢？」麥奇的語氣仍舊是十分輕鬆，他不再嘗試著詢問後院小門的兩位安保是否還活著。

「別急，你等著我。」

「你就別折騰了，你反正是一個死，早死晚死而已。」麥奇對著身邊的兄弟做了個手勢，後者端著槍，悄無聲息地離去。

大門口的黑暗處突然火光一閃、再一閃，兩聲槍聲過後，停車場內的白熾燈與走廊下的大燈全部熄滅，兩處燈光相距有40米，但槍聲卻是連貫響起。門廊里的一名保安在大燈爆炸的一瞬間，在隱藏處露出了一點身軀，第三槍將他藏身處的大理石打得碎屑四濺。

山坡上，麥奇與另一位保鏢手中的槍也冒出了火光，但也只是一瞬，便停止了射擊並迅速轉換了位置。

「你們都是廢物、垃圾。」耳機里，連雲偉的聲音十分平靜，像是在敘述一個事實。

麥奇不說話，其他人都沒有說話。

「那我就進去了？」連雲偉繼續挑釁。

麥奇沉默了一瞬，突然對著耳機下令，「修改到應急頻道。」

「沒有用的。」連雲偉在笑，隨即笑聲突然中止，其他人都改到了早就預定的應急頻道。

站在青龍木枝芽上的連雲偉將耳機收起來揣進口袋，溜到地面，將手中的HK416斜靠在樹桿上，將背上背著的HKMP5衝鋒槍轉到胸前，調整了一下槍帶，又撿起地上的另一支HK416，在進入大門之前，將自動步槍放在了門口的鐵柵欄旁邊。

3米高的圍牆上還有至少100厘米的電網，連雲偉要進去，只有走後門與大門上翻越過去。他先是在圍牆邊小心地察看了一番，檢查陷阱與詭雷，在確認安全之後再次快速地繞到側面，對著樓頂的方向開了兩槍，飛奔回大門之後，像狸貓般朝上一躥，雙手摳住鐵門最上方的欄杆，腳在門上一蹬，翻越了過去。

在他落地的瞬間，槍聲大作。

連雲偉翻滾、跳躍、閃躲，一頭撲進水泥道路左側的花壇，再次魚躍而出跳到水泥隔板後面。幾支自動步槍將水泥隔板打得泥石四射。

連雲偉將身軀緊緊貼在泥土裡，子彈就貼著他的身軀飛到一側，打進泥土裡、打碎了花壇里的枝葉。然後他動了起來，像條毒蛇般在地上蜿蜒而行——他現在的正前方是一個用青石加固的圓形土堆，土堆里原來應該有一棵樹，但現在卻沒了。

兩米、一米……

子彈依舊緊緊跟隨著。

連雲偉微微仰起上半身，突然兩手用力一撐，身體朝著土堆后跳了過去，但仍舊被一發子彈擦著右肩飛過，帶走了一大片血肉。

槍聲再度停了下來，射擊的人都發現連雲偉已經找到了掩體。

麥奇在藏身處仰面朝天躺著，先是與隊員們打好招呼：自己要換回剛才的頻道了。然後換回頻道，對著天空大喊一聲。

「連雲偉，戴耳機咯，聊幾句。」

從T恤上撕下一條布片快速地將傷口包紮好，劇痛讓連雲偉咧了咧嘴，伸出手掏出耳機戴上。

「我在呢，別急啊。」

麥奇在耳機里哈哈大笑，「怎麼樣，受傷了吧？」

「我就算剩下一隻手，也能弄死你，你信不？」連雲偉伸手固定了一下自己的『繃帶』，傷口極深，鮮血不斷地滲透那層破布，沿著手臂流下。

「嗨，你們那幫子人，是不是都是你這麼一個脾氣？」麥奇突然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嘿嘿，我不告訴你。」耳機里的連雲偉在喘息，在笑。

麥奇很無聊地結束了通話，調回了應急頻道，低聲發布命令，之後自己拿起槍，朝著別墅的第三道入口跑去。那裡在山坡後面的雜物間旁邊，可直接通向廚房。

土堆後面的連雲偉平息自己的急喘，傷口處有些麻木，但這不要緊，小事兒，當年比這更嚴重的時刻自己都一樣殺了出去，何況今天面對的，不過是一些菜鳥而已。田桂華給自己找了一條死路，如果他現在坐進賓士車內離去，自己毫無辦法，看來，他是對麥奇這群人的信心很大啊。

草坪上還有四盞燈，很可能還有應急燈，直接衝過去無異於將自己置身與槍口之下，但一瞬間打滅四盞燈這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看著牆根的黑暗處，連雲偉把心一橫，先是從左邊冒頭，連開三槍，打掉了三盞燈。然後迅速繞到右邊，對著樓頂上冒火的槍口開了兩槍，第三槍再次將最後一盞燈打滅。

草坪上陷入黑暗，但樓頂上卻傳來一聲慘呼之後，聲音瞬即壓抑了下來，變成了輕聲呻吟。

草坪上突然有音樂響起，五顏六色的燈光冒了出來，幾處洒水器在草坪上的開關被打開，水花四射，在燈光的投射下美麗非凡。

「艹。」連雲偉低聲咒罵一聲。

他看看手上的腕錶，電子顯示盤上的時間是21點25分。剛才的幾次劇烈動作，傷口更疼了，血仍在流。

已經消耗了十分鐘了，也不知道教士那傢伙能不能拖住警察。

再次從右側冒頭，連雲偉對著剛才冒出火光的門廊便一頓掃射，等他縮回頭來，幾支自動步槍將左右兩側全部封鎖。他將槍管從右側伸出，扣動扳機，打光了彈匣里的子彈，迅速換掉彈匣之後，再次從右邊射擊，這次是點射，將所有的火力吸引了過來，他如法炮製地轉到左側，剛想開槍，便看見一個人影從大門口的柵欄處一閃而過。

迅速趴低身子，連雲偉調轉槍口，在那個人影再次出現的時候扣動了扳機，60米的距離，三發子彈一顆不拉地射進了那個人的軀體，人影先是朝後晃了晃，再朝前方栽倒，趴在鐵欄杆上不動了。

「喲，又給你發現了。」耳機里，麥奇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連雲偉這才記起自己忘記摘下耳機了。

「無聊不無聊，讓你的兄弟送死啊。」

「這點覺悟我們都有的，我們拿錢多嘛，就得認命。打仗可沒有文雅的勝利，只有你死我活。」麥奇仍舊十分輕鬆，像是在與朋友聊天。

「說得對。」

連雲偉說完，無聲無息地移動著身體，將槍口從長條青石的缺口伸出去，趴在瞄準鏡后慢慢地掃描著。

草坪、花壇、低矮的園林花木、門廊、停車棚……

門廊……

停車棚。

連雲偉摳住扳機的手指用力，三發子彈幾乎連貫著發射，然後迅速貓回原位。

「你還活著么？」伸手敲了敲耳機，連雲偉笑呵呵地問。

「嚇死我了。」麥奇笑呵呵地回答，「不過，你看錯了，我不在停車棚。」

「嗯。」連雲偉回答一聲，突然從原地跳起來沖向了停車棚，在行進間，他的槍口不斷噴射出火光，子彈打在門廊的大理石柱子上、打在樓頂的擋板上，他跳躍著前進、佝僂著身子前進，在灑著水放著音樂的草坪上，身形像是一頭蓄勢已久突而下山的獵豹。

除了廚房出口的小門留守的兩位保鏢，其他人手中的槍都冒出了火焰，子彈追隨著草坪上那飛奔的人影，打滅了燈、打進了草皮、打斷了水管。但那個人影手中的子彈卻在收割著生命，門廊上一聲短促的慘叫聲之後，人影撲進了停車棚，再次消失在黑暗裡。

「受傷了沒？」麥奇的聲音幽幽響起。

連雲偉沒有說話。

「不會是死了吧？」麥奇追問不休，像個好奇寶寶。

耳機里傳來幾聲敲擊，莫爾斯密碼，是『我OK』的意思。

「我艹，你真狡猾，話都不說了。」

回答麥奇的，又是一陣槍聲，HKMP5的槍響清脆有力，子彈是朝著樓頂去的，那位剛剛冒出頭來的保鏢身軀軟趴趴地搭在了牆頭。

「能將MP5這鳥槍打成這樣，你也是厲害的了。」麥奇在耳機里讚歎。

「我教你啊。」連雲偉依舊是平平淡淡，這裡離別墅太近，剛才麥奇引誘自己說話，為的就是讓樓頂上的保鏢找到自己的位置，可那位保鏢的腦袋伸出來也太多了，讓人忍不住會瞄準開上一槍。

「我不想和你說話了。」麥奇像個孩子般埋怨了一句，然後說到做到，真的切斷了通訊。

連雲偉從隱身處探出頭，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門廊上應該還有一個人，樓頂上最多還有一個人。

還有一個小門，應該至少有兩個守衛，但自己進來了，他們也即將進來。

田桂華在室內，身邊應該還有一個人。

夜風一吹，他咧嘴笑了。

手臂仍舊在流血，可他卻冷靜得要命，這是好的開始啊。